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角力于商
世家和王权，又开始了新的一轮角力。
或许说，他们的角力从未停息。
叶云起大手一挥：“孔爱卿，将其余招标人员皆请来一见吧。本王亲自见见！”
孔令秋连忙拱手道：“大王，有何指令，由臣……”
“不了。”叶云起摇了摇头。
他知道孔令秋想说什么。
商贾，小道尔。
士农工商，商人，不足贵。
以燕王之尊，不该亲见这一群商贾。
叶云起站起身来，朗声道：“曾听闻，商场，亦如战场。如今孤于世家，于商场角力，这些商人便是本王的将士，既然要开战，又怎么不能亲见将士，发号施令呢？爱卿若是担忧，便做的隐晦些，莫要让朝野非议便是。”
孔令秋神情凝重的应了下来。
先前大王已经做过一次示范了，孔令秋照虎画猫一般，用自己召见的名义，将各路投标人士喊到了宫中。
孔令秋作为宫中侍郎兼外贸司司长，如今传唤这些投标人士，也算是合理。
商人是很敏锐的，第一次的招标，只有几个大胆的商人投了标。
而当一半的份额落到商贾之中后，其余的商人也闻风而动。
这一次的投标，多了许多并非世家的商贾之家。
他们诚惶诚恐的被禁军反复检查。
并未感觉到被轻慢，毕竟接下来他们要走进那座代表王权的王宫。
“沈兄，没想到，我们还能走到这里！”有人轻声说道。
他口里的沈兄，自然是上次的沈谦之了。
沈谦之心里有些得意，轻声说道：“我也没想到，我还能第二次进来。”
其余人一听，顿时格外的羡慕了。
凡尔赛是吧！
“都安静点！”禁军呵斥了一声。
商贾们顿时低下头去。
一行人随着禁军走在宫中，也不敢左右乱看，只盯着眼前的地面，不多时，队伍停住了。
禁军的话传来：“大人，人都带到了。”
孔令秋点了点头：“好了，诸位，本官正是外贸司的司长，诸位且随我来。”
众人这才抬起头，眼前是一个偏僻的大殿。
但沈谦之则不然，他的目光不在大殿之上，而是在孔令秋的身上。
他怎么会是外贸司的司长？
那我上次见到的是谁？
沈谦之心里一慌，还没来得及多想，就随着人走进大殿。
殿内左右皆是禁卫，铁甲森森，让人不寒而栗。
而在大殿的正上方，端坐着一个青年，穿着衮服冕旒，手里翻着一些纸张。
“臣孔令秋见过大王！”孔令秋的参拜，也让其他的人知道了眼前的人是谁。
一个个慌忙跪伏在地，纷乱不齐的高呼道：“草民见过大王！”
“都起身吧。”叶云起放下纸张，抬头说道，“你们能支持本王的外贸之事，诚为良善，此事绝非本王敛财之举，其事关家国天下……”
随后轻笑一声：“况且，本王先前也与沈谦之说过，这做生意啊，还是要有得赚，才能长久，沈谦之，你这次的报价，能赚钱吗？”
这一句话，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沈谦之的身上。
大王可是记得你的名字了！
沈谦之浑身颤抖，身体里的奇妙感应在脑海里化作两个大字，赚了！
他迅速匍匐在地，大礼参拜：“草民，草民恭聆圣训，这次，草民有得赚，赚的很大。”
其余商贾心里一哆嗦。
沈谦之啊，你还真是得意忘形，你真不怕死啊？
你的货物，卖给大王，你还敢说你赚的很大？
却听叶云起大笑一声：“免礼，免礼，有得赚就好，最好啊，把你上次亏的也赚回去。这样本王才能和你做长久的生意。这次的招标，你的标就由本王亲自取了，回去速速准备货物，早日交割给外贸司。”
“草民谢过大王！”沈谦之高呼谢恩。
随后回到队伍之中。
那双手还颤抖不止。
心里默默想着：虽然银钱没怎么赚，我却感觉是我这辈子做的最赚的生意，我到底会赚到什么呢？
沈谦之年纪轻轻，就能执掌沈家，自然是有独到之处。
旁人不知道，但沈谦之知道，他天生对赚和亏，就有一种本能的感应。
从小，就用自己的零花钱开始试图做生意，后来生意利滚利越滚越大，沈谦之太过年幼，镇不住场子，就挂在母亲和娘家那边。
十四岁的时候，那时候家族想要和世家合作一笔生意。
沈谦之心中警铃大作，一种要倒大霉的危机感促使他闯入家族大会上出言制止。
然而，传统社会，小孩子的话哪里有分量？
于是沈谦之不得不暴露自己的产业，惊呆了家族里所有人。
但，有些支脉不肯相信，还以为是沈谦之娘家扶持的结果。
最后，沈家剥离了一些不服气的支脉去做这笔生意。
后来，他们被世家吞的渣也不剩。
而沈谦之则是调动自己的产业，投入了另一场生意，赚的盆满钵满。
此起彼消之中，沈谦之富可敌家。
于是沈家神童一战闻名，从此沈家的老东西彻底放权，由沈谦之执掌沈家。
回过神来，沈谦之偷偷望向主座上的大王。
叶云起拿起另一份标书，念到：“王家的？王家也算本王的姻亲了，好生做事，回去筹备货物吧。”
王家的负责人也连忙谢恩。
随后叶云起一份份的标书念过，有时候还会和商贾聊上几句。
甚至在做生意上，也能指点一二。
让那些本就诚惶诚恐的商贾更加信服了。
不怕对方强，就怕对方懂啊。
就这么在叶云起的亲自选取之中，新的一轮招标结果也就定下来了。
然而，在叶云起说完之后，几个人的心中却是一个咯噔。
王家派来的人，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
如果不算王家的话，这次招标结果里，没有一个世家！
王家是什么？那是外来的支脉，还没站稳脚跟的，也不能完全算是世家吧？
但他沉沉的低着头，眼神固然震惊，却不敢说半句话！
只想着出去之后，要第一时间联系家主！
沈谦之也发现了这点。
他的眸中，却是战意浓厚。
他感受到了危机，但很小。
更大的是，那即将大赚特赚的兴奋感。
鸟为食亡，人为财死！
这么大赚特赚的生意，有点危机，也是合理的。
干了！
其余的人心，更是不一，但至少，在这大殿之上，在禁军之旁，在大王的注视里。
没人敢退出。
大王的招标，你投标了，还被大王亲自取了，现在在大王面前谁敢说退出？
真当九族也能批发啊？到时候一个欺君之罪下来，谁顶得住？
这个大王虽然年轻，但不是好欺负的。李家的例子，人尽皆知了。
出了宫后，众人麻木的走在一起，朝外走去。
沈谦之忽然说道：“诸君，且听我一言。”
其余人纷纷看向沈谦之，这个被大王亲自点名的沈谦之。
这个在商业上已有名气的沈谦之。
“大王仁善聪慧，以家国大事相托！”沈谦之意气风发的说道，“昔为商贾，今登殿堂，我虽非士，却知士为知己者死！我等唯有效死而已！”
沈谦之的话，绝非只是单纯的打鸡血。
而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我们都是卑微的商贾，不要想那么多，既然被大王选中了，就只有效死的这条路了！
难不成要与大王为敌？大王杀了商贾全家，也不会有人非议的！
王家的负责人听着沈谦之话语背后的意思，忽然眼神一阵清明，先前大王可是钦点了，王家是姻亲！
自己不跟大王混，还能去跟本地世家混吗？
大道唯争！仅此而已！
王家支脉来燕地，想要站稳脚跟，就得和本地世家咬上一架。
想到着，王家负责人只恨自己想的太慢，风头被沈谦之出了。
这可是在宫门口！大王能不知道宫门口的事情吗？
于是连忙站出身来说道：“诚也！须知大王曾言，我等皆为良善！”
这不仅仅是一句夸奖，而是一个实打实的奖励。
虽然大王什么都没说，但一句良善，就将众人的格调抬高了。
对于王家支脉而言，不算什么。
但这些商贾，今后就不是普通的商贾了。
而是被燕王亲自表彰为良善的商贾。
堪称一句光耀门楣也不为过。
社会地位，是会有大幅提高的。
商贾同行，哪个不得敬重几分？
轻贱他们，那就是轻贱大王的眼光，轻贱大王的表彰。
恩威之下，其余人也纷纷表态。
“身为燕民，怎敢不为大王效死？”
“哈哈哈，诸位，老夫先告辞一步，回去筹备货物去了！”
“同去，同去！”
很快，外贸司将大王钦定的招标结果公开了。
世家，全部落选！
连孔家都不例外！
外贸司上下，一片寂静。
能进外贸司的人，背后都有世家运营的原因。
这些人都可以算是世家的代言人。
然而现在，他们却觉得马上就要里外不是人了！
“司长……”有人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这一份结果，是否有误？”
孔令秋沉声道：“无误，公布去吧。”
另外有人猛地站起身来：“这份结果，外贸司上下皆不曾参与！唯有司长一人而定，恐有揽权之嫌吧？”
“就是，司长大人，汝为大王故交，怎能恃宠而威？明日朝会，我定参你一本！”
孔令秋冷哼一声：“本官为司长，有何不能定？尔等欲要教我做事？难不成是本官的上司？”
“你！”
“司长，你好自为之！”
孔令秋看着几个拂袖而去的人，目光淡然。
然而，在座其余人硬生生的忍着冲动，又坐了下来。
这位，可是强记之孔令秋。
走的人，怕是在孔令秋死前，都会被记住吧？
虽然，家族的利益重要，但自己的利益就不重要了？
结果传出，世家彻底怒了。
原本那几个投标的世家，在世家圈子里属于温和派，试图找一个世家和王权的和谐相处的模式。
所以他们报了一个高价，如果叶云起接受了，那么说明还能再谈。
但现在，这些人成了世家圈子里的笑话。
里外不是人了吧！
投标？哈哈哈哈，没中！输给一群商贾了，脸呢？
孔博文收到竞标结果的时候，也是惊了。
他没想到，自己也能不中标，但转念一想，风雨将至，这又何尝不是对孔家的保护呢？
如果孔家像先前一样搞特殊，那么这一次，可就没那么容易逃过一劫了。
孔博文还是想不通，为什么世家为这么大胆。
到底开了什么条件，发生了什么事情，气的大王一个也不选了？
因为孔博文先前的态度暧昧，这次事情，世家没带他一起玩。
孔博文飞快的派出人去了解经过。
世家们看着孔家也没被选中，想了想还是尊重下老牌的孔家，把事情经过说给了孔家的人。
随后传到了孔博文的耳朵里。
孔博文坐在书房的椅子上，听完消息摆了摆手让人退了出去。
过了许久，忽然喃喃道：“多事之秋啊，多事之秋。先王继位之时，天下太平，所以角力一场也无关紧要。如今天下多事，何苦关门内斗呢？”
次日，沈谦之已经准备好了货物，意气风发的准备送往外贸司。
忽然门外有客人来。
原来同是中标的商贾。
“沈兄，你，你可有多余的货物卖我？”
那商贾万分急切的说道。
沈谦之微微一愣：“发生什么事了？”
商贾无奈的说道：“市面上的货物都被售空了！我四处求购也不得货物啊！”
“怎么会如此？”沈谦之猛地站起身来，随后恍然。“原来是这样！”
那来求购的商贾其实也想通了原因。
若是寻常时候，他会猜测是其他落标的商贾干的，但如今，商贾没有那么大魄力和实力。
唯有世家有！
沈谦之说道：“勿虑，我早已提前准备货物，如今货物尚多，可以平价售出一些……”
话音未落，又有人上门求见。
一进来，三个人面面相觑。
“你也是货物不够？”前面的商贾反问道。
新来的人点了点头：“果然，都是如此！我还以为就我被针对了呢！”
随后，竟是又有人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