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废功法
邪道功法？？
世家子们面面相觑。
其实早在知道国师图谋不轨时，众人就已隐隐知晓，他传下的功法必然不会太正经。
眼下听到时俞这么说，惊愕之余，还有几分早已猜到的苦涩。
“你们受国师诓骗，本身并未作恶，是以，担忧我取他性命的大可放心。”她可没那么多闲工夫。
听到时俞不是来大开杀戒的，不少人憋住的气总算吐了出来，神色顿时放松不少。
只要小命保住了，旁的都不重要，都不重要……
然后他们就听到时俞继续开口，说出的话令他们如坠冰窟：“我今日来此，是要为你们废去修为，摒遗功法的。”
柳妄程青和冯疏月三人，闻言相互对视，目露担忧地看向站在人群里的柳铭，心中一时不知作何感想。
四人是多年好友，他们三个最是清楚柳铭的脾性。他看似是四人中最年长、最稳重、脾气最温和的一个，可实则也是最为骄傲的那一个。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多了，看着兄长、好友越发缄默，柳妄程青和冯疏月心中都不好受。
眼下又要面临修为被废、功法被废这样的打击，对他而言能承受得住吗？
既已体验过与普通人截然不同的人生，又怎愿意轻易舍弃？
哪怕知道自己修炼的是邪道功法，不少人却还是忍不住心存幻想，指望时俞莫要再追究此事。
那可是引往长生、不断变强的路啊，最不济，有修为在身，也能保他们往后人生无病无灾，寿终正寝。
功法被废，修为被废，那这一切皆成虚妄，都是泡影了。
他们不过只是一群修为低微的炼气修士罢了，没国师那么大本事引出什么祸患，把目光和精力投在他们身上不值当。
终于，有人面色变幻，“噗通”一声重重跪在地上，朝着时俞磕头求情道：“仙子，我、我发誓，此生绝不用一身修为作恶，我去惩恶扬善，我去清缴土匪，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废我修为与功法？”
有人带头，立马又有几人跪下磕头求情。
“我也发誓，此生绝不作恶！求仙子莫要废我功法修为！”
“我也发誓，纵使修此邪功，必恪守本心，绝不动摇。”
而后一个接一个，越来越多的人跪了下来，求情声不绝于耳。
时俞视线扫过他们，不为所动：“我不是在与你们商量。”
她的声音像深山里冰凉彻骨的寒泉，声音不大，但极清晰地响在每个人耳边，瞬间叫四下里安静下来。
他们想的太简单了。
时俞轻叹口气，心中没有因这些求情而苛责不满。同为凡人出身，她再清楚不过，凡人要想走上修行这条道路有多艰难。
她也没有嘲笑他们的不自量力、他们对力量的渴望。这本没有什么错，谁不向往长生，谁不渴望力量？
她决定说得更清楚些。
此事没有瞒他们的必要，说得清楚些，也好叫他们死了保留功法这条心。若是还想寻得仙缘，日后就再看各人的造化与机缘。
时俞站在众人面前，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们所修炼的功法，修炼初时进境飞快，可实则是以透支潜能与寿元为代价。”
众人面色微变，怔怔看着她。
时俞继续说道：“且你等大多本无灵脉，后天生塑伪灵脉，修为越是提升，灵力越不受控，长久以往，必会受灵气反噬、走火入魔之苦，寿数也不会超过三十。”
听到时俞如此直白地揭露，众人皆是脸色骤变，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们虽已知道功法有问题，可并没有什么清晰的概念，只在内心猜测，以为多是些促使心性发生改变、嗜血嗜杀之类的事。
毕竟，江湖之中，留传下的武学功法里，也有不少邪功，修炼下去多会出现类似的问题。
他们以此经验推理，认为应当也是这样的情况，是以刚刚求情发誓，发的多是自己绝不作恶一类的誓言。
可谁曾想，功法最大的弊处，却是击碎了修行人最向往的长生。
灵气反噬、走火入魔，且寿数不过三十……
本以为是走上一条康庄大道，得以求长生、觅仙缘，可现在你说，继续修炼下去，会连三十岁都活不到？
三十啊，这般短暂，太短太短了。
有人脸色苍白，有人握紧拳头，眼中满是挣扎与不甘。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沉重，良久的沉默之后，有位年轻男子站了出来，声音沙哑地问道：“仙子……当真无法挽回了吗？”
时俞摇了摇头，顿了顿，语气稍缓看向众人，又将什么是伪灵脉同他们说了，再次提醒：“没有灵脉便是无法修炼，纵然有塑造伪灵脉之法，可伪灵脉毕竟是伪灵脉，时限一到，即烟消云散，届时一息之间修为尽消，只会更加失落痛苦。”
就算不废去功法，侥幸继续修炼，待到伪灵脉失效，一切也都会烟消云散。
这东西，说白了不过是镜花水月，称为灵脉体验卡不为过。
他们并没有选择的余地。
时俞看着他们，其实，没有灵脉的普通人，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法子。
就时俞所知，这世间是有极少数的天材地宝，有再造灵脉之效。可这种东西她自己都没见过，眼下说与他们听，也不过是增加些虚无缥缈的希望。
除却天材地宝，还有一种法子……
就譬如她自己曾被抽走、安在言霄身上的那条极品火属性灵脉。只是这种法子太过血腥，又需至少元婴修为的大能来施展，且安上的条件十分苛刻……对于普通人来说，更不可能实现了。
思绪略略回拢，时俞看向他们：“你们谁先来？”
事到如今，众人对废去功法一事不再如先前那般抗拒，似是已经认命。只是若要主动站出，还需一些心理建设。
时俞也没催他们。
又等了片刻，人群里一直沉默的柳铭率先站了出来。
时俞看着他，微微点了点头。
在柳妄三人紧张的目光中，时俞没说废话，直接指尖亮起一道光芒，化作无数细丝，缠绕在柳铭身上。
细丝引动，一点一点将《噬灵诀》的痕迹从他体内剥离。
她修为远超柳铭，又有意控制，灵气释放得极为温和，因而剥离功法与修为的过程不算太痛苦，只要意志稍稍坚定些，并不会承受不下。
只是这过程终究是不好受的，尤其还要控制住自己的意念不去抵抗，硬生生忍着这股被剥离的感觉。
柳铭闷哼一声，额头渗出冷汗，咬紧了牙关，始终不肯发出一声呻吟。
那些灵线仿佛有生命一般，顺着他的经脉游走，深入他的四肢百骸，再往下直入丹田……
终于，当《噬灵诀》痕迹被彻底清除时，他身子一晃，后背已湿了一片。
柳妄三人赶紧上前扶住他，看到他此时气息虚弱，眼中却多了一丝清明，好像蒙在身上的一层阴霾被消除了。
“成功了。”三人轻吐出气，提着的心终于放下。
而在旁观望的世家子们眼看柳铭顺利被剔了功法，状态看着还算不错，心中的疑虑慢慢消去，纵有不舍，可终于还是都做下了决定。
柳铭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儿，才站直身子，冲着时俞躬身抱拳，郑重行礼：“多谢时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