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云浅眼睫轻颤,茫然地扭过头,就猝不及防撞进了男人阴沉的眸子里,“你有这么多话跟砚儿说,就没话跟我说么?”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她愿意为了砚儿去死,甚至留下了这么一大堆深情款款的话,倒是把砚儿哄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可她对他,就没有丝毫愧疚吗?

为什么一句留给他的话也没有?

难道真的像她前些日子说的那样,她只是一个见异思迁、玩弄人心的坏女人,唯一的感情只对她的两个孩子?

云浅神色愈发迷茫,大约是没想到,都这种时候了,他突然拉住她,竟然是为了跟她说这么一句。

【就没话跟我说么?】

其实是有的。

千言万语,饱含着多年的思念和愧疚,以及这段时间以来偶尔生出的怨怼和怒火,最终谱写成一曲名为爱意的篇章。

但是,无法诉之于口。

云浅摇了摇头,“没有了。”

萧墨栩脸色蓦地沉了下去。

如果说刚才的阴沉中还略抱着一丝期待,那么这一刻,这份阴沉就隐隐透出几分暴戾和冷冽的气势。

“可是我有。”

他冷笑道:“云浅,你不是很聪明么,今日怎么这么蠢,连这么简单的局也看不出来,甚至分不出你身上的粉末到底是什么?”

其实他也不是一开始就知道的。

至少和她一起追出来的时候,他也是急切而担忧的。

只是在她和黑衣人对话的时候,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周边的动向——如果真的有人有预谋地对砚儿下手,那至少也该在事先选好逃生的路,而不是逃到一半突然发现进了思路,无路可退。

再一细想,要在客栈所有暗卫都没有发现端倪的情况下劫走砚儿,那武功至少也是整个江湖数一数二的存在,绝对不是眼前这个普通的黑衣人能够做到的。

诸多猜测之下,再去观察砚儿的神情,这才顿悟了真相。

所以他也只是比她早那么一点点知道而已。

甚至,他很清楚,她之所以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关心则乱。

但……恶毒的言语,还是毫不留情地砸向了她。

云浅对上他讽刺的目光,先是一愣,然后忽然像是反应过来什么,瞳孔一缩,猛地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身体。

身上的白色的粉末,是刚才她追出门的时候,黑衣人撒向她的。

她当时本能地遮挡,事后又急切地赶来追砚儿,一直没留神这到底是什么。

直到此刻听他说起,才仔细去看。

无色无味,也无毒……这质地,哪里是什么毒药?

分明就是面粉!

而正常的刺客又怎么可能只用面粉撒向敌人,除非……

云浅震惊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向对面的黑衣人。

黑衣人眼神闪了闪,别开视线,没敢与她对视。

她又看向萧砚。

结果萧砚也心虚地低下了头!

云浅顿时回过神来,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一切,根本不是什么不知名的政敌绑架砚儿针对她,而是一个小孩子自导自演的一场戏,一场无比拙劣的闹剧!

“呵……”

她忍不住笑了,眼眶却不自觉地泛起一丝湿润。

砚儿没事,她当然是高兴的。

可是除了高兴,方才所有的担忧都在这一刻化作了自嘲和委屈。

她其实可以理解砚儿为什么戏耍她,或许是为了报复、又或许是为了从她这里获得一些肯定的爱。

归根结底,都是她自己造的孽。

但,还是忍不住心酸,忍不住委屈。

“放我下来!”

萧砚当然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如果说刚才他还觉得娘亲不会管他的死活,只是机械地完成了云滟布置给他的任务。

那么此刻,在他看到娘亲对他的真心以后,他所有的怨怼和讽刺都变成了紧张和不安。

他怕娘亲怪他,因为他骗了她。

虽然他的本意也不是想骗她,只是……

“娘亲别走!”

暗卫甫一将他放下,他就朝云浅奔了过去,只是云浅已经在这个时候转过身,准备离开。

萧砚只能加快脚步追赶上去,却不想,经过父王身旁的时候,被他突然伸手拦了下来。

“父王?”

萧砚惊诧地看着他。

男人目光冰冷,“回去在院子里罚跪一夜,明日不准吃饭。”

云浅脚步蓦地一顿。

如今大寒的天,在院子里罚跪?

这男人疯了不成?

“父王。”萧砚显然也是一惊,“孩儿知道错了,但是……”

“没有但是。”萧墨栩冷冷打断了他,“我早就跟你说过,手段心机你可以用,但若失败了,就要承担后果。”

“……”

萧砚咬紧牙关,没有吭声。

是,父王确实说过这话,他今日的计划也确实失败了。

最重要的是,他还影响了父王,让父王为他担心了。

萧砚垂下脑袋,正要认错,却听云浅不悦道:“睿王爷,我都没有生气,你生气什么?”

萧墨栩眯起眼睛看了她一眼。

云浅蹙眉,“今日之事,我才是受害者,我不打算追究了,好吗?”

虽然她心里也不太舒服,可是她理解砚儿的心情,也理解他今日的行为,相信经过这一次,砚儿也不会再做这种事。

所以她并不打算计较这些,更别提是在院子里罚跪了。

“你才是受害者?”

萧墨栩眼底划过一丝讽刺,“是,你受的害比本宫多一些,可是这大半夜,本宫提心吊胆与你跑着一趟,就不算受害者了吗?”

云浅噎了一下。

是,他确实也受到了影响。

甚至她也知道,他是担心砚儿,所谓责罚也是为了防止下一次再发生这种事。

可是……

她语气缓和了几分,“就算你要教孩子,也不能这么教吧?”

先不说他大冬天罚跪砚儿的事,光是他刚才那句——【手段心机你可以用,但若失败了,就要承担后果。】

他跟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说这些?

难怪砚儿的心理不太健康,先前能对滟儿做出那种事。

萧墨栩冷笑,“本宫教孩子,与你何干?”

云浅本能地反驳,“砚儿也是我的……”

男人却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直接打断了她,“我以为你清楚,当初你抛弃他的时候,他就跟你没有关系了。”

云浅一下子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