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试探(2)
是,她清楚。
她没有任何立场去教育孩子。
可他明明也是为了砚儿好,为什么就不能听一听他的意见?
难道他要把砚儿变成一个没有感情只会耍弄手段的怪物?
“娘亲……”
萧砚没想到会弄巧成拙,原本云滟的计划是让娘亲看到他被人掳走,紧张一下,叫上父王一起追出来。
两人有什么矛盾,在更要紧的事面前也就化解了。
可没想到,这会儿矛盾升级,吵得更厉害,说得话也更戳人心了。
他内疚地上前,垂着脑袋,一脸诚恳地道:“对不起,您不用为我说话,是我做错了事,理应受到责罚。”
这一刻的他,就好像回到了四年前她还没有离开的时候,如此温和,如此乖巧。
云浅心里所有的委屈都消散殆尽了,只有满满的心疼。
她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没关系,你要受罚,那娘亲陪你。”
萧墨栩说得对,他要管教孩子,她无权干涉。
所以她也不打算干涉了。
但她可以陪着砚儿。
眼角的余光瞥到萧墨栩脸色又沉了几度,但她没有管他,牵着砚儿的手,上了前面那黑衣人骑来的马。
留下萧墨栩和崖边的黑衣人还在原地,脸色冰得仿佛要把人冻住。
“还有你。”
男人冷冷瞥了对方一眼,语气森然,“滚回去自己领罚。”
穿着黑衣的暗卫欲哭无泪,“是!”
………
几人没多久就回了客栈。
萧砚跪在院子里,萧墨栩进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一句话都没有说,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萧砚看着他的背影,眼神黯了黯。
云浅见状低声道:“砚儿,父王越生气,就表示他越关心你。往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可以再拿自己的生命安全开玩笑,好吗?”
萧砚乖巧地点点头,“我知道了,娘亲。”
云浅想了想,又道:“还有父王刚才跟你说的——手段心机你可以用,但若失败了,就要承担后果。你觉得父王说得对吗?”
萧砚眨了眨眼,迷茫地看着他,“不对吗?”
云浅摇头,神色严肃而认真,“不对——砚儿,并非你想得到什么东西,就可以随便对人使用一些心机手段的。”
她嗓音愈发得低,“你一定要记住,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娘亲不用你成为一个以德报怨的圣人,但是至少我们不能当坏人。在旁人没有招惹你的情况下,我们也不可以去伤害他们。”
坏人?
随便对人使用手段心机,就是坏人吗?
萧砚咬了咬唇,娘亲说的和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并不一样,若是今日之前,他也不会听娘亲的。
可是现在,他知道娘亲是爱他的,他就愿意。
“好。”
他郑重道:“只要娘亲一直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听娘亲的。”
哪怕娘亲说的和父王不一样,他也愿意听娘亲的!
云浅顿了顿,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复杂,转瞬即逝。
她想说,她不可能整日和萧墨栩待在一起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离开。
可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却见萧砚脸色一变,瞪着远处喝道:“云滟,你这骗子!”
云浅愣了下,一回头,就看到云滟正躲在柱子后,偷偷看他们。
对上她狐疑的目光,还讪讪地笑了一下。
“滟儿?”
她眯起眼睛,“发生什么事了?”
云滟当然不会说今晚的事都是自己出的主意,毕竟哥哥还在这儿跪着呢,她要是把自己供出来,岂不是多搭一条“命”,白白浪费?
于是她赶紧摇头道:“没事!”然后迈着小短腿,飞快地小跑到萧砚面前,蹲下身子欲凑到他的耳边。
萧砚嫌弃地瞪着她,当即往后退了几寸。
云滟急得跺脚,“哎呀你别躲,我有重要的事跟你说!”
萧砚依旧瞪着她。
但这一次,云滟再弯腰的时候,他却没有躲。
毕竟也是因为她,他才知道了娘亲对他的一番心意。
云滟趁着这个机会,连忙凑到他耳边,“事情还没结束呢,成败尚未定论,不信你就等着瞧吧。”
萧砚一怔。
云滟却没有继续说明的意思,说完就直起身子,扭头就跑。
回到房里,她便找了个丫鬟来。
“姐姐,你可以帮我个忙吗?”
丫鬟虽是萧墨栩的人,可也知道眼前这位乃是西凉唯一的小公主,听她这么唤自己,顿时受宠若惊。
“公主殿下,您有何吩咐尽管直说。”
云滟甜甜一笑,也凑到她耳边,小声地与她嘀咕了两句什么。
丫鬟惊讶地看着她。
云滟无辜地眨了眨眼,笑得更甜了,“可以吗,姐姐?”
丫鬟连忙点头,“当然可以!”
说罢,便往外跑了出去。
………
二楼,天字号房。
萧墨栩站在窗口,看着底下寒风中的母子二人,眸底一片暗炙。
韩离站在男人身后,忍不住道:“殿下,外头这么冷,不如还是让小殿下进屋吧?”
男人扯了下嘴角,“他们母慈子孝,倒显得本宫冷血无情了。”
韩离脸色微变,一时拿不准那么这句话的意思,迟疑了一下才道:“这些年一直是您陪在小殿下的身边,他不会不明白您的苦心。”
苦心?
那他又知道,自己为什么让他半夜跪在外面吗?
萧墨栩眼神愈发暗了几度,但也没说什么,转身朝着里屋走去。
可是就在此时,楼下忽然传来云滟的惊呼声,“娘亲!”
萧墨栩脸色倏地一变。
韩离下意识地看向男人,可是刚一转身,就只看到身旁一道极快掠过的身影,衣袂飞扬,只瞬间就不见了人影。
………
萧墨栩走进云浅的屋里时,云滟并不在,也不知这么一会儿的工夫,这丫头跑哪儿去了。
但他此刻也顾不上这些,快步朝里屋走去。
刚到门口,就看到了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云浅。
他眉头顿时拧成一个结,脚步愈快。
走到床边,立刻探上她的额头,竟烫得惊人!
萧墨栩眼底闪过一丝错愕,这女人刚才不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烧成这样?难道是刚才在院子里吹风导致的?
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算吹了风也不至于这么快发热。
除非……她吹风之前就已经染了风寒!
他脸色顿时更差了,阴沉沉地盯着她,“就知道逞强,自己什么情况自己不知道吗?”
可是女人此刻正处于昏迷状态,当然听不到他的话,更不会回答。
萧墨栩薄唇抿成冰冷的直线,倏地起身,走到门口沉声道:“来人,打一盆凉水,拿块巾帕,再让太医煮一碗退烧药来。”
下人们动作很快,没多久就送了退烧药以外的东西来。
原以为太子定会吩咐他们照料这位西凉太子妃,但是没想到,他竟亲自动手,打湿了巾帕,走到床边,仔细地替女人拭去汗珠。
其中一名丫鬟忍不住上前,“殿下,还是奴婢来吧。”
此人名唤珍珠,乃是太子妃慕诗音身边的红人。
此番出来,太子妃专门让她盯着太子,就是为了防止太子在途中有什么不该有的艳遇。
可她万万没想到,太子竟会偶遇云浅——她的前任主子!
从前她也在睿王府当过差,只是当时她还是个普通的小丫鬟,像府里其他人一样见证着王爷和王妃的分分合合、绝美爱情。
她也曾羡慕过、感动过、嫉妒过,但是当时的王爷实在太爱王妃了,她们这些丫鬟除了羡慕和眼红,根本没有插足的余地。
但现在不一样,现在睿王已经成了太子,绝对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而太子妃又是个识大体的,明里暗里表示往后会为太子充盈后院,所以她们这些近身伺候的,都是有机会的!
她当然要好好效忠太子妃,为太子妃守好前方,不让任何人有机会靠近太子——尤其是,太子曾经深爱的女人!
“不必。”
孰料男人头都没抬一下,继续为女人擦拭着汗珠。
那小心翼翼的劲儿,几乎就和四年前没有两样!
珍珠一下子急了,太子莫不是又对这女人旧情复炽了?
她咬唇道:“可是男女授受不亲,她毕竟是西凉太子妃,您还是……”要注意人言可畏啊。
后面的话,她根本没来得及说出口。
因为男人骤陡然抬眸,眼神冰冷到极点,“凭你,也敢管本宫?”
珍珠顿时一惊,“奴婢该死!奴婢不是……”
她想要解释,却被男人冷冷打断,“来人,把这不知死活的狗奴才拖出去,掌嘴三十。再有下次,立斩不赦!”
珍珠的脸色一下子惨白,“殿下!”
可是男人根本没有给她求饶的机会,摆摆手,就让人把她拖走了。
不多久,便有丫鬟进来送退烧药,很快又退下。
屋子里恢复了寂静。
萧墨栩继续擦拭着女人额头的汗珠,俊美的脸上依旧淡漠得没有丝毫温度,可他低垂着眉眼,每一个动作都显得温柔又细致。
直到她皮肤的温度降下一些,他才拿起药,小心地喂到她嘴边。
但可惜,喂不进去。
他皱了下眉,迟疑片刻,便喝了一口药,弯腰凑到她的跟前。
云浅躺在床上,感受到他呼吸靠近的刹那,整个人都僵硬了。
虽然她现在不能动,也看不出僵不僵硬,但她其实是有知觉的!
滟儿那个疯子,竟然给她下了药!
刚才她在院子里陪砚儿,突然有个丫鬟来找她,说滟儿忽然倒在床上浑身发抖,身体冰得不像话。
她还以为滟儿的寒症又发作了,急急忙忙地进门,跑到床边检查滟儿的身体,滟儿忽然哆嗦着抱住了她。
这种情况她自是心疼得不得了,哪里会有什么防备?
结果下一秒,猝不及防地,她的身体就僵硬了。
这个疯丫头,竟然用她从前教她的制敌之术,制住了她!
银针刺在她的后颈穴位,她动弹不得,那小丫头又给她喂了一颗药——那是她专门配来给滟儿缓解寒症的!
正常人吃了倒也没什么副作用,只是其中有两味药的药性极热,会让身体不断升温,就像发热了一般。
于是,她就倒在这里,像个发热昏迷的病患一样。
然后就听滟儿大喊一声“娘亲”!
没多久,萧墨栩就进来了……
一切都显得那么顺理成章,她也终于彻底反应过来,刚才滟儿和砚儿背着她偷偷摸摸地到底在说什么!
那两个孩子,竟然算计到她和萧墨栩头上来了!
可是反应过来又如何?
一切已成定局,她的身体知觉至少要半个时辰后才能恢复。
也就是说,这段时间,她只能像个傻子一样躺在这里,甚至……被动着接受着萧墨栩对她做的所有事。
云浅的呼吸逐渐屏住了,感受到男人冰凉的薄唇贴住她滚烫的嘴唇,她像是久旱逢甘的沙漠旅者,身上的每一根神经都颤栗了。
他撬开她的唇齿,把苦涩的药汁灌入她的嘴里,她只能被迫咽下。
原以为喂完药,他就会停下。
可是,男人的动作却丝毫没有止住的意思。
他用力卷住她的舌尖,不断地吮咬,时而温和时而暴戾,狂野的动作就像是宣泄着内心最隐秘的情绪。
云浅的大脑被震惊充斥着,心脏仿佛要跳出喉咙口。
他在……干什么?
如果说刚才给她擦汗喂药,甚至是呵斥那个叫珍珠的丫鬟,她都还能理解为他对她勉为其难的照顾——毕竟,是他把她带出来的,当然要确保她能安全抵达边关。
即便他们闹掰了,像他这样的人,也不会完全不管她的死活。
可是……他为什么要用嘴给她渡药?
渡就渡了,为什么还要趁此机会吻她?
这种行为,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称之为“情不自禁”了。
但他们之间,怎么可能是这种情不自禁的关系?
云浅脑海中有一个念头隐隐要跳出来,她不敢深想,可是随着他的舌尖一寸寸在她口腔内深入,那个念头就不受控制地愈演愈烈。
萧墨栩……
他不会是真的对她余情未了吧?
即便身中断肠蛊,他也还是……无法克制自己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