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彩寻寺里戴白袍
凌散回到海捞作坊的时候,寒漓已经爬在桌上睡着了。
盒子里只剩下那张纸条。
寒漓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喜欢睡觉,也许是因为睡觉的时间总是过得奇快。
有的日子难熬,睡觉自然是个不错的选择,凌散曾经也以这种方式度日。
可是现在,凌散的心情要比前两天好上很多,他几乎告别了所有普通少年的通病。
对于顾自牢来说,洞天福地是一场梦,而对于凌散来说,这几天经历的一切也像一场梦。
他不知道这样的梦会持续多久,但或许这是种被称为希望的虚无缥缈的东西,人似乎也将希望和梦紧紧联系。
这一刻,寒漓的梦醒了。
她揉着疲惫的双眼,抬头傻乎乎的凝望着屋里的少年。
她愣了愣,像在短暂发呆,眸中很陌生,又在下一瞬间蕴满惊喜。
“凌散,你去哪儿了?”
“彩寻寺。”
凌散淡笑道:“又在偷懒。”
“我,才没有……”
寒漓心虚的匍匐在桌子上,低低的看着凌散,轻轻询问:“可以了么?”
从始至终,寒漓好像都不觉得院珏是件重要的事。
她真切的感受到,这一切没有结果,凌散会后悔,会疯狂。
她甚至想过她会失去很多。
“其实我们还可以…”
“买一件像雪一样的袍子,我答应会让你成为一名炼丹师。那人已经说了,彩寻寺里的药材随便取。”
“他,要什么?”
寒漓的记忆似乎恢复得极快,又或者她刻在骨子里就明白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凌散沉默了片刻,缓缓道:“只是一处洞天,身外之物。”
“是?”
“就像书里写的世外桃源。”
凌散从寒漓的脸上并未看到洞天福地的真正意义。
“他们那些有钱有势的大人,把这种地方都看得极其重要,所以很舍得出钱。”
寒漓好像懂了凌散话中的意思,眸子顿时变得清亮起来。
“现在就走么?”
她边说边去拿床头的木剑和包袱,这些东西并不多,就抱在怀里,像只蜗牛总是带着自己的壳。
蜗牛的东西向来也很少,寒漓却也清楚如果期间自己落下什么,就会马上知道。
凌散的心舒展开,早些年时,他自己一个人也总是如此,他们都在重复着做相同的事,但明显寒漓要比那时的自己做得更好。
……
萤惑袍,倒悬天下最受尊重的袍子之一,如果你是一名了不起、且得到丹辖认可的炼丹师,得到这样一件如青羽一样的衣袍毫无吹灰之力。
但如果你什么都不是,却突然很有钱,只能买一件雪袍子,它是萤惑的美好寄予,意喻成为天下最伟大的炼丹师。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这是二十四花信风里的袍子,带着故事。
凌散几乎难以想象寒漓穿着它竟是一番孑然独立的模样,彩寻寺里寺外,凌散自己成了那个最格格不入的人。
“凝血酶,先将骨生花、茯苓、连翘、赤芍、川连洗净,用上好的山泉水熬至糊状,起锅加入冥蒲和芝雪草,先控制炉温……”
这一次和在山涧不同的是,凌散不再亲自动手。
“用心控制你的火焰,这几天炼的丹药可是会拿到寰宇秘境里用的。”
凌散找了个小凳子坐在寒漓身边,一边画着形状奇特的符纸,不时老气横秋的对炉中草药指点一二。
院落一侧,微微高出此地围墙的楼阁上,顾自牢皱眉观望许久,似乎对这些没听过名字的丹方感到疑惑。
和在意自己的院子变成凌散的住所相比,顾自牢更在意如此少年究竟有怎样的经历。
他无法回想昨日凌散提出的简单条件,仿佛一处洞天还没有这处院落贵重一般。
顾自牢依然怀疑这条件的准确性,明面上保护两者的安全,实际上将整个彩寻寺围起来,防止凌散逃跑。
这是任何一个正常人都该做的事,除非这个人像凌散一样不正常。
顾自牢是一名药师,对草药的药性很是了解,很多次他都觉得凌散在一些丹方里加入的草药明显不妥,甚至像惧战草与芍芦花混合在一起有剧毒,但竟被炼制成了一枚二爻不到的灵魄丹,而且目测炼丹的小姑娘使用的是生火丹产生的火焰,用这种无根之火炼丹常常失败,然顾自牢却几乎见不到这小姑娘炸炉。
“奇怪吧。”顾自牢对着身边的空气自言自语。
片刻,他好像听到了空气也是这么回答的,不禁轻笑:“前些时日陨落了好多强手,是否有某一位混入其中呢。我听说藏在山里的老头们怪喜欢供养一些小妮子,不知消息可靠不,不过,那也是该死的,你觉得呢?”
顾自牢身后的空气微微悸动,缓缓淡出一道身影。
“你信他所言?”影子面目全非,只有个形状,声音尖细,性别难辨。
顾自牢摇摇头,不是不信,是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影子诉说道:“还有两日便是大考……但最近周围也不太平,昨夜红酥守彩阁对面发生大火,所幸火势很快便被控制。”
“不是下面两人来的地方?”顾自牢挑了挑眉。
“对。”影子答,又淡去,便看不见了。
顾自牢沉思了片刻,“最近让汲宗的领路人们做好准备,我还是信他。不过呢,让一个领路人跟着他进寰宇秘境才好,信不信我说了也不算,倘若动手就该一下摁死,少年的命像蟑螂一样顽强,恐夜长梦多。”
影子轻吟了半声,那片空气彻底恢复了原样。
与此同时,下边院落里传来了第一次炸炉的声响。
仅伴随着一声巨大的爆炸,青铜炉盖飞上天空,无数黑灰色药雾笼罩在院子里。
顾自牢来不及惊愕,但见得院外两道人影冲进院内,将药雾吹散。
“人呢?不会炸坏了吧!”
顾自牢皱紧眉头盯着院中,却见不到任何动静。
“在这呢!”扛剑男人名叫剑拐,朝顾自牢挥手,示意他看向地面。
地面漆黑的,但有一块石板却有裂痕,随着裂痕攒动,其下竟有一深坑,凌散从其中缓缓爬出来。
“没事?”剑拐凛目询问。
凌散干咳了两声,摆手。
“炼的什么丹,劲儿真大?”
当然,剑拐的追问得不到凌散的任何回答。
倒是楼上的顾自牢,依然沉浸在石板下为何藏着坑洞的疑惑之中,他永远也找不到答案,只觉得这些都是命硬的少年保命的蹩脚手段罢了。
毕竟,如果少年但凡有点实力,像二三爻的丹药炸炉,好比除夕燃放的鞭炮,连人间境的汗毛都伤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