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你觉得朋友不行
“我们是朋友？可是从没有坐下来聊过，不介意喝两杯吧。”
经过这几天的时间，顾自牢难得一见此刻傍晚的凌散很闲，便打算在院里摆一桌酒。
酒桌占据了炼丹的地儿，但凌散并没有说什么，所以这令顾自牢觉得很有机会。
可此刻的凌散却是有些心不在焉，总是望着小屋的窗户。
窗户下有很多花，顾自牢以为凌散在看它们便借此打开话匣子。
“晦罂粟，我猜它比曼陀罗还要毒。”
凌散恍然对此很有感，轻声道：“不是不可以解决，比掏心挖肺还难以割舍的毒药百千万种，它也排得上号？”
顾自牢觉得凌散认真的模样很搞笑，顺便问一句：“你不喝酒？”
凌散还没想回答，对面的男人又问：“你竟然没有喝酒的朋友。”
“当然有。”
凌散不甘心，说了句少有的实话，然后盯着窗户下的花丛看。
不知为何，他想起有个特立独行的小镇，那里的罂粟花海盛开如红?海洋?般，它们象征着希望，希望里有个名叫桃乐茜的女孩在罂粟花丛中安然?眠，一切又都是美好。
“我知道你为什么选择这里，它们的花香能够掩盖一切。”凌散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眸光微微闪动，心弦竟因口中液体入喉而猛跳一分。
“…”
“这种生活不是你想要的吗？躲躲藏藏，韬光养晦。”顾自牢往后一躺，显得胸怀颇大。
“你如果让我去撒娇平原最好的楼子消遣，会比现在更好。”凌散无聊的打趣着男人的话，眼神打趣着酒。
上头……
酒劲儿很大！
凌散轻咬舌尖，清醒的塞了颗葡萄进嘴里，细嚼慢咽起来。
“你又在看那些花？”顾自牢总是注意凌散时不时将余光留在窗下，笑了笑道：“最好应该远远注视着它，不要靠近，美丽的事物总是致命的，它会刺伤你，也会刺伤任何人。”
顾自牢话里有话，也许是指晦罂粟炼制成的意涣散，会给人带去麻木的快感。
但这些骨肉外物对于修行者的吸引力几乎为零，普通人才愿意亲近它们，苦难使普通人更愿意沉浸在暂时的快乐之中，以至终于沉沦，永坠虚幻的河流里。
顾自牢不是指这个，凌散觉得他指的是屋内的寒漓。
寒漓的进步很快，坐在楼阁上的顾自牢早已经发现了一些端倪，在彩寻寺里炼丹，想要不被别人看出点什么，的确很难。
“你觉得我不行？”凌散骤然反问：“天下院很难考吗？”
凌散故意将话题引到自己身上。
“你行吗？凌兄弟……”顾自牢到现在对桌上的菜一口没吃，宴席对于他来说，只是个借口。
“我当初也不行啊。”顾自牢笑道：“风眠大道人第一次也不行啊。”
“会说。”凌散哼了一声，“是守彩阁里的姑娘告诉你的？”
顾自牢咽了口水，有酒他现在也不想喝了。
“去天下院烧水煮饭有什么好，混三年不也只会个挑水砍柴的功夫。”
“我进去会干那些？”凌散挑眉凝望着顾自牢，觉得好笑。
“喔，你又是哪位少爷。”
“没有背景我一样能行。”
“风眠道人这个年纪已是人间境三，而你连破九都早得很，倒是狂妄。”
凌散不说话了，默默夹菜，低头吃饭，他虽然一直在反驳，但他心里十分承认顾自牢说得很对，可就算承认又能有什么用呢，寒漓本天生就属于那里，那里活下去的机会比外面的世界多很多。
不要以为这个世界普通人能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连没本事的妖兽都得家破人亡，何况人呢？
“要不考虑考虑……汲宗。”
凌散的思绪被打断。
“加入汲宗？”凌散干干的回问。
“我觉得你很特别。”顾自牢变相的回答道：“世外桃源啊，你不动心，我以前从未遇到过你这样的人。”
“汲宗的门槛降这么低了吗？我倒记得很多天下院出来的学子你们都看不上。”凌散自嘲般盯着顾自牢，片刻后狂扫桌上那道东坡肉。
“有点家乡味道。”凌散象征性的品鉴起来。
顾自牢眯了眯眼，笑意又浓郁了几分。
“你如果还有什么好消息，汲宗都可以照单全收。”
凌散半天没说话，手上动作开始收集一些好吃的菜，直到把一个小盆装满，才嘟囔道：“想给你打听一个学院的人，叫虞小瑶，不知她是否已经考入了天下院。”
顾自牢奇怪的看了凌散一眼，旋即摇摇头。
“学院这次只分得一个名额，竞争时还有人因此落下残疾，不论里边有多少并不高明的手段，在进入寰宇秘境之前，一切都是保密的，运气好，你还能遇到，不是吗？”
凌散觉得顾自牢说的话和自己曾经在某处所听过的话一
样，好像当时那人是这样说的：巧合总被曲解为某种叫作缘分的东西，相遇其实是个概率问题……
顾自牢看着起身朝小屋走去的凌散，无奈的灌了口酒。
他没有从凌散身上看到任何不同于普通人的地方，就好像眼前就是一个不小心发现了洞天福地的幸运儿而已。
这样的幸运儿，真是有些多余。
顾自牢一直在院中坐到傍晚，他的一天通常是这样无聊的度过的。
凌散出来时，桌上已经换了酒菜，汲宗的公子的确很会吃，也很能吃。
“我知道你想问我先前的事。”凌散故意避讳着洞天福地四个字。
此话一出，顾自牢的一张脸在火光的映照下格外红亮。
“不知道现在提条件还来得及吗？”凌散认真的问。
顾自牢的神色又沉浸下来，像中庭的水。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有耐心的人。”他说，眼底流露出一抹无奈，“你当然可以提条件，哪怕你要这撒娇平原都可以，它的确值这个价，可惜我能力有限，但也会尽可能试一试。”
“顾先生，你多虑了。”凌散淡淡道：“帮我找一找治好凤凰斑的方法，以及，草药。”
“我猜到了。”顾自牢笑了笑，往后一躺。
“你做好准备了吗？”凌散忽然为他担心起来，又问：“我来这里几日了？”
“三日。”
“三日够做很多事了吧。”凌散像在闲聊。
顾自牢慢慢道：“的确，你让那小姑娘的炼丹术增长奇快，又或者她本来就有天赋，没有你，又或者换一个你，她还是如此厉害。换言之，你教她，你却无法进入天下院，我真的很想知道，她手心的火焰到底是什么？”
“秘密。”凌散轻笑着婉拒。
顾自牢似乎哼了一声，声音很轻。
凌散仰头看着天，彩寻寺里的天和外面的有些不同，横飞的楼阁屋檐围成四角，像只铁笼子。
“明日我就要进入寰宇秘境了。”
顾自牢眯眼望着说话的少年，只是沉默。
“我们是朋友？”凌散很认真，像个孩子。
顾自牢依然沉默。
“我觉得你应该更快去那个地方，你相信，我曾经找到了它，以后还会找到更好的，至少我觉得它没用。”
顾自牢哑然，一时间竟变成了一个哑巴，他只看见一个人影靠近自己耳边说了句话，周围的火光便灭了。
夜色中，顾自牢离开了撒娇平原，像一个孩子迫切想回到那片青山之中去，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临水镇住着一位老爷子的故人，许久未曾去看看，正好这次，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