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艺速成班(我正式开始追求你...)

弥漫着烟酒味的包间里少了个小年轻,没人当回事,甚至都注意不到,只有跟他一起来的人才发现他出去有一会了。

迟帘早就放下筷子玩起了手机,他左边位子空着,桌前是啃剩下的哈密瓜皮和圣女果小绿把儿。

姑姑叫他:“阿帘,你给小顾发个信息。”

迟帘在刷短视频,耳朵里的白色耳机被拿掉,他不爽地扭头,被他姑姑敲了个板栗子。

“姑姑,你打我干什么。”迟帘吃痛,他皮薄容易上色,额头红了一块,三分痛表现出了三十分痛。

“好了好了,是姑姑不对,男孩子这么脆弱。”姑姑吃了口糯米,“我让你给小顾发信息,问他在哪,没事就快回来。”

迟帘斩钉截铁:“不发。”

姑姑说:“小顾跑丢了,你就后悔了。”

迟帘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姑姑,你没事吧,他跑丢了,我为什么要后悔?”

想到某种可怕的猜测,迟帘坐不住地站起来,瞬间就被多道视线扫射,姑姑拉他坐回去,他压低声音,舌头打结语无伦次:“你以为我,他,我对他,他跟我,靠,颜值差那么多,姑姑你侮辱你亲外甥?”

姑姑安抚道:“冷静点。”

迟帘仿佛身体被掏空:“我冷静不了,我一点都冷静不了。”说着就垂死挣扎地咬牙强调,“姑姑,我知道你喜欢男男,你房里很多杂志,我可以替你保密,不让我爸,也就是你哥知道,但是你不能乱磕Cp,不能因为我白他黑就往一块配,我是直男,我喜欢漂亮妹妹。”

姑姑诧异:“你是直男啊?”

迟帘:“…………”

他把手机屏幕对着姑姑,亮出自己的屏保——一个脚踩椅子,身穿黑皮衣手持长鞭,前凸后翘身材火辣的猫女。

姑姑瞧了瞧:“喔唷,还真是蛮直的。”

然后抽了张纸巾擦擦嘴,慈祥地笑道:“阿帘你误会姑姑了,我说你后悔,是觉得你们已经成了朋友,那朋友丢了,你良心上肯定过意不去的嘛。”

迟帘冷漠地说了一句:“不是朋友,我没良心。”

姑姑和人说笑了会,对小外甥道:“总之,你马上去找小顾。”

“我死也不找。”

不多时,夸下海口的迟同学在饭馆里寻小黑皮,他要面子不大喊大叫,就在洗手间,楼道,天台这三个地方找。

“妈的,顾知之,你不接电话是什么意思,躲起来玩失踪?谁在乎。”

迟帘把无人接听的通话按掉,他决定找个地儿打游戏,掉头没走几步听见有人说“饭馆外面出了车祸,一个学生过马路被车撞了”,迟帘面色一紧,不会吧?那家伙只是茶,不是蠢,不至于看到车开过来不跑。

万一跑不掉……有可能,腿那么短。

而且,受点惊吓就站在原地,张着个嘴瞪圆眼睛,傻不愣登的卖萌。

迟帘的眼前浮现出顾知之那张讨人嫌的逼脸,腿部漂亮不夸张的肌肉绷了绷,低骂一声就闷头跑进电梯,啪啪拍着楼层数字键。电梯门一打开,他撒腿跑出去,直奔事故地。

撞伤的是个初中生,车主不敢搬动他,就陪他在路边等120。

迟帘急冲到喉咙的喘息慢慢下落,全身上下都明显地呈现出了“松懈”的痕迹。

操,他为什么要松口气。

顾知之让车撞了,当场断气拉去殡仪馆,联系他那个在桐市收破烂的奶奶过来给他收尸,这事不复杂,动动手指打电话就行。

就怕没死,只撞断了撞残了哪儿要医治,那姑姑肯定会叫他去医院陪床照顾,不管他愿不愿意,都必须去。

说不定还要大动干戈地把人接去京市治疗,惊动他的奶奶,想想就麻烦。

所以他才松口气。

捋通了,逻辑上没有大问题,一身冷汗的迟帘回到饭馆,对着门口服务生描述顾知之的相貌,对方说没见他出来过。

那就是还在饭馆里面。

顾知之到底在哪个犄角旮旯,这么会藏,是不是找死。

迟帘又一次拨打顾知之的号码,依旧无人接听,要疯了,等他把人找到了,看他怎么出这口恶气。

当迟帘第三次出现在天台,照常沿着外围扶栏走一圈,一转身就和抱腿坐在阴影里的陈子轻打了个照面,他们静止不动,你看我,我看你。

世界都死寂了。

迟帘咆哮:“顾——知——之——”

陈子轻被他揪住t恤按在晒发烫的地上,双手举起来放在脑袋两侧,手心朝上作投降状,一点都不挣扎。

“你他妈耍我好玩吗?看着我一次次上来找你,是不是激动得录视频当做梦题材,视频呢,我看看运镜是什么屎样,没听到吗,把手机给老子拿出来!”迟帘腿岔两边坐在他身上,眼里喷着怒火,咬死他的心都有。

陈子轻呆若木鸡:“你一次次……上来找我?”

“老子这么个大活人,你没见到,你瞎吗?”迟帘要扣他眼珠子,他反射性地闭紧,“你也没看到我啊,我一直在这儿坐着。”

迟帘的粗喘声戛然而止,激烈乱蹦的心跳声也停了。

确实。

前两次视线都没往下走。

迟帘沉默地把头偏到一边,白皙的腮帮子抽紧,更白的脖子上鼓出青色的血管。

陈子轻偷偷把眼帘撑开一条小缝瞟他,听他底气不足地谩骂:“你个黑不溜秋的矮冬瓜跟阴影融在一起,鬼看得到。”

“我不矮吧,我一八零诶。”

陈子轻的肚子叫了几声,迟帘没听到,却能感觉到他的肚子在上下起伏,肚子不像那张未成年样的脸,没什么肉,硌得慌。

妹妹多好,软的香的,男同又臭又干扁。

迟帘意识到这个男生间正常打闹的姿势能让基佬产生幻想,他脸色难看地爬起来,一脚把辣眼睛的洞洞鞋踢掉:“现在是要怎样,你吃多了顶到胃了是吗这么爱顶,我说一句你顶一次。”

陈子轻:“……”

“我没有顶嘴,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缩在角落,我应该站在天台门口。”他圆滚滚的眼垂下去,同时本就耷拉的嘴角也往下撇,无辜又委屈。

迟帘深呼吸,真够矫情的。

眼睛鼻子嘴巴没一处不土,做这表情,平时都不照镜子的吗?

迟帘把他另一只洞洞鞋也踢飞了出去。

陈子轻的脚露在太阳下,裤管里隐隐能见到点红色,是那根发旧的红绳子。

人的惯常固定印象是白配红,那才醒目扎眼,值得许多好词好句,而黑配红就显得平平无奇了。

迟帘看到了就跟没看到一样,不伦不类,丑人多作怪。

“哥哥,你满头汗,领口也让汗打湿了,这么多的汗都是为我流的吗?”陈子轻大半个身子躺在阴影里,小半截在暴晒,很快就晒热的脚丫子互相搓了搓。

迟帘毛骨悚然地后退:“顾知之,你一天不恶心我就会死是吗?”

“你担心我,我很开心。”陈子轻自顾自地说,“可是我心疼哥哥,以后你不要这样了,我不配你这么紧张。”

迟帘绝望地四处张望,谁来救救他。

“呕”迟帘干呕。

陈子轻:“……”到这程度了?

迟帘刚吃过就为了找土包子跑上跑下,胃吃不消。

“怎么了啊,怎么好好的就要吐了。”陈子轻今天还剩三句茶语,先不说了,再说下去,迟帘就要把中午吃的饭全吐出来了。他撑着地站起来,脚踩着地面去找洞洞鞋,“是吃坏肚子了吗?”

迟帘不舒服地捂嘴,挺高的背弯着,脚步不太平稳地向着楼梯口走去。

陈子轻赶紧穿好鞋跟上:“迟同学,需要我背你下楼,”

话没说完就被迟帘投来的阴狠目光刺在原地,他不明所以。

迟帘暴躁地质问:“为什么不接电话?”

“啊?电话?你给我打,”陈子轻摸兜,左边摸了个空,他浓眉下一双眼瞪大了点,又摸右边兜,还是摸了个空。

“坏了!”

陈子轻顾不上迟帘的身体情况,三两个台阶并一起地往下跳,没一会就跑没了影。

迟帘愕然,不是异想天开的想要他着急,才故意不接他电话?

……

陈子轻失魂落魄地从洗手间出来,他冲走廊上的迟帘说:“我的手机落在洗手间忘了拿,已经没了。”

迟帘幸灾乐祸地笑,从他傻逼逼地找人到现在,那口恶气终于出了,痛快了。

陈子轻看他笑,觉得自己更惨了。

为什么忘了拿上手机,还不是因为在洗手间触发任务大受震撼,想刷刷手机分散点注意力,结果不知怎么就没把手机带出来。

陈子轻抓着头发蹲到地上。

原主的“我想,我也想,我还想”是什么句式,是只管自己爽,不管别人死活的句式。

当时在洗手间,他抱着侥幸的心理问监护系统,从里面挑一个谈可以吗?

系统没理他,但是顾知之的鬼脸上慢慢印出了一个“3”。

别太离谱。

陈子轻转而一想,这遗愿符合原主的作风,毕竟他喜欢看偶像剧,爱做梦,睡前热衷于编个你追我跑的霸道总裁灰姑娘故事把自己代入进去当灰姑娘,还不是一对一,是一群霸总痴缠他。

遗愿不能跳单,陈子轻不接不行。

好在原主没指明要同时跟三个人谈恋爱,他可以一个个来,谈一个,分了,再谈第二个。

那三人,已知的只有迟帘,剩下两人他不清楚底细,他要一个一个去接触,不能一下都认识,不然就混乱了。

遗愿不能失败,原主不光要谈三段爱情,还要甜甜的爱情。

不甜的不可以吗?非要甜的啊。

陈子轻的顾虑太多了,像分手这一步就很难做,分要分的干脆彻底平和安全,可别连哭带血的分不掉或者拖拖拉拉,那就麻烦了。

万幸三人不认识……不对,不可能不认识。

他们都是一中的。

不过他们分别是校草,学生会长,篮球队长,看起来打交道的时候应该不多,那就认识但不熟,可以让他偷摸在里面横跳。

陈子轻的思绪在“手机没了”跟“遗愿怎么完成”之间游走,他想太多,想太远,一切都没开始,一点希望都没有。

谈恋爱谈恋爱,先要追到吧,追不到怎么谈。

陈子轻抓着头发抬头,两眼空洞地望着长得像从画报上走出来的迟帘,这第一份遗愿,跟三份有什么区别,太坑了,真的太坑了,他没地儿上诉,只能接受。

话说,清单上的遗愿可以一起进行的吧,光追人谈恋爱,那哪行。

可是第二个遗愿没出来,得等它出来了再看。

陈子轻叹气,他之前在洗手间上网搜京市一中风云人物的信息,字都打进搜索栏了又清空了,根本不敢搜,怕给自己制造压力,制造恐慌。

原主的品味可以透露两个点:一,迟帘在内的三人都是一八五以上,二,全员帅哥。

帅意味着养眼,也意味着追求者多不胜数,很难搞。

陈子轻又想到了标注任务1“励志成为一杯人人赞不绝口的好茶”,这个“人人”的范围没设置,总不能要他到大街上去无差别使用茶语,获得一致好评吧。

有漏洞可钻,风险比漏洞还要大。

陈子轻收回乱龇拉的思绪:“迟同学,你打我电话,那边是什么提示?”

迟帘眯眼俯视蹲在地上的人,在天台的时候自己坐他身上,他没脸红没兴奋,这是面对喜欢到有执念的人和自己近距离接触时该有的反应?

顾知之这家伙,你以为他该这样,他却那样,你以为他继续那样,他又这样,不按套路出牌。

迟帘整个人悚然一惊,老子为什么要分析揣测他?

“迟同学……”

耳边再次传来黏黏糊糊的叫声,迟帘皱着眉头受不了地打断:“不就是无人接听。”

陈子轻求他:“你再打一个看看。”

迟帘无动于衷。

陈子轻捏住他t恤袖口,拉了拉:“迟同学,你行行好。”

迟帘一把将袖口扯回来:“你手多脏,你就拉我袖口,要不要脸?”

陈子轻苦恼地抿着嘴。

“老子要被你烦死。”迟帘老大不情愿地拨打过去,那头的提示换了,换成已关机。

陈子轻听着了,心里拔凉,如果是无人接听,那还有点希望,已关机就……

迟帘抬脚朝着他们吃饭的包间方向走:“就你那破手机竟然都有人拿,我也是开了眼界。”

身后没有丑出天际的洞洞鞋趿拉声。

迟帘脚步不停,今天出来参加白事让他受够了,去包间和姑姑打了招呼就回去。

不用去包间,直接给姑姑打电话说声就行。

迟帘拿出手机,却在下一秒捋着潮湿的额发回头:“顾知之,你他妈,”

骂声卡在喉咙里,咕噜冒个泡,没了,他难以置信:“你不是吧,丢个手机就要哭?”

陈子轻眼一转,逼着自己呜咽出声:“我身上钱不多,买不起新手机了。”

迟帘不喜欢别人哭,更不喜欢基佬哭,最不喜欢馋他身子叫他哥哥的茶基佬哭,他嫌弃得五官都有点扭曲,捉弄道:“那你去找警察叔叔,看警察叔叔能不能帮你把手机找回来。”

陈子轻讷讷:“警察叔叔那么忙……”

迟帘盯着他小麦色的圆短脸,冷嘲热讽道:“行了,我算是知道了,不就是想要我买部手机给你吗。”

陈子轻小声:“我没有那个意思。”

“顾知之,你学不会礼义廉耻,也该学会见好就收,老子回京市给你买新手机,就当是日行一善,”

迟帘正警告着,冷不防地听见他惊叫:“我微信上的钱!”

陈子轻急急忙忙地跑过来:“迟帘,你能不能在你的手机上登我的微信,把我账户上的钱冻结一下?要是你不想,我就去找你姑姑。”

迟帘心脏病都要犯了,他要看看账户上有多少钱,是有百八千万还是几个亿。

哪知是两千块。

迟帘扶着心口靠墙,刚刚顾知之是不是叫他全名了?妈的,这又是什么新把戏吗?我为什么要管这些?我当他是个屁不行吗,非要去琢磨。

“才两千块,买双鞋都不够,你装什么。”迟帘恶声恶气。

陈子轻捧着他的手机,在自己的微信上点“我”找到“支付”进行操作,再根据提示拨打语音电话,申请冻结。

“这是我全部的存款,我去了京市的开销。”

迟帘对他的假惺惺嗤之以鼻:“你去了京市,所有开销不都是我家出?”

陈子轻退出自己的微信账号,把手机还给他:“这怎么好意思啊。”

迟帘拿纸巾把手机仔细擦拭擦拭:“你有个能说会道的奶奶,把我奶奶给忽悠得连她孙子的暑假生活跟高三生活都搭上了。”

陈子轻说:“我去你家,会给你添麻烦。”

迟帘眼皮一撩,眼色明亮:“所以你良心发现,跟你奶奶说你不去了?”

“那怎么可以,我要去一中学习。”陈子轻的脸上露出对未来的憧憬,“我奶奶还在等我交朋友考大学出人头地。”

迟帘:“……”

“你在装逼之前,能不能先把心思从你得不到的人身上收回去。”

陈子轻害羞地笑了笑:“迟帘哥哥你,”他的声音轻不可闻,“是我学习的动力。”

迟帘眼前一黑,手机都不擦了,胡乱揣进口袋就走。

陈子轻回包间跟迟帘姑姑说了声就去营业厅挂失停机补卡,快轮到他的时候,他改变了主意,去了京市,原来的电话卡就不好用了,干脆不补了吧。

卡上的联系人里头,只有原主的奶奶比较重要,其次是网友“八块腹肌”。

陈子轻没有背下来原主奶奶的号码,他可以从迟帘的奶奶手里弄到,至于那个网友,只是一个教他打游戏的人,没了就没了吧,他不用找别的人了,直接求迟帘教他,那可是个拉近关系的契机。

陈子轻想着等拿到迟帘给他买的新手机再一起打游戏,没想到姑姑会把手机给他用,上面正好有那个游戏,她也玩,战绩比他牛逼多了。

“迟同学,我们组队玩游戏吧。”陈子轻去迟帘房门口。

迟帘趴在床上睡觉,一条修长手臂垂在床边,指骨挨着地面,一条横在床里面,他是大字形,两条长腿惬意地张开,从头到脚的线条既青涩又具有成熟男性的张力。

陈子轻就要走,房里突兀地响起声音:“那天在饭馆,”

他转头,迟帘还趴着,没看他:“不是我自己要找你,是我姑姑让我找的。”

“……我知道啊。”陈子轻不解,这有什么好特意说的。

迟帘翻身面部朝向房门口,他的脸上有压出的床单条纹,透着些许幼稚,当然是赏心悦目的幼稚。

陈子轻认真地说:“我真的知道。”

迟帘保持怀疑的态度,他抖动空调被盖在身上:“你当时跑去天台搞什么鬼?”

陈子轻想了想:“整理心情。”

迟帘表情管理失败,哈?又他妈文艺上了?

陈子轻举了举手机:“组队玩吗?”

迟帘没兴趣地把脑袋转回里面:“不玩,滚一边去。”

陈子轻试图撒娇,撒出了二两油的娇气:“玩嘛玩嘛,就玩一局,我之前和一个网友组过队,他教我走位,教我怎么买装备,我基本都熟悉了,不会拖你后退的。”

迟帘猛地睁眼,网友?谁?不会是老谢吧?不可能,老谢才没那么闲。

不好说,老谢有时候也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

迟帘去微信上找发小:老谢,你教过土包子打游戏?

谢浮:教过。

迟帘发了个“惊掉下巴”的表情包:你下血本了,这都没把他从我身边带走?

谢浮:不是说了吗,他对你有执念。

迟帘:那我摆脱不掉了?

谢浮:你关灯摸黑睡他一次,他发现你技术烂,或许就能放下执念。

迟帘:滚,老子技术才不烂。

谢浮返回微信页面,手指下滑,停在“小狗”那里,扫了扫毫无营养的聊天记录,点进去发了个:。

一个红色感叹号弹了出来。

“呵。”

谢浮单手支着头,失笑着喃喃自语,眼里没什么笑意:“被拉黑了啊。”

拉黑就拉黑了吧,没意思。

迟帘这边还在较真那句“技术烂”,他通常手动都是半小时起步,这还只是手动,他们发小间比过谁尿得远,他从来没输过,射||程数一数二。

他可是正处在一个男人的巅峰时期——高中。

迟帘想到老谢教过土包子,不知怎么就挑起了点兴致,他坐起身靠在床头,冲杵在门口的人道:“别乱跟人组队,在大厅等我拉你。”

陈子轻受宠若惊:“你愿意和我玩了啊,太好了,我一定好好玩,不会让你失望的。”

迟帘啧了声,这家伙真是爱惨老子了。

一个乡土风基佬的爱,谁稀罕。

陈子轻嘴上说好好玩,实际就是纯忽悠,原主玩女号奶妈,姑姑是男号刺客,他不熟悉。

迟帘看出他的窘迫,黑着脸拿起床头柜上的可乐喝一口:“你能不能拿刺客,不能拿就别拿,磨磨蹭蹭要死要活。”

陈子轻坐在床边地上捧着手机,背靠床沿:“我想玩奶妈。”

迟帘不奇怪,奶妈是个辅助,没什么复杂的技术含量适合新手,容易上手操作,他说话带刺:“你有奶吗,你能奶谁。”



陈子轻笑着后仰头,后脑勺搭在床上,倒着看他一眼:“奶哥哥你啊,我只奶哥哥。”

迟帘头顶心窜火:“你再乱逼逼,我就用我手上的手机敲破你脑袋。”

陈子轻闭嘴等游戏界面加载。

刚进入游戏,陈子轻就猝不及防地打出了一张牌:“迟同学,你是不会喜欢上我的吧?”

迟帘在开语音,脑子错乱一下就忘了自己要做什么,他坐得离床边远点:“把‘吧’和后面的问号去掉。”

陈子轻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他操控奶妈跟在迟帘后面,又出了张牌:“我有优点吗?”

“比如稀饭煮得还可以,给花浇水晾根救活了好几盆花还算有点本事,再比如我能捉会飞的蟑螂,随时都可以哄你……”

陈子轻察觉房内温度骤然下降,他瞥了瞥已经坐到床最里面那个角落的校草同学,讪讪地说:“好的,我知道了,我没有优点。”

迟帘被他那苦情样子整出了点负罪感,转瞬即逝:“你去问你奶奶,她能给你说出一箩筐优点,你问我,那没有,我平等地讨厌所有对我犯花痴的人。”

陈子轻不再说话。

……

迟帘这把没叫固定队友,随便在大厅拉了三人加上他跟顾知之凑了个五人组。

一开始他们配合得还算不错,慢慢就四处漏风。

整个队里只有迟帘一个人开语音逼逼赖赖,其他几个都不敢开,陈子轻主要承担迟帘的战火。

“妈的,一群稀世二逼让我遇到了,叫集合比登天还难,一个个的不知道忙什么,一看经济二百五。”

“还有带兵带到沟里的,个垃圾玩意儿,不会带就别带,菜鸡互啄冠亚军大赛没你们,老子第一个不干。”

“顾知之,你会不会玩?”

“没看我快死了吗,你不给我补血,你他妈去哪?跟他妈谁后面跑?”

陈子轻被他吵得耳朵疼:“你都被前后夹击了,我去了也是死,而且别的队友更需要我。”

迟帘把手机往床上一摔:“不玩了!”

陈子轻心说,今天的茶语日常就要做完了,我不惯着你。

哎呀,忘了还要谈恋爱。

“我还是玩不好。”陈子轻从坐着变成转身跪着,他跪趴在床边,神情语态跟前一刻截然不同,“哥哥你别生气,你教我,你把我教会了,我只做你一个人的奶妈,我的奶都给你喝。”

迟帘全身要爆炸,这么不要脸的话,顾知之都能淡定地说出来,怎么办到的。

就这铜墙铁壁的脸皮,怕是去了一中也没几个能是对手。

迟帘让他出去,这是第一次带他玩游戏,也是最后一次,没有下次了。

陈子轻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他用姑姑的手机找穿衣博主学习穿搭,就那女孩给他介绍的,暖色运动风博主。

把发型换了吧。

陈子轻去理发店,斥资30让理发师把他的学生头齐刘海剪短,还提供了网上的照片,就要那种发型。

理发师用了毕生所学,还原了六七分。

不看脸的话,是个健气大男孩,看脸就是——狗系。

自身硬件摆在这,陈子轻挺满意新发型带来的变化,他对理发师道了谢,但拒绝了办会员的邀请。

陈子轻一回小楼就被姑姑拉去给迟帘看他的发型,迟帘毫无波澜。

头发剪短了,只能说看着不那么脏臭了,就那样,他姑姑是怎么夸出“帅帅的”这三字的,这辈子最大的谎言也不过如此,姑姑午夜梦回不会愧疚吗,那么骗人。

“阿帘,你不觉得小顾很健康吗?”姑姑说。

迟帘敷衍:“健康,健康死了。”

“你啊,你不懂。”姑姑高深莫测。迟帘一抖,用两根手指堵住耳孔溜了。

晚上,陈子轻擦掉镜子上的水汽,对着镜子摸了摸剃很短泛出青皮的鬓角,他弯腰洗脸,突然感应到什么,动作僵住的瞬间把眼皮一翻,往上看了眼镜子。

镜子里的人站着不动。

真窒息。

原主怎么没走,还是他刚剪的新发型,穿着跟他一模一样的衣服。

怨恨他效率太差,来催他了吗?

陈子轻硬着头皮说:“谈谈谈,我马上就谈,马上谈。”他伸出四根手指发誓,“我今晚就制定计划,我保证。”

原主的鬼影渐渐消失了。

陈子轻惊魂未定地洗了把脸,清单上还是没第二个鬼脸,该不会要他把原主的遗愿完成了,才有第二个吧?

那是三段恋爱啊,一下子可完成不了。

陈子轻咽着口水扶墙出去,现在没开学,他接触不到另外两个风云人物,可以趁着剩下一半暑假时间专攻迟帘。

说得轻巧。

陈子轻关起门,在房里练习话术:“迟同学,我想正式追求你。”

他垂头,双臂伸直,指间攥着毛巾假装信纸递出去:“这是我给你写的情书。”

“我对你的心意,你能感觉到的吧,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喜欢得要命,我怕让你烦,又怕你无视我的存在,我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请给我一次机会,半个月,如果半个月不能让你对我改观,那我,我再求你给我半个月。”

“这不行啊,太刻意了,像背书。”

陈子轻不会追人,他开台灯在原主的笔记最后奋笔疾书,偶尔停下来咬着笔帽沉思。

大晚上的,客厅传来“嘭”“哐”的嘈杂声,楼下的姑姑在敷面膜追剧,任由外甥发神经。

陈子轻合上笔记出去英雄救美。

迟帘花容失色地缩在墙边,看他抓比上次还大只的蟑螂,脸冷白,气息都在颤。

“你把蟑螂想成没有小灯泡的萤火虫,就没那么怕了。”陈子轻说。

迟帘叫嚣:“谁怕了,老子才不怕,老子只是恶心。”

陈子轻走到他面前:“你全身上下嘴最硬。”

迟帘不屑:“嘴顶多第二硬。”

陈子轻蹙眉:“你怎么污了啊。”

迟帘面红脖子粗:“污你妈,老子说的是拳头!”

陈子轻从善如流:“哦,是我污了,对不起,我反省。”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视线若有似无地向下走。

迟帘下意识伸手去遮裤||裆,后知后觉不大气就把手拿开,他有些心梗。

陈子轻要回去继续写追求计划,肩头一块布料被拉住,迟帘一边嫌弃他,一边用两根手指捻着他那点布料:“你再找找还有没有蟑螂。”

“那你房里需要我找吗?”陈子轻顺势问道。

迟帘刚想拒绝,就听他说:“迟同学,你没听过这种话吗,当你看到一只蟑螂的时候,说明你的周围已经有一窝蟑螂了。”

“看看看!”迟帘身上汗毛倒立,“你现在就去我房间,快去。”

陈子轻笑:“好啊。”

迟帘额角直抽,怎么有种被拿捏的错觉。

会捉蟑螂有什么了不起,等他回了京市,他家连个蟑螂毛都没有。

八月初,陈子轻跟着迟帘回京市。

姑姑给他买了衣服鞋子,用袋子装着,在他坐上出租车的时候迅速塞进车里,生怕他不要。

陈子轻把头伸到车窗外面,一个劲地回头:“姑姑,再见!”

姑姑挥手,转头就给小外甥打电话:“到了京市,你别欺负小顾,不然姑姑连夜杀过去。”

迟帘盯着短短十几天就把他姑姑收买了的黑蛋,幽幽道:“我才是你外甥。”

“懂事的孩子惹人疼,小顾是我见过最懂事的了。”姑姑轻叹,“出身没得选,你不要攻击他的出身。”

“姑姑放心,我只攻击他的相貌。”迟帘挂了。

陈子轻使劲把一袋衣物往背包里塞,他塞得气喘吁吁,被迟帘踢了一脚,让他小声点喘。

“你不要脸我还要脸,这是出租车,不是床上。”迟帘低声警告。

陈子轻:“……”

他靠着车门,离迟帘远了点。

这个举动让迟帘多看了他两眼,这不是可以有识趣的时候吗,非要舔着脸凑。

迟帘恐高,能不坐飞机就不坐飞机,他怎么来的怎么回去。

先坐大几十分钟的出租车从镇上去市里的火车站,再上高铁,路程是八个多小时,硬座,没买卧铺是嫌床被脏。

车票是迟帘买的,他有意没买相同车厢。

陈子轻在13车厢,迟帘在8车厢,他为了尽量减少搭讪人数,故意打扮得很潮男,潮得让人风湿病发作。

迟帘在火车上睡了一觉,打了会游戏,找了两部电影看,又睡一觉,终于到京市了。

发现有人在偷拍,迟帘对着镜头比了个中指,他取下行李跟着队伍下车,没等一会就见到了人流里的乡巴佬。

一眼望去格格不入。

姑姑都给他买衣服鞋子了,他也没换上,就穿着洞洞鞋大裤衩旧t恤来了京市。

迟帘把挂了链子的墨镜往上推了推,装作不认识他。

陈子轻单肩背着背包,一条带子拖在半空晃动,他搜寻到迟帘的身影,脸都遮起来了依旧帅得出众。

“哥哥!”

迟帘吸口气,神经病啊,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叫,这跟当众拉屎有什么两样。

顾知之有病,迟帘庆幸自己戴了口罩跟棒球帽,他压下帽檐,脚步飞快地朝着扶梯口冲。

陈子轻没追,他手里拎着一个皮箱,旁边有个短发女,两人边走边说话,引来不少人打量,因为短发女妆容精致清丽可人,而和她并肩走的人不配。

迟帘在扶梯口冷眼目睹这一幕,基佬装什么直男。

陈子轻走近小声解释:“那个小姐姐的皮箱轮子掉了,她扛不动,我就帮她扛到这里。”

迟帘漠视向他打招呼的短发女。

陈子轻送她上扶梯,示意她先走,转头对迟帘说:“这是她给我的谢礼。”

两根棒棒糖。

陈子轻说:“一根是我的,一根给你。”

迟帘察觉坐扶梯的乘客频频侧目,他把口罩拉了拉,顾知之知道怎么让他丢人。

“我说我有个哥哥,她才给我两根。”陈子轻到边上不挡道,“她还说我哥哥好帅。”

迟帘面色稍缓,是个视力正常的。

陈子轻把背包背好,主动去帮他拿行李:“那我们走吧。”

“离我至少两米。”迟帘强硬地命令。

陈子轻往后退了一段距离,垂头看了看脚上的洞洞鞋,抬头露出整齐的白牙,有几分尴尬和拘谨无措:“我让你脸上没光了。”

何止,你他妈都要让我没脸了。迟帘毫不心软地站上了扶梯,他头也不回,个别规矩要是不定好,开学没法活。

发小们不知道迟帘今天回京市,他一个都没提前通知,只让司机来车站接。

司机利索地将行李放进后备箱,压着音量问少爷带回来的客人怎么称呼:“少爷,那位是?”

“随便。”迟帘取下脸上头上的装饰物。

司机了然地朝着离他有点远的男孩道:“随同学。”

陈子轻:“……”他用眼神跟看过来的迟帘交流:你家司机这么幽默啊。

迟帘瞪丢人现眼的司机,话是对两米外的人说的:“你坐副驾。”

陈子轻立马小跑上前:“哥哥,我……”

迟帘用棒球帽盖在他脸上,堵住他后面的声音:“我数到三,你不进去,就自己走着去迟家。”

“那不用,我可以坐地铁。”陈子轻见迟帘脸一臭,连忙拉开副驾的车门坐进去,车里冷气开得很足,他张开的毛孔被冰得缩了缩,打了个抖。

“砰”

迟帘坐在后座,眼垂下去,面色好像比平时还要白。

陈子轻看出他心情不好就保持安静。

车子在京市高架桥上行驶了三十多分钟,下来向西走大道,陈子轻一直在欣赏这座城市的风景。

现代化跟古风巧妙融合,包容性很强,熙熙攘攘繁茂喧闹,却又让人感觉到高高在上的冷淡,他不知道会在这里待上多久,也许是一个月,也许是一年,两年,或者更长时间。

陈子轻剥开棒棒糖放进嘴里,闭眼休息。

迟帘透过后视镜扫了眼副驾上的人,有一瞬间觉得陌生,他的视线不自觉地停留,直到超过合理时长才暗骂了句,不再去看。

迟家在临湖别墅区,家里被佣人打扫过了,迟帘的父母没回来,到处都充斥着有钱但冷清的味道。

陈子轻被迟帘打发去了一楼的某个房间。

迟帘瘫在客厅的地毯上不想动。

陈子轻洗了澡出来:“迟同学,你跟你学校的篮球队长,还有学生会长熟吗?”

迟帘疲惫的神经末梢像嗅到什么,猛一下弹跳起来:“怎么,你想认识他们?”他把腿翘到沙发里,“还是我用词不够精确,你不是想认识,是想巴结?”

陈子轻表情严肃:“怎么会,我住在你家,和你一起上学放学,哪还要巴结别人。”

“谁同意和你一起上学放学了?”迟帘冷眼一扫,“想得美,开学后我会被家里的车接送,你怎样随你的便。”

“好吧。”陈子轻遗憾浪费了路上的时间,他打起精神,“你饿不饿,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迟帘盯他半晌:“顾知之,你没自尊吗?”

“有啊,谁会没有自尊。”陈子轻说,“在我心里,自尊和哥哥你做比较,你更重要,那我就可以先把自尊放一边。”

陈子轻眼神坦荡真挚:“只有你能让我这样,别人都不行。”

迟帘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等人走了就扇自己一耳光,问什么问,让你嘴贱。

陈子轻煮了面条分迟帘一半,和他在桌上吃的时候,迟帘在群里说他回来了,朋友们要在“揽金”给他接风洗尘,他懒得去,让他们到他家里来,带上吃的喝的。

迟帘把手机扣上,吃口葱油面:“待会知道怎么做?”

陈子轻会意道:“我在房里不出来。”

迟帘没说他早就让发小跟其他人打过预防针了,他露出很烦的神情:“瞒得了初一,能瞒得了十五?”

陈子轻放下筷子:“那你说怎么办,我听你的。”

“我不让你说话,你就当自己是哑巴。”迟帘大爷似的交代,“我不让你做事,你就别做。”

陈子轻惊讶道:“你今天就要把我介绍给你朋友们啊,我还没准备好。”

“你准备什么,你以为你是这个家的小女主人?”迟帘没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凑近瞪他,“少给自己加戏。”

陈子轻默默把碗捧开。

迟帘瞥到了,沉下脸道:“你刚才什么意思,嫌我口水喷进去了?顾知之,你把碗给我放回去。”

陈子轻忙说:“哥哥误会我了。”

“哥哥误会我了。”迟帘夸张地学他说话,下一刻就收起所有表情,冷冰冰道,“哥哥没误会你。”

陈子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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