第136章 “锦衣孝母”

中标的人,都知道市场上已经没有货物了。

加上前面的人聚集在沈谦之这里,于是纷纷彼此通知,齐齐来到了沈谦之的别院。

和上次来燕京住客栈不同,沈谦之已经买下一座两进两出的房子作为自己在燕京的家。

庭院里,沈谦之眼前的人越来越多,脸色也越来越凝重。

其余人急切的说道:“沈兄,如今货物的缺口实在是太大了啊!您虽然备好了货物,但还请您出手帮帮我们,我们一定会报答您的!”

“就是,沈兄,此次利润,我……我尽数交于沈兄!”

“沈兄,我这标出价,原本利润是不少的,要不,我把这标给你?”

众人很着急,毕竟这和往常做生意不一样。

往常没货就是没货,做生意的不能强卖,也不能强买啊。

但现在不同了,现在是什么?

现在是跟大王做生意!是招标!投标又不做,怎么?欺君?

沈谦之摆了摆手,众人纷纷安静下来。

在场之中,备齐货物的并不多。

一个是他沈谦之,还有一个是王家支脉,毕竟王家的情面和人脉还是很广。

至于其它人,有的人其实有自己的商路,有自己的产区,但路途远,在没有中标的时候,谁知道自己会不会中标呢?

有的人就纯粹是做倒买倒卖的。

沈谦之语气冷静的说道:“世家想要封杀这笔生意,简直做梦!”

众人齐齐望向沈谦之。

“大王求购的物资,算不上名贵珍宝,市场上虽然不多,但也从来不少!他们不是要封杀吗?那我们就抬价!”

沈谦之的话,让其余人微微一愣。

随后有人咬牙道:“那就抬价!宁愿亏一点,也要报效大王!”

“没错,抬价吧。大王都说我等是良善了,知遇之恩,殊死而已!”

但,沉默的人也不少。

俗话说得好,杀头的买卖有人做,但亏本的生意无人来啊!

沈谦之大笑一声:“难道真会亏本吗?我看并不见得如此!他们控制的了燕京的人,控制的了大燕上下所有人吗?控制的了大周上下吗?”

沈谦之志得意满的说道:“我们把价格炒上去,放出风声来,就说我们为了讨大王欢心,不顾身家!当市场价格足够高,其余的商人就不想把东西运到燕京来卖?”

“到那时,市场上多的是物资!少的是买家!难道世家肯吃这个亏,用超高的价格去把物资都买下来吗?”

沈谦之的发言,让所有人眼睛一亮。

正此时,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

众人连忙屏声,沈谦之拉开门,直接是一个小太监,淡然说道:“大王派我来问话。”

沈谦之连忙正了正衣冠,深深一礼:“恭请大王问话。”

“大王问:要什么帮助吗?”

沈谦之刚想说不需要什么帮助,但转念一想,又在小太监身侧耳语几句。

小太监点了点头:“咱家回去禀告大王。”

沈谦之掏出一张银票就要往小太监手里递去。

小太监低头一看,没收,但也没拒绝,低语道:“太多了。”

沈谦之愣住了,守礼的怎么还有嫌送礼送的多的?

小太监就这么看着沈谦之,沈谦之掏出身上的钱袋子打开。

小太监用指头捏出一枚碎银子,约摸着二两大小:“干爹说了,您是富商,要是有心给点跑腿费,咱家也能收。等会大王回话了,咱家还得来,所以就拿你两份跑腿费。”

随后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沈谦之望着小太监的作风,竟是愣了好一会。

心里嘀咕道:这作风,稀奇!

不过,如果真是这个作风,倒也让沈谦之轻松。

做商人的,不怕规矩,就怕没规矩。

之前应付这些达官权贵的下人都特别头疼。

给多了,心疼,对方不值得这个价。

给少了,又怕对方坏事,在人家面前说坏话,这种人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这就是江湖常说的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叶云起听着小太监的汇报,喃喃道:“谣言会涉及到孤的事情?封官许愿,哈哈哈哈,别说是谣言了,若是做得好,就是真给他封官许愿又如何?”

“回去跟他说吧,放手去做,不行再来找孤。毕竟是给孤办事,孤总不能不管的。”

小太监应了一声,匆匆前去传话了。

叶云起看着一边的守忠,乐呵呵的说道:“你这个干儿子,做事还是不错的。”

守忠连忙躬身一礼,眼神中有几分欣慰,说道:“大王谬赞了,臣老了,只希望今后有人能好生服侍大王。”

守忠是个不错的人,叶云起也愿意给他一个情面,便问到:“叫什么名字?”

“回大王的话,叫承忠。”

这个干儿子,说来也是近期的事情。自从上次经历了被大王问能不能管住王庄之后,守忠便在暗地里进行整改宫中上下。

总不能下次大王问他,你能不能管得住宫里上下?

然后自己还是无言以对吧!

彻查了一批又一批的太监宫女,查到这个小太监,发现他是一个天性纯良之辈,被守忠看重,收为了干儿子。

至于跑腿费的规则,也是守忠揣摩了大王性子和权衡了现实情况定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燕京的市场之上,堪称波涛汹涌。

茶叶,陶瓷,丝绸和香料。

那个价格就好像雨后竹笋一样。

不断暴涨!

尤其是那些中了标的商家,更是不断的对外喊话,不断的提高报价。

有些富裕百姓家中,有些自用的,也舍不得用了,试探的拿出来找收购的人。

收购的人大手一挥,直接买下!

这个事情,也引起了世家的注意。

是啊,虽然控制了燕京的商户,但之前卖出的商品,有些还在百姓家里呢!

如果他们大量收购,说不准还真被对方完成任务了。

于是世家咬了咬牙,大手一挥:跟了!

世家也开始大批量的收购了!

这下好了,百姓们,有的把东西卖了。

有的却是把这些物资守的更紧了,谁知道明天又是什么价格呢?

沈谦之更是在背后操纵风雨,很多高价的案例,实际上是他用自己的货物,用自己的人,表演的把戏罢了!

叶云起更是派小太监拿着书信过去指点了一二,让沈谦之开始玩弄传播学了。

什么家道中落的家庭,结果发现祖上藏着的瓷器,转手一卖,那是娶妻又修房,羡煞旁人。

还有喝醉的男人去买粗布买成了丝绸,把钱都花光了,天天在家里被老婆骂,结果丝绸暴涨,转手一卖赚了大钱,一跃成了家里大爷。

酒楼里的小二偷了香料,转手一卖跑路了!害的城中的某某酒楼滋味都淡了几分!

故事离奇,又有波折。

富有噱头,又方便传播。

一时之间,燕京上下都疯了一样在找这四种物资。

闹出笑话和流言更是接连不断。

什么不肖子孙破落户,大半夜的偷偷摸摸挖开祖坟想看看祖宗有没有陪葬瓷器,被宗族其他的人扭送官府去了。

什么在外救了一个行商,获赠一筐茶叶,回到燕京发现价格暴涨,转手一卖赚翻了。

还有人说邻居趁着隔壁县不知道消息,跑去那边收购物资回来转手卖出高价!

当百姓知道的时候,那些敢拿钱去外地收购的人,早就在回来的路上了!

这涨价的消息,更是以一种诡异的速度,迅速传开。

世家的会议中,众人愁眉苦脸。

“为了收购东西,已经支出一万两了,这价格,真是一日一涨啊!”

“价格都翻十倍了,他们是怎么想的?”

“我听说了,大王急了,说外贸做得好的,可以赐官!这些贱商,哪还顾得上银子啊?拿银子买官,有的是人愿意做!”

“大王怎敢如此?我定要在朝会上怒喷大王!”

“得了吧!你有证据吗?”

“再过些日子,外地的物资就会涌过来了,咱们还收购吗?”

这一句话一出,会议瞬间沉默了下来。

许久之后,一个干涩苦涩的声音响起:“收,咱们走私卖出去的价格也能到十倍,算下来,只是小亏……”

话音未落,就有人不满了:“亏?我们世家什么时候做过亏本的生意?早知如此,还不如两倍市价卖给大王!本就有一半的利润,售价翻倍之下,一两银子去,四两银子回!”

又有人讥讽道:“那你现在去找大王啊!”

随着一阵吵闹声,最后各自愤愤然的离去。

十倍价格,还收购吗?

这个话,到最后还是没有一个共识。

和世家会议的吵闹不同,沈谦之召开的会议,就显得气氛愉快很多。

沈谦之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十倍的价格了,谁能不动心?我说实话,我都想把我准备的物资,卖给那些世家!”

有人笑道:“那就卖呗,沈兄,你也知道,等外地的货物涌过来,价格肯定会暴跌的!”

其余人也纷纷附和。

沈谦之摇了摇头。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对世家,也没有绝对的把握。

那心中的感应,也是风险和收益并存。

如果世家硬生生的吃下了这笔货物,那他就没有物资应付大王的差事。

他就会损失了,他一直争取的那最大的机遇,那让他激动的发抖的机遇!

这个风险,他不愿承担。

“就在最后,再炒一波!”沈谦之大手一挥。

叶云起在朝会之上,有一个臣子站出来,痛斥什么市场物资太贵,涨到二十倍之类的。

这个臣子,并不是世家安排的。

纯粹是想给自己过寿的老母买身新衣服,结果被价格气的吐血,气冲冲在朝会上告状了。

这个臣子想惩戒一番奸商。

而其余世家之人,也眼巴巴的看着叶云起。

巴不得叶云起下场控制下物价。

心里哀嚎着:大王你也要收购物资做外贸的,你就不急吗?

而王座之上的叶云起,却轻笑一声:“这些物资,不涉民生,且随他们去吧。”

随后又说道:“爱卿拳拳孝心,让孤也不免追忆先王……哎,爱卿,孤便赐令慈丝绸锦衣一件,为令慈大寿添喜。”

那臣子便连忙谢恩了。

后来更是传出后续来。

那个臣子领了赏赐回家献给母亲,他的母亲却非要拿着丝绸锦衣去卖。

毕竟是燕王赏赐,臣子一脸为难。

最后是他母亲骂骂咧咧道:“汝虽为官,却不如我这双老眼看的明白,燕国战时,尚没有这等高价!如今大王圣明朝野太平,此等高价必不能久,还不速去卖了,待来日价格正常再买便是。老身难不成还活不到那个时候了?”

忠孝难两全,臣子的母亲卖了衣服之后,臣子只得来请罪。

叶云起却笑道:“老人开心,便是孤之心意所至,何必拘泥锦衣一件呢?”

这事也成了一桩美谈,被称为“锦衣孝母”而流传开来。

“锦衣孝母”这个故事发生的时候,正是外地的物资已经齐聚燕京的时候。

那时候,价格还能维持着高位,但,有价无市,成交量却是怎么都上不去。

那些狗叫着高价收购的大户,什么世家,什么做外贸换官的,忽然销声匿迹一般。

只有几个愚昧跟风的有钱百姓,拿着高价来零散的买了些许。

当“锦衣孝母”的事迹传出之后,市场上顿时掀起波涛骇浪!

所有的百姓恍然大悟一般,买了东西的急着抛售,没买的更是庆幸自己没买。

其中有两句话,被无数人传播着。

一句是大王的“这些物资不涉民生……”

这一句话,让大部分人恍然大悟,没错,这些物资并非“必需”。

买贵了,就可以不买。

不买,也不会影响什么!

另一句话则是那老母所说:“燕国战时,尚没有这等高价!如今大王圣明朝野太平,此等高价必不能久。”

这两句话,直接摧毁了这个畸形的市场定价。

跟风的人也开始反思,凭什么卖这么贵?

闻风而来的商人更是破口大骂:完了!中计了!

但在当今的时代,商品的最大成本是什么?是运输!

都把东西运过来了,难道卖不出去还得运回去吗?这一来一回赔本可就大了!

于是,市场上,出现了第一个大降价的商贩。

那可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整个市场,价格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