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艺速成班(你求我)

“放回去!”迟帘占理不饶人。

“好好好,我放。”陈子轻讨好地捧着碗放回原来的地方——迟帘眼皮底下。

迟帘从没被人这么嫌弃过,他气得眼尾都泛上了生理性的红,像受了多大的委屈。

“吃饭的时候不能生气,对肠胃不好,你快吃吧,再不吃,面就要坨了。”陈子轻说着就拿起自己碗上的筷子伸到碗里,自顾自地吃起了剩下的面条。

迟帘抱着胳膊坐回去,一声不响地踹他椅子腿,在他被送到嘴边的一口面糊到下巴扭头看过来时,吊着眼角冷笑:“顾知之,你是不是人格分裂?”

陈子轻茫然:“啊?”

迟帘见他这呆样就来气,一会犯花痴,一会卖力做绿茶,一会爱惨了老子,一会又嫌老子的口水,不是分裂症是什么。

不对,也有可能是种手段。

迟帘恍然地眯起眼睛,顾知之在哪进修的钓鱼技巧,为了钓到他这条金鱼,不断改进变幻莫测。

他年少轻狂,会在男人的尊严受到诋毁时本能的挑起情绪,顾知之借此成功吸引他的注意,不然他怎么会被牵动思路在意对方把碗捧开这点小事,昏了头了,他还在这家伙面前自称“哥哥”。

都是套路。

操。

迟帘上当了,中计了,一张脸青红交加,现在拉椅子走人只会让他看起来更加滑稽搞笑,他咬牙咽下这口血,含恨吃面条。

旁边传来陈子轻惊愕的声音:“你左手也能吃饭?”

迟帘后知后觉自己用左手拿的筷子,他嚣张不屑,口气冲得要死:“怎么,老子两只手都可以。”

陈子轻怔了怔,对他一笑:“好厉害啊。”

迟帘咬面条的动作顿了顿,这土包子怎么好像跟平时笑得不一样,他的心底一闪而过古怪:“厉害个屁。”

“是真的厉害。”陈子轻不吃了,只望着迟帘吃。

迟帘如鲠在喉难以下咽:“你他妈能不能收敛一点,你那眼神是不是要烫死老子?”

陈子轻满脸抱歉:“对不起,我不看你了,你吃你的。”

话这么说,视线却没挪开分毫。

迟帘吃不下去了,他侧身面向花痴病发作的黑蛋:“你到底想干什么?”

“没想干什么啊。”陈子轻把筷子递到他左手边,“你还没吃完。”

迟帘将筷子丢桌上:“没想干什么?你的表情你的脸上都他妈写着想让我干||你,你跟我说你没想干什么?”

“哦,不止,还想摸我左手。”他把左手伸过去,在陈子轻面前晃了一圈,“做梦。”

尾音在唇边要掉不掉,左手就被抓住了。

迟帘一愣。

陈子轻也愣了下,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嘴角轻抽,默默放开迟帘的左手。

气氛他妈的尴尬得要命。

迟帘满脑子都是,他的左手不干净了,脏了。

陈子轻呆呆坐着。

迟帘抽几张湿纸巾擦左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擦拭,他把擦过的湿纸巾全扔在陈子轻面前的桌上。

陈子轻没反应,迟帘不信他在难为情不好意思,肯定又是套路,老子不会再中招。

迟帘散发着酒精味的手拿起手机,解锁上游戏,又退出来:“顾知之,你抓我手了,我说你什么了吗,你就这死德性。”

陈子轻哭丧着脸:“我让你更讨厌我了。”

迟帘噎了一瞬,兴味地戳他心窝:“这都是你应得的,你再往我身上用你学来的下三滥的招儿,我会看到你就反胃,在你被一中其他人欺负的时候带头拍手,让你后悔遇见我。”

陈子轻无力反驳,他用手捂住脸抵着桌沿。

迟帘在口袋里摸出那根棒棒糖吃上,坐长途火车回来没怎么歇还要被顾知之刺激,心脏受不了,今晚是没法玩通宵了,一会狐朋狗友们来了就跟他们说声,让他们零点前撤。

“我不想哥哥讨厌我,可我好像总是……我太笨了……”

陈子轻闷闷地说着,迟帘让他坐起来,伸着胳膊给他看自己的鸡皮疙瘩。

“你天生这么白吗?”陈子轻装作看不见他的鸡皮疙瘩,好奇他的肤色,“死了一天的尸体都没你白。”

迟帘:“……”

他嘎嘣咬碎棒棒糖,抽出小棍扔在碗里:“你能不能别张口就放屁,你见过死了一天的尸体吗你就这么说。”

陈子轻说:“见过啊。”

迟帘猛地把胳膊撤回去:“顾知之!”

“不是要吓你的,你别怕,死人一点也不恐怖,就是一具尸体而已。”陈子轻哄着。

效果适得其反,迟帘浑身发毛,他觉得自己很无助,他妈的,明天就让佣人留宿别走了,这个家只有他跟瞎几把乱扯的顾知之会要他命。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迟帘桌底下的脚踢他:“去开门。”

“你去吧,我把碗筷收去厨房洗了。”陈子轻不等迟帘阻止就把两人的碗筷一收,端去厨房拉上了玻璃门。

迟帘是有钱人家的孩子,朋友非富即贵,他和他们见了面聊不到一块儿去,想想就很尬。陈子轻在水池边放水。

不见又不行。

况且见了,说明迟帘要让朋友们知道他这号人,让他进自己的圈子,不管是不是形势所迫。

现在他就祈祷,迟帘的朋友里没人熟悉那两位风云人物,三人最好各有各的圈子,千万别扯到一块儿去。

因为他要花光心思追到迟帘,谈一段恋爱,想甜就得投入进去,秀恩爱是免不了的。

迟帘年纪小不复杂,不像嘴上说的那么讨厌他,接下来他们会继续朝夕相处,他要每天做总结,随机应变。

陈子轻咨询了账户积分,几百能做什么,买药给迟帘吃,生米煮成熟饭?会遭天谴使不得,他快速刷碗,寻思尽快让迟帘带他去见家长——奶奶。

玻璃门哗啦被拉开,陈子轻条件反射地回头。

几个少年凑在门口往里探头,新奇的目光向他投来,他们窃窃私语几句就回到客厅。

“帘哥,他都不和我们打招呼,看到也像没看到一样,排场挺大。”

迟帘本不想管理会,但他想嘲笑顾知之在厨房当丑媳妇,他把手中的小拉环一丢,扣着一罐饮料站起来,一副要去干架的架势。

“算了算,帘哥,我们没生气,就是随便说说。”

“犯不着为那么个人动肝火,咱开游戏吧,开开开,现在就开!”

“帘哥,你下手没轻没重的,要把人打进医院了,你奶奶那头可咋办……帘哥——”

“天啦,我不敢看了,我还是个小孩,我好怕。”

“堃哥,你快劝劝帘哥,堃哥,别管你的小仙女了,先管管你发小啊!”

“鬼叫个什么玩意儿,一个个的都是戏精,搁这儿演上了。”孟一堃给了叫得最欢的几位一人一脚,他大步追上迟帘,手臂搭上去揽着,“做做样子?”

“做个屁样子。”迟帘喝口饮料,咔嚓捏扁,“不给我兄弟们面子,就是看不起我。”

孟一堃说:“那我给医院打个电话,让他们在那候着。”

“不用。”迟帘脚步不停。

“都不给人送医?”孟一堃拍他肩膀,“那你这有些狠了,对着个茶基佬,何必这么大火气。”

迟帘一言不发地打开厨房门进去,把孟一堃拦在外面。

陈子轻擦着台子上的水看迟帘:“你怎么……我做错什么事让哥哥不高兴了?”

迟帘手中加力,饮料蹦溅出来,他抬着张冷掉渣的帅脸:“我几个兄弟来看你,你什么态度?不会叫人吗?”

陈子轻眨眼。

迟帘扫了扫厨房,贤惠的丑媳妇拿着布,不知所措地望着他,挺像那么回事。

“顾知之,你要是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位置,我就好好给你上一课。”

“我认得清。”陈子轻小声解释,“我听你的话啊,我想对你的朋友问好,可是你没让我说,我就不说,我也想挥手,你没让我做事,我就不做,我都听你的了。”

迟帘的心跳漏了半拍。

顾知之表现出来的样子像家里小宠物认生,只听主人的话。

迟帘的内心深处不自觉地抵触这种想法,他怕是心律不齐,今晚睡前就做个心电图。

“出来。”迟帘道。

陈子轻把布搓搓洗洗,拧干铺在台子上,垂头走到他身边:“迟帘。”

迟帘下意识:“嗯。”

“第二次了,以后别让我听到你叫我名字。”他的脸很臭,“不然我听一次,揍你一次。”

陈子轻刚要说“对不起”,迟帘就打断了:“你的对不起和你的哥哥一样让我倒胃口,有什么话直接说,浪费我时间。”

“好吧,我不说了。”

迟帘伸舌掠掉唇上碳酸饮料的味道:“不再用恶心巴拉的话茶我了?”

陈子轻用“你在说什么”的眼神瞅他:“我指的是不和你道歉。”

迟帘要背过气去。

陈子轻牵着橘色t恤下摆,腿并着,两只脚的脚尖朝向他,站姿乖顺又听话:“我穿的是你姑姑买的衣服裤子,脚上是你家的拖鞋,我这样,是不是不会给你丢人了啊。”

迟帘后背似被蛇爬过:“顾知之,你能不能别给老子装可怜!”

陈子轻哀怨地看了他一眼,我是真可怜,我为了追你,脑细胞都要死光了。

“你那是什么眼神,再那么看我,我把你眼珠扣了。”迟帘恶狠狠的,凶死了,他拽住陈子轻,把人拖出厨房就松手,“自己走。”

陈子轻跟他去客厅,闹哄哄的声音渐渐停止。

迟帘倚着沙发:“介绍一下自己。”

陈子轻老老实实样地一五一十道:“我姓顾,顾知之,十九岁,下半年去一中读高三,来自桐市。”

迟帘抬下巴:“说一下自己刚才在厨房为什么不理人。”

陈子轻说了。

少年们面面相觑,原来是误会一场。有人憋不住地打趣:“话都不让说啊,帘哥,管这么严。”

“管你妈。”迟帘笑骂,熟悉他的人都看得出来,他心里很爽。

孟一堃摸着鼻子瞥发小,管一个乡巴佬能有个鸡毛成就感,阿帘搞什么,进厨房也没揍人,他还以为真要见血。

“喂。”孟一堃朝发小带回来的人喊,“桐市是什么地方?”

陈子轻望了望长了张军人脸的男生:“小地方。”

大家明目张胆地评估他的全身上下,他出现在京市迟家的缘由,他们都了解了。

他们想着,山沟沟里长大的老鼠沾了迟家的光,去一中肯定会借着帘哥的名头做作|卖||弄。

虽然他们要考虑到帘哥奶奶那一辈的瓜葛不能让老人家难做,但乡巴佬非要出洋相,他们不看白不看。

这会儿真见到人了,发现他跟他们想象的不太一样。

黑是真的,土也是真的,五官没有硬伤却很土气,就是那种从骨子里渗出来的土感。

不过,整个人十分自洽,并不局促难堪。

这基佬,茶吗?他们没闻到一丁点茶味,以他们鉴茶品茶的经验,还真是看不出来他是个茶哥。

但帘哥没理由骗他们。

所以这是一口他们都鉴不出来的资深老茶,他们防不甚防,只能等他主动露出茶气再做打算。

“顾知之是吧,玩游戏吗?”有少年举起手机。

玩把游戏就能暴露出一个人的很多装备,像性情,智商,情商,应变能力,抗压能力,心态,大脑小脑发育程度等等。

陈子轻看向迟帘。

“看什么,不知道自己是个菜逼?”迟帘往沙发里一坐,颔首道,“去桌上把我的手机拿过来,坐我边上看我玩。”

陈子轻用眼神说:你让我,看你玩?

迟帘尚未反应过来,兄弟们就齐刷刷地把视线集中到他脸上,不是吧,那不是可爱的妹妹才能坐的位置吗?

过来的少年里有两个女孩,她们把手挡在嘴边叽里咕噜,暧昧地瞟他跟顾知之。

迟帘悚然,又他妈是腐女?这世界还让不让他们直男活了!他耳朵尖发红:“顾知之,你滚到房里去,别出来了。”

陈子轻对戏谑看他的少年们笑了下,转身朝他的房间方向走。

客厅再次哄闹起来,其中夹杂了声,“浮哥跟燃哥都在国外度假,一个要过几天回来,一个要到一个礼拜以后”。

陈子轻的脚步放慢了点,迟帘还有发小没来啊。

背后传来迟帘吃了炸||药的声音:“你磨蹭什么,还不快走!”

陈子轻加快脚步消失在走廊拐角。

进了房间,他就开始做笔记,以他的认真程度,别说一个迟帘,就是高考状元……那都通通没戏。

记好今天的心得体会,陈子轻把自己摔进床上,维持闷死的姿势。

不多时,外面有人敲门,叫他去客厅表演才艺,他不想去,就说:“我睡了。“

“是帘哥的意思。”

陈子轻躺着不动,他困了想睡觉了,过了会又有人来,不是迟帘,是那个孟一堃。

“不想吃苦头就顺着阿帘。”

孟一堃刚说完,房门就从里面打开了点,一只又圆又黑的狗狗眼露出来。

“我怎么会不顺着我的帘哥哥呢,他让我往东,我绝不敢往西,我什么都听他的。”

孟一堃面部一抽,传说中的茶艺?就这?哪里出问题了,是他的耳朵,还是阿帘的脑子?

“你让开点。”陈子轻看他跟个门神似的挡路。

孟一堃后撤,陈子轻走出来带上门,径自前去客厅表演才艺。

面对一阵看笑话的起哄,陈子轻偷瞥不救他的迟帘,眼珠转了转:“我给你们叠个元宝吧。”

“…………”

陈子轻回房取来几张纸,手拿其中一张,漫不经心地对齐边角折叠。

大家目睹那张纸在他黝黑的指间变化出三角形,船形,一眨眼的功夫,就见他对着船底吹口气,

扁船变成了一个富贵精致的元宝。

“这个才艺可以吗?能让我过关了吗?”陈子轻把元宝放到茶几边上,“不可以的话,我再画个符?”

这群富二代亲眼见证了一张符的诞生。

迟帘拿着符看,这他妈都能以假乱真了,顾知之竟然还会这唬人的手艺。

“我在网上学的。”陈子轻解释。

迟帘把符一丢,就说只能唬一唬傻子。

有的少年很喜欢灵异一类:“那你还会画别的符吗?”

陈子轻把笔放进口袋,从果盘里抓了把滚圆的葡萄吃,这会他把听迟帘指挥抛在了脑后。迟帘碍于有其他人在场不好发作,后槽牙都咬上了,这家伙哄他跟哄孙子一样,全是放屁!

“一般就是驱鬼,镇邪。”陈子轻嘴里塞着葡萄,口齿不清地说。

有人提议请笔仙,迟帘手指一抖,哪个不长心的,是不是要看他吓尿。

那有着养成系明星相貌的少年越说越起劲,嚷嚷着请出来就问未来,姻缘,成绩,家里的事业……什么都能问,什么都很准,非常神奇。他似乎很有经验的样子,激动得两眼发光,迫不及待地想要拉着其他人一起玩。

“请了送不回去怎么办?“

“不会送不回去的,又不是拍电影,再说了,真送不回去也没事,有顾大师在呢,是吧,顾大师!”

陈子轻听出对方的吊儿郎当,叫“顾大师”也是嘲笑居多,他抿抿嘴,逐一看一张张肆无忌惮无知无畏的稚嫩脸庞,劝告他们:“不能拿灵异游戏开玩笑,要有敬畏之心。”不然你们乱搞,遗愿清单上可能会出现你们的名字哦。

冷场了。

有几个少年不爽地吐槽他玩不起来,没劲。

“砰”

迟帘把在手上捏半天的手机丢在茶几上面:“这才艺又有元宝又有符纸,这么吊,还不鼓掌。”

氛围热火起来,大家嘻嘻哈哈没心没肺。

“鼓掌鼓掌。”

“顾大师,赶明儿跟我们一起去玩恐怖本呗。”

陈子轻好奇地走到沙发后面,凑在迟帘耳边问:“恐怖本是什么?”

迟帘耳朵根子一痒,蹭地躲开:“密室游戏角色扮演。”

陈子轻顿时就没了兴趣,那不玩了,够够的了。他要回房,有女生叫住他,问可不可以把符送给她。

“可以啊,你拿去吧。”陈子轻无所谓。

客厅外的花园,孟一堃深沉吐烟,发了个小鸡拍肚皮的表情给一个发小。

过了会,那头有了动静。

谢浮:?

孟一堃将偷拍的视频发到聊天框里,等发小回应,发小又没声了,他蹲在灌木丛里,夹着烟的手按语音:阿帘有丑人恐惧症,但视频里的情况来看,好像症状有所减轻。

谢浮:。

孟一堃被一口烟呛咳,是老谢给他们通风报信,他们才知道阿帘要带个绿茶基佬回来,而且老谢看样子还挺有兴致,现在是怎么回事,性|冷|淡了?

有蚊子叮脚,孟一堃抓抓:你在国外有什么不顺心吗?

谢浮:没什么不顺心,也没什么顺心。

孟一堃眼皮轻跳,得嘞,这位爷状态不佳,那还是等他状态好的时候再说吧。

想了想,孟一堃又打个语音:他吃葡萄不吐籽,阿帘注意到了,看了他至少四次。

谢浮:他对阿帘有执念。

孟一堃嘴边的烟掉在了地上,他低头捡起来掐了:靠,基佬怎么就喜欢瞄上直男,这是不是一种病?

沙滩边的遮阳伞下,谢浮陷在躺椅里,有个异国帅哥搔|首弄姿想给他擦防晒油,他笑着摆手,并称自己不是gay。

帅哥盯着他那一大包,失望地舔了舔嘴。

谢浮双手放在脑后,姿态舒展地吹着海风,他四肢修长,皮肤白,肌肉薄而精实,像一条漂亮惹眼的鲸鱼。

男男女女都往他这儿抛媚眼送秋波,在他眼前显露自身傲人的部位,实在是乏善可陈,他点开微信。

孟一堃:阿帘是看在奶奶的份上才收留他的,我觉得他心里有逼数,会尽力讨好阿帘,还会讨好我们,他不可能无耻到犯乱勾引阿帘,没那个胆子,我们不用担心他指手画脚自以为是惹阿帘不快。

谢浮:再有乡巴佬的事不要跟我说,去找老季。

孟一堃:你怎么了?

谢浮笑笑,怎么了,要不是刚好那时候提不起劲,谁会把时间浪费在一个乡巴佬身上。

廉价的可爱,廉价的卖萌,廉价的茶艺,一切都很廉价,一边要死要活的舔他发小,一边叫他哥哥试探他有没有女朋友,还无端把他拉黑,这么能作,他看在阿帘的面子上,不计较就不错了。

等他回国,他会要求阿帘隐瞒自己是那个网友,也不会对别人透露。

不光彩的小插曲,就该埋起来。

迟帘的一伙朋友擦着零点各回各家,带走了制造的垃圾。

陈子轻因为这个小细节对他们产生了还凑合的印象,他一夜到天亮,活动手脚出门溜达熟悉环境。

迟家左右两边各有一栋富丽堂皇的别墅,左边那栋开出来一辆车,陈子轻赶紧贴边站,车子慢慢开出他的视野,他没在意。

“那是启荣老板的车。”

陈子轻回头,迟帘打着哈欠出现在铁门口,头发蓬乱,眼睫毛被他揉成一撮一撮,他的手抄在运动裤口袋里,眉眼间尽是困顿之色。

“就是涉及黄金珠宝,地产,制药等多个行业的启荣。”

陈子轻惊叹:“那种大人物住在你家隔壁。”

迟帘朝右边别墅侧了侧脑袋:“季常林住的地儿。”

陈子轻不认识,但他知道一定是个在百度一搜就能搜出履历的大佬,他瞥瞥迟帘:“你和那两家来往多吗?”

“都是邻居,你说多不多?”迟帘耸肩。

陈子轻问道:“他们家有跟你差不多年纪的小孩?”

“是我两个发小,谢浮,季易燃。”迟帘踩着路边长得好好的青草,“他们都在国外快乐,昨儿没回来。”

陈子轻“哦”了声:“那你们住在一排,等他们回来就能找你玩了。”

迟帘在心里嗤道,你昨儿不是问一中的篮球队长跟学生会长吗?就他们。何止是熟,简直熟得不能再熟了。

一中名气大的人有不少,别的不问,偏偏问那两个,顾知之八成知道他们是发小,故意问的。

就好比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顾知之除了勾|引他,也会观察其他“哥哥“。

迟帘希望顾知之能看上很受基佬追捧的老季,对不住发小了,他只想甩掉那块牛皮糖,在他被逼疯之前。

牛皮糖采了朵小花送他,他扭着脸道:“花开得正好,你非要把它摘下来,这跟杀人有什么区别?”

陈子轻呆若木鸡:“……那你踩草呢。”

迟帘跟他干瞪眼。

“我们都不对。”陈子轻得出结论,“下次不这样了,走吧,你带我去买早饭。”

迟帘佩服他的脑回路:“我说要带你去了吗?你就这么理所当然?”

陈子轻说:“我不认识路。”

“带路不过是借口,你不就是要我付钱。”迟帘看穿他的伎俩,“老子是你的提款机。”

陈子轻挠着脸对他笑:“我的钱都在微信里面,你登我微信扫码就好了啊。”

“那么麻烦,我会做?”迟帘拉着个脸,骂骂咧咧地催促,“能不能快点,腿短不知道跑起来?”

脾气这么不好的娇贵少年一点耐心都没有,让人难以想象他谈了恋爱会有多少改变,不可能甜得起来的样子。

上午迟帘接到奶奶的电话,让司机送他跟陈子轻去了奶奶家。

迟奶奶握着陈子轻的手,亲切地叫他小知之,嘴里翻来覆去地念叨:“好孩子,漂亮孩子。”

迟帘抖肩:“奶奶,你的老花镜放哪了,我去给你拿过来。”

“要什么老花镜,奶奶视力好得很。”迟奶奶抚摸昔日姐妹的孙子,“小知之,你缺什么告诉奶奶。”

陈子轻看迟帘。

迟奶奶立即从这一举动里判断出一个信息,她不轻不重地拍在自家孙子胳膊上:“你欺负小知之!“

迟帘:“……”

“别吃梨了,反省去。”迟奶奶训道,“不听话,奶奶怎么跟你说的,没大没小没礼貌,按年纪,你该叫小知之一声哥哥。”

迟帘意味深长:“那怕是叫不了。”

迟奶奶狐疑:“怎么叫不了?”

“这就要问他了。”迟帘慢悠悠地把皮球踢给乡巴佬,老子看你怎么说。

陈子轻几次张嘴,欲言又止:“奶奶,我喜欢叫迟同学哥哥。”

“噗——”

迟帘刚喝进去的可乐喷了出去,这话都能说得出口,真的一点脸都不要了。

“阿帘,你注意点个人卫生。”迟奶奶有几分嫌弃。

迟帘指着陈子轻,夸张地哭诉着告状:“奶奶,你没听到他说,”

“听到了,不就是小知之叫你哥哥。”迟奶奶那是相当的开明,“这有什么的,他喜欢叫就叫了。”

陈子轻害羞一笑。

迟帘拳头都捏紧了,操。

迟奶奶叮嘱道:“阿帘,你拿出哥哥的样子,开学了要护着他,别让他受一些捣蛋鬼的欺负,在学习上给他提供帮助,你们好好努力,争取考上同一所大学。”

迟帘翘腿:“不能吧,我是要留学的。”

陈子轻没说话,他的眉眼都垂下去,安静得渗出了几分令人动容的落寞。

迟帘斜眼,怎么,还真想毕业后也粘着老子?真敢想。老子连自己的未来都做不了主,你算个鸟。

陈子轻给他梨,他把声音压到最低,好像是躲在被窝里说话:“你是不是要我直接告诉奶奶,你馋我身子,对我图谋不轨?”

“别说,我不想你奶奶生气。”陈子轻慌张道。

迟帘得意道:“你求我。”

陈子轻用口型一字一顿:“我求你。”

迟帘愣了愣,不自在地把眼神一飘,听他说:“哥哥,你先记着我惹你不高兴的地方,回去我任你处置。”

他妈的,一不留神就被恶心到了。

陈子轻见迟帘不接梨,他咬了口,自己吃了起来。

迟奶奶终于做出了决定:“小知之你也去国外留学,只要你做到自己能做到的部分,剩下的奶奶帮你。”

陈子轻被一块梨肉硌到了嗓子,难受地咳嗽。

“奶奶,你看看,他被你吓到了,人各有命,一个月拿一两千工资的人,你让他出国镀金,这不是给老天爷添加工作负担?何必。”

迟奶奶瞪走孙子,和蔼地安抚贫苦人家出身的小孩:“小知之,你别听我孙子的,好点没,你还没说缺什么。”

迟帘等着看顾知之怎么趁机敲诈,没想到他说的是:“什么都不缺。”

嘁。

确实都不缺,赖上他了,还有什么没有的。

迟帘又冒出想把尽快摆脱顾知之的念头,他在微信上找另一个发小:老季,你几号回来?

季易燃:17号。

迟帘:玩什么呢,玩那么久。

季易燃:在做训练。

迟帘见他这么说,不免想到他一直以来的缺陷,只好暂停想法。

过两天是七夕,陈子轻废了很大的劲才把迟帘叫出去,又有意无意地和他去一家餐厅吃饭,情侣打五折。

迟帘已经顾不上自己被算计了,他被周围来来往往的人流吵得心烦气躁。

陈子轻一手拿着新买的手机,一手拿的是迟帘没吃完的棉花糖:“出来玩别这么不高兴。”

迟帘口罩下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吃个饭还要排队领号,他这辈子没受过这种苦,扬言要去亲戚开的酒店。

“就这家吧。”陈子轻不让迟帘走,开玩笑,这是他在网上刷了很多帖子看网友建议,挑出来的网红情侣餐厅,寓意很好的——网友分享出来的感情结局比例透露,来这的大多都会很恩爱,最后也都分手了。

错过很难再有下家。

陈子轻垂着头说:“这家主题好。”

迟帘额角一蹦:“你没发现我们过来,很多人都在看我们?”

“因为你帅啊。”陈子轻说。来吃饭的两男生不止他们,也有别的队伍,但迟帘是焦点。

他认真又诚恳地陈述事实:“你多帅,裹块布都能让人移不开眼。”

迟帘脸一红,老子是校草,当然帅了。

陈子轻把手机揣进兜里,腾出手掏小票:“我们前面的人不算多,等等就到我们了,现在有时间,我们去附近逛逛,买个盲盒。”

……

盲盒的普遍价位远超陈子轻想象,都是七十九,八十九,他印象里是九块九。

这个太贵了,这个也贵,陈子轻嘴里碎碎念。

迟帘拉下口罩吃棉花糖,甜得粘嗓子:“你到底买不买?”

“买。”陈子轻拿了个超人盲盒去付账,一个彩色弹力球被迟帘丢到前台,他在服务员的疑问中说,“一起的。”

两样东西就超过一百了,陈子轻被京市的物价惊到了,他开始盘算今天这顿饭要花多少钱。

点菜的时候,陈子轻刷着手机上的电子菜单,眉头就没解开过。

迟帘随时抬头,都是他那丢人现眼样。

“到底几个菜,能让你倾家荡产?”迟帘受不了地开口。

“单独看不贵,一加购物车就有种怎么这么多钱的感觉。”陈子轻嘀咕,“就快好了,我点个喝的。”

接着就问道:“玉米汁可以吗?”

迟帘不在意吃的喝的,他今天出门没看黄历,不想多费心思。

七夕就这么被糟蹋了。

虽然他没女朋友,过不过的都行,但也不能跟个天天茶他的基佬出来吧,真他妈的。

迟帘在看家里人发的信息,余光瞥到对面的人凑过来,他把手机息屏:“你在干什么?”

陈子轻屈膝站在他旁边:“我想和你拍张合照留个纪念。”

迟帘说:“不拍,拿开,别逼我掀桌。”

陈子轻要拿到合照贴在餐厅的照片墙上,他竭力夹着嗓子哀求:“就拍一张好不好。”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迟帘火冒三丈,“发春的猫。”

陈子轻:“……”

迟帘抓住他背带裤后面的小熊夹子,拉起来,松开,在它弹回去时说:“都发春了,怎么不叫?”

陈子轻犹豫了一下,单手松松蜷缩着举到脸边:“喵~”

“嘭”“咚”

迟帘捂住鼻子蹲到桌底下,脑袋撞到桌子痛得眼冒金星。

陈子轻也蹲下来,凑头问他怎么撞到了,疼不疼。

迟帘粗喘着低吼:“顾知之,你长这脸,这样,这麦田色,根本不适合卖萌你知道吗?”

陈子轻叹气:“我知道。”

迟帘气息一松,终于得救了。

下一刻就听他苦恼地来一句:“但是我控制不住,我对着你就想卖萌。”

迟帘冷冷看他,语气更冷:“我是祖国的花朵,你这么摧残我,你良心被狗吃了?”

陈子轻说:“我也是祖国的花朵。”

迟帘毫不客气地评价:“茅坑边的野花。”

“总归是花。”陈子轻趁迟帘不注意,飞快拍下了合照。

两人蹲在桌底下四目相视,没注意到时间的流逝。

服务员弯腰:“二位,菜上齐了。”

陈子轻挡住脸皮薄的迟帘,若无其事地从桌底下出来:“好的,谢谢。”

饭吃到一半,迟帘把陈子轻丢在餐厅,径自去找朋友们玩了。

到了夜生活正浓的时候,迟帘和朋友们告别,他没回家,去的奶奶那儿,今晚要在那边过夜。

迟帘早前在小区物业那里录入过自己的脸,进出都很便捷,他这次也和平时一样,过大门的时候扫描他的头像,电子音响起:“识别成功。”

就在他往闸口里面跨的那一瞬间,突兀地冒出一句:“检测到陌生人员。”

迟帘的后脑勺倏地一凉,紧跟着那股凉意窜到他后脖子,不受控地向下流窜,连带着他整个后背都凉丝丝的。

没风的夏夜,迟帘硬生生地打了个冷颤,他缓慢回头,

没人。

身后扫描区只有漆黑的街道,哪来的陌生人员?

我操,什么鬼!

迟帘提着手里的购物袋迈进小区,狂奔起来,他乱踩着地上的树影朝奶奶家跑,老远瞧见喷泉前面有个熟悉的人影,连忙加速迎上去。

少年像被狗追,跑得飞快,两条腿跑出了虚影,带出的滚热劲风扑到陈子轻脸上,扑进他眼里,他眯了下眼,深感莫名其妙,嘴上倒是平静地说:“你没回来,我想给你打电话发信息怕你烦,就出来接你……”

迟帘深呼吸打断道:“我后面有鬼,跟我一起进来了,操,顾知之,你不是会画什么符吗,快咬破手指画一个在我手上,快啊。”

他粗略地讲了门口的陌生人员事件:“老子魂都要被吓飞了!”

陈子轻把张着的嘴闭上,向他背后看了看。

从小就超怕鬼完全没辙的迟帘以为真有,头皮都麻了,他在极端的恐惧之下想也不想就抓住陈子轻的一根手指,叼住,犬牙嵌进小麦色皮肉,尝到了一点咸味才惊觉自己干的什么傻逼事。

但特殊情况特殊对待,迟帘镇定地吐出口中的手指:“我给你咬破了,你快画。”

陈子轻没感觉到一缕阴气,迟帘的反应又不像是假的,他猜测那东西可能只是刚好也想进小区,就跟着迟帘进来了。是某个楼栋里的鬼魂,已经回家了。

当然不排除另一种可能,检测器出故障了。

反正虚空中的遗愿清单没增加,那他就不管了,他捏着流出血珠的手指,露出思索的表情:“驱邪的符是吗,我得在你胸口画。”

迟帘:?

你要不要听听你说的什么下流话?

陈子轻不听,心一横只管说:“为了达到最佳效果,不能隔着衣服,我要进你里面。”

他一眼不眨地征求意见:“你让我进去?”

迟帘脑子嗡响,手上购物袋用力砸过去,情绪失控脸红透了,羞辱又愤怒地破口大骂道:“你他妈非要在这时候吃我豆腐占我便宜?”

陈子轻接住购物袋,正色:“这是一件很严肃的事,你不要多想。”

“那回家,不能在外面。”迟帘艰难让地退了一步,他为了保护自己的敏感带,掐住黑皮的脖子弯腰凑近,“你画的时候别碰我乃子,不然我他妈就让鬼吓死,再带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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