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玄卷六眼鲱鱼

99. 元京会武(二十四)

危急之下,摩琅君向乔相宜深深地看了一眼,却见对方毫无领会,一副要连他一块拽走的样子。摩琅君干脆将眼一闭,几块巨大的石板隔空飞来,在三人与他之间横亘开来。


三人措手不及,以为要被乱石砸中,却发现稳稳地落在了石板上。


此刻,整座地底空间摇摇欲坠,地面的龙纹被方才侵入大量灰尘掩盖,彻底遭到了侵蚀。俄顷,大量的建筑碎片浮起,重新组成了一个崭新的“苍龙”。


被强行送出去的三人碰了一鼻子灰,掉落在了司徒府的后院里。


司徒善比较“幸运”,再次落在了他熟悉的方形鱼池中,和胖头鱼面面相觑。


与前两次不同的是,这次他从栏杆上爬起时,四周的石柱随着方才的的震动一同碎裂了,溅起了一层巨大的水花。而随他一同甩飞出去的胖头鱼,还没落到地面便如泡沫一般“啪”地碎掉了。


不远处,找了颗树稳住的乔相宜心想:“太好了,朔风门的那个能遮天蔽日的‘矩阵’还没有波及到这边。”


转念又想:“不对劲,没有波及到这里,还有有一种可能……便是摩琅君所说的,灵轩的‘修复’还在进行。”


“修复”还在进行——也就是说,这里的一切景物随时可能改变位置,包括他们自己。


这时,王女侠的喊声从不远处传来:“不是吧,这边的黑洞怎么越扩越大了?救……救命!”


乔相宜立刻扔出一把纸人,和纸人换位后,他寻到了王思源的位置。


王女侠落在了司徒府别苑的角落,整个人落在了一处裂开的檐柱上。乔相宜将她拉出时,只见方才卡住她的檐柱已经冒出了一缕黑烟,而她的整只手臂都被染上了颜色。


再一怔,方才还冒着黑烟的角落再次深深地陷了下去,整座建筑像是从上方砍了一大半,露出了尖锐的角——司徒府所有的房子都被掀了顶,只剩下嶙峋的架构。而四周的地面已然开裂——巨石成了一片“黑洞”中的“孤岛”。


与此同时,四影的“矩形结印”云涌雾集,遮蔽了大半天空,将方才“自我修复”的鱼池卷到了另一头,乔相宜二人被卡在了两个阵法的中央,哪里都去不得。


乔相宜连忙拉着王女侠离开:“快走!再不走,连我们也要被‘修复’了。”


同一时刻,司徒善连着他所处的地面,和那碎了一地栏杆的的鱼池,从后院中央“移动”到了西南角的银杏树下,他的面前,又显现了一只崭新的“鱼池”。


一步错即深渊——此番景象,终于有了幻境中的意思。到底灵轩是幻境,还是现实亦是幻境?然而沉溺在幻境中的人,无论输或赢,都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这种危机感会催人前进,不为任何事物停留。


这时,沉寂了半天的司徒善突然被转移到了二人前方不远的假山高处,他对下方的逃窜的二人道:“快上来,这里安全!”


乔相宜和王思源随司徒善爬上假山后才发现,这些“黑洞”——哦不,这些“修复”都是从地面开始,蔓延到高处的建筑物确实还需要一定时间,且到了此地后,连王女侠手臂上的黑烟都消除了大半。


王思源长舒一口气,对司徒善道:“……你倒是鬼点子多。”


司徒善嘿嘿一笑:“那是,也不看此处是谁的地盘。”


也不知是这话触了霉头还是司徒少爷天生幸运加持,他刚说完这句话,就感到脚下一滑,整个人刺溜一下失去重心——多亏王女侠和乔相宜反应及时才将行至边缘的他拽住了——司徒善当场表演了一个“倒挂金钩”。


王思源一只手扶住地面,一只手勉强够住了司徒善掉下去的靴子,喊道:“又怎么了?你不是说这里安全吗?”


司徒善眼冒金星道:“不是……是我不小心……踩空了。”


王思源道:“……行吧。那么司徒少爷,麻烦你下次出门打架别穿这么滑溜的鞋行吗?我快提不住了。”


乔相宜则艰难道:“司徒兄,你不要乱动,你裤子上的金线缠住我的衣服了,再动一下,你就要名节不保了。”


“名节不保”倒是其次,司徒善是头朝地,要是这样掉下去,保准一头扎进正在迅速扩散的“黑洞”里,成为被“修复”好的花鸟鱼石。


三人挂在了假山高处摇摇欲坠,面对着黑云压城,仿佛成了狂风中的一节藤蔓,只能靠彼此的“不放弃”抵御风寒。


但,风寒岂会因人心而溃散?


只听“啊”的一声,司徒善的靴子离了体……被重力反推的乔相宜和王思源跌落在地。


乔相宜心道:司徒兄……掉下去了。


那么,我也要……死在这里了吗?


*


与此同时,地底,陷入黑暗的摩琅君面对着满目疮痍,陷入了沉思。


摩琅君的“摘星之卦”,除了利用“摘星”本身的特性,剩下的一半达成条件,需要用苍龙阵眼的灵气浇灌而成。


苍龙阵眼的原理是利用残留的龙纹和灵气,将四周的时间流动锁住,所以阵眼才能复刻苍龙的幻象,还能拥有记录飞花帖名字的功能。


作为仙门下的三道保险之一——苍龙阵法的原理也差不多。苍龙阵法一旦启动,便能开启灵犀泉眼中遗留的所有苍龙灵气,将现世中四方的景象全都锁住,实现“封存”的功效。但苍龙阵法的启动至少需要三处阵眼,但目前除了脚下、隐藏在地底的这处阵眼、其他的阵眼已经被朔风门提前毁坏殆尽。


只有一种情况下,苍龙阵法不需要那么多阵眼,便可以启动。


那就是,向阵眼……献上苍龙的“切片”。


这便是苍龙阵法不能轻易启动的真相。


摩琅君心想:原来一开始,就是冲着他来的吗?


脚下是摘星蜷缩的尸体碎片,耳边是摧枯拉朽的震荡,摩琅君的神情却异常的苍白平静。平静的暗涌之下,他终于听见了远方迫近的脚步声,以及一阵诡异的笑声。


还是上次那个声音。


“哈哈哈,原来你在这里啊,摩琅君。”雾开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哦不,苍龙的转世,恭候多时了,请带我们去阵法走一趟吧。”


甚至说的内容还与上次见面无甚分别,区别只在于称呼的调换。


“呵,苍龙的转世?”摩琅君心想:“我也想知道,我究竟是不是它的转世?”


脚踩龟甲碎片、无处遁形的少年似乎不打算立刻回应那声音,只是一味想着——


终于到了这一刻吗?


仙门繁华背后的真实,终于要告白于天下了吗?自己终于要面对,命运的审判了吗?


一切……似乎都被项真说中了。


一个月前。


彼时,元京会武即将召开之际,负责主办的东道主区域却出了事情。幻海盟接到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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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最新一批的灵玉在入境后被拦截,于是,幻海盟派了人去查探前因后果,却在出城时被来自飞星剑派的使者拦下。


那位使者正是项真。项真手持一张卷轴,模样风尘仆仆,语气却威严不容置疑:“我有要事邀贵派的摩琅君商议。以及,最好将白露谷的曲师兄也请来。”


见到摩琅君和曲晏清后,项真开门见山:“此次灵玉通道被拦截,是朔风门所为。证据我已集结呈向各派掌门。”


曲晏清眯了眯眼睛:“你找我们来,总不会就为了说这个吧?”


项真笑了笑:“是,不愧是白露谷的曲师兄,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朔风门虎视眈眈中原多年,在西境大肆截胡灵犀泉眼,阻断灵玉通道——他们将魔爪伸向元京只是迟早的事。而今元京会武召开之际,他们不可能不趁虚而入。我听说两位与我一样,是负责此次元京会武的门派话事人,我想……四大仙门是时候重新站在一起了。”


项真将手里的卷轴一抛:“为此,飞星剑派已经前往燕云十六州,盗走了朔风门下一个目标——灵轩,这便是我们合作的诚意。


项真的计划是将计就计,利用散落在元京的苍龙阵眼,将所有人引入灵轩——将朔风门的人一网打尽。


曲晏清第一个表示质疑:“我承认你说的危机,但你的计划太危险了。且不说多年心迹不合的仙门是否还能有默契的协作。要是失败了,仙门会失去唯一的‘苍龙’。这个代价你付得起吗?”说完,他看向了沉默半晌的摩琅君。白露谷和幻海盟外交多年不合,但不知为何,面对这个沉默的、面戴龟甲的少年,曲晏清有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当然,具体执行,还要看各位今日是否愿意合作。”项真同样看向摩琅君,她语气微妙道:“难道苍龙……哦不,摩琅君,你作为苍龙真神的‘切片’之一,就不想知道真相吗?”


彼时,摩琅君手心里一滴冷汗落了下来。心道:“她……她怎么会知道?”


但他面儿上没露出来,只是依旧保持着神秘和沉默。


摩琅君一沉默,场面顿时又陷入僵局。项真又顺势道:“面对危险,更应该主动出击,不是吗?飞星剑派是最早见证神明陨落的门派,因此,不到最后一刻,我们也不愿相信,仙门真的失去了神明的庇佑。但,这是共同危机,即使我们避而不谈,月凉和黎渊就会无动于衷吗?”


“‘北阙星移’后,我也时常问自己,如今‘飞星’的价值究竟是什么?而我自己的价值……又是什么?”项真的语气软了下来,“我想,你们也应该和我有一样的困惑。”


仙门是建立在四方之神的信仰之上建立的修仙门派,这是曾经的共识——即没有争议的事。但,这个共识在三十年前发生了变动。


三十年前,飞星剑派上下发生暴乱,鸿晖带领一众女修杀死自己的师父——“君子剑“的传人,平定乱局后将飞星剑派从西北迁往江南。史称“北阙星移”事件。


但“北阙星移”带来的影响并不只是“飞星”南移,而是整个仙门的震荡。因为在飞星剑派迁址的同一天,鸿晖昭告天下:“白虎”将星陨落——飞星剑派从此再无神明照拂。


为了防止有人装傻听不懂,彼时的飞星剑派还特地画蛇添足了一句:此事飞星前任掌门早就知情。言外之意是——其他仙门也知情。


于是,这颗雷就这么毫无征兆地炸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