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伪灵脉
事情已了，结界已消，滞留篁都这么久，也是时候离开了。
时俞在客栈休息了几日，期间篁国那位皇帝曾派人上门，恭恭敬敬相邀一见，言辞间颇为恳切，似是极怕她怪罪先前一国君王信错了人般，又许以重利，希望她能留在篁都，还说要替时俞修庙宇、铸神像，感谢她救篁都于危亡一事。
时俞对此不感兴趣，直截了当拒了。
若是换了旁人，这般不留情面的做法少不得引来些腹诽，但亲眼目睹了她与国师一战的篁都众人，只敢一一应是，又觉这是理所应当的，生不出半点劝说或是不满心思，从头到尾俱是恭恭敬敬。
结界消失后的篁都，就像是经历了一场漫长的梦魇，但当黎明到来，噩梦也终会转醒。
城门处，商队的旗帜飘扬，车马缓缓驶入，带来了久违的货物。不少百姓早早候在此处等待，耳边不断响起“吱呀吱呀”车轮碾过石板路的声音，只觉得这声音从没这么好听过。
市集上重新摆出琳琅满目的商品，米面油盐不再稀缺，价格也回落到早前水平，百姓争相购买，却不再有之前的恐慌与争抢，久违的喧闹声重新充斥在空气中，生活总算慢慢回到了正轨。
这几日茶馆开张，说书先生重新抄起惊堂木，说起了新编的话本子，也不知那话本子写得是如何跌宕起伏，竟引得场场爆满，茶馆外都挤满了人，时不时就将路堵得水泄不通。
这少不得引来行人抱怨，可等堵在这儿被迫听了会说书，不禁又听入迷了，不知不觉加入堵路的行列。
时俞惯来也爱听说书，见状总不由得好奇说的是什么精彩故事，故而五感蔓延，去听了一耳朵。听完便沉默了，故事里的主角竟是她自己。
“……时仙子本是上界仙人，要下界来渡一场红尘劫，以求心境圆融、飞升上神……”
“……和这几个年轻人一路扶危救难，见识人间百态、世间冷暖，不免慨叹天宫之清冷、天规之森严！”
那说书先生也不知从何处搜集的各类小道消息，将之编纂在一起，加以想象润色，给她的身份叠上一层又一层的设定，又将她做的每件事都渲染得惊天动地，叫人听了不免郝然。
“……话说结界初现之时，篁都上下人心惶惶，就在这危难之际，仙子挺身而出，以一己之力寻得破解结界之法……”
“……星穹江山图一经展开，可谓遮天蔽日，内中星河罗布、光辉灿然，只见她一抬手，便是星河倒灌！那无耻老道怎敌这无上威能，扭身就跑……”
茶馆内的听众们听得如痴如醉，时不时发出惊叹声，饶是他们其中大部分都已亲眼见过那场大战，此时再回味，仍感历历在目。并不觉得说书先生言辞夸张，甚至尤嫌不够。
最后，说书先生一拍惊堂木，吟唱首打油诗以充结尾。
“仙子下界渡凡尘啊，是为孤身踏破千重险、一念解开万古困！不求功名留青史，只为苍生——解、苦、辛！”
“好！好！”满堂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故事里的主角五感再度蔓延，发现整条街的茶馆，都在讲着不同版本的主角为她的话本子，一时有些无奈又好笑。
这时，屋外传来叩门声。
时俞揉了揉眉心，抬头：“进来吧。”
来的是程青，她朝时俞行了一礼，道：“人已经聚齐在国师府了。”
“好，走吧。”时俞点头起身。
国师死了，国师府也塌了大半，但曾在国师府修行的那些世家子们，若不处理，日后会是个麻烦。
时俞便要程青他们将人找齐，届时在国师府等她。
因人数不少，程青柳妄他们去寻人时，其他人得了风声，还以为时俞要与他们清算了，一个个怕得要死。
有的不敢违逆十分配合，纵然害怕还是依言到了地方。有的以为此遭是要赴死了，连夜收拾金银细软逃出城。
因而程青几个颇费了一番周章，花了两三日时间，好说歹说，才在今日将全部人都集中在国师府。
时俞和程青到地方时，就看到柳妄和冯疏月各守一边，中间站着几十位跟随国师修行过的世家子。
昔日的国师府，高墙深院、雕梁画栋，经历了一场大战后，如今只剩下一片残破倒塌的废墟，几根剩下的柱子歪歪扭扭，地上满是堆积的瓦砾和碎木。
一群人就这么心怀忐忑地站在废墟上，既不敢看时俞，又忍不住偷偷觑她脸色，想要借此分析自己今日能有几分活路。
看着他们大多灰败无望的脸色，时俞不免觉得好笑，这是想到哪里去了？
她今日过来，当然不是要取他们性命的。
这些世家子被国师选中，跟随其修行，并不清楚其中利害，本身也算受害者。且他们中虽有跋扈之人，也到底不曾因修为害人性命，罪不至死。
只是……
时俞缓缓开口，言明今日来的目的：“你们之中，大部分人并无灵脉。之所以能够修炼，是因为修的乃邪道功法。”
此前她便奇怪过，凡俗界诞生灵脉者万中无一，怎的篁都这些世家子里，一下冒出了这么多修士？
那国师也算是个人才，时俞是翻了他储物戒才知，他有一门塑造伪灵脉的奇异功法，用在无灵脉者身上，便能生生塑造一条虚幻的灵脉出来。
这伪灵脉便能叫其感知灵气、吐纳灵气，借此修行。只是伪灵脉毕竟是伪灵脉，大多品质低劣，且存续时间不会超过五年，五年一过，灵脉消失，届时苦修的一身修为也会烟消云散。
而国师引他们修行，本身也不是为了传道授业，只是想多些灵体好在未来照天果将要成熟时，提供足够的血气生机罢了，哪里管他们死活，也不会将真相告知。
且为了尽快提高他们的实力，国师传下的功法也是极尽拔苗助长之能。
此功法名为《噬灵诀》，修炼《噬灵诀》的人，初期确实实力突飞猛进，但这以根基摧残为代价，看似修行有成，实则是在强行激发潜能，甚至透支寿元。
若过程中控制不住灵力，走火入魔也是常事。
这些世家子们只当这是自己难得的机缘，一个赛一个的拼命修炼，并不知道修为每进一步，都是在为他人做嫁衣。
时俞说它是邪道功法，不算冤枉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