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艺速成班(我也想跟他谈恋爱,我还想...)

迟帘做了一夜噩梦。

早上起来,他满脸虚脱疲惫,黑眼圈都要掉腹肌上了,吃早饭的时候全程精神萎靡。

“阿帘,你今天要还是出门玩,那就带上小顾。”姑姑把袋子里的麻团放在小外甥面前,牌友说昨天落水的小孩后来活了,还给她看了不知哪个发的视频,她一看才知道是小顾,真要被吓死了,小顾才来就差点出事。

那是别人家的孩子,目前又只接触了一天,姑姑不好说重话,只能叮嘱外甥。

“你多让他跟你一起。”

迟帘手里的麻团都不香了:“杀了我吧。”

姑姑轻拍小外甥的脑袋:“别调皮,稀饭是小顾煮的,麻团是他上街买的,他连楼上楼下的卫生都打扫了,勤快懂事有礼貌,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迟帘恨恨道:“你不知道他昨晚对我,他对我,”

难以启齿。

“他对你怎么了?”姑姑喝两口稀饭,好奇地凑到莫名委屈的小外甥跟前,“还能欺负你不成啊。”

迟帘抬手挡脸,生理攻击跟心理伤害算不算?

“小顾!”姑姑朝院子里喊。

陈子轻在浇花,闻言就放下水壶去餐厅,他在迟帘要吃人的目光下挪步过去。

姑姑拉住他的手,又去拉小外甥的手,再把两只手放在一起:“你们……诶,你们一黑一白很般配。”

迟帘面如死灰:“姑姑,我是男的,他也是。”

“说的是肤色。”姑姑正色。

迟帘猛地把手抽回来,眼角抽搐着去瞪姑姑,你假正经什么,你腐女的本性都藏不住了。

“哈哈哈!”姑姑突然发笑。

迟帘浑身发毛,左边是个死基佬,眼前是个腐女,这个家他一个直男是待不下去了了,他背上挎包拿着手机出门。

脚却上了楼,神智已经不清醒了。

陈子轻憋笑憋得很辛苦,他好怕憋不住损了自己的功德,那就亏了。

“姑姑,你叫我进来是有什么事吗?”陈子轻问。

“啊?什么事?”姑姑跟他大眼看小眼,不记得自己为什么把人叫进来了。

“好的,我接着去浇花了。”陈子轻理解地点点头,他没走成,手被拉住了,迟帘的姑姑拉着他的手摸摸揉揉,咂咂嘴,“小顾,你的手为什么这么黑,是不是没洗干净?

陈子轻:“……我就是这个色。”

“哦,天生的小黑麦,挺好挺好,你跟我外甥的肤色差异很大,放一块能形成强烈的对比。”姑姑检查他指甲,“昨儿我见你涂了层指甲油,这怎么没了?”

“我抠掉了。”陈子轻说。

“脚上的呢?”姑姑看他脚,十根脚趾头的指甲上光溜溜的,没有亮色,“也抠了啊。”

陈子轻“嗯”了一声。

“抠了干嘛,多好看。”姑姑说,“我有很多指甲油,你去我房间的梳妆台上找,喜欢哪个就拿哪个,随便用。”

陈子轻摇头加摆手:“不了不了。”

“是不是有谁说你了?”姑姑语重心长,“你不要在意别人的眼光,你一个指甲一个颜色都可以,只要你喜欢,其他爱咋咋地,管那么多干什么。”

陈子轻正感动,姑姑忽然来一句:“不过你那洞洞鞋是真的脏,你有时间就,洒些洗衣粉多泡一会,刷刷?”

“……”

陈子轻解释说:“刷不掉了,只能那样子。”

姑姑摸下巴:“我想也是。”

“所以你出门为什么会穿那双洞洞鞋?”

陈子轻小声:“没有别的了。”

姑姑脸上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内疚”。

“夏天穿洞洞鞋很舒服,能当拖鞋也能当凉鞋,也方便。”陈子轻忙说。

姑姑微笑:“小顾真会替别人考虑。”

陈子轻也笑了下,原主只有一双穿过来的洞洞鞋,没带别的鞋子。他的手机的微信里有两千块,不知道去了京市是个什么情况,不敢乱花钱买鞋,只能凑合着穿了。

“叮叮叮,当当当,叮当叮当叮”

欢快的闹铃声炸响,姑姑关掉手机上的闹钟,喝掉最后一点稀饭站起来:“桌子你帮姑姑收一下。”

她按了按金灿灿的菱形大耳环,拨着长发去玄关换上高跟鞋:“我去找老姐妹逛街了,中午晚上都不用给我留饭,你们在家好好的,他出门你就跟着,有事给我打。”

陈子轻欲言又止:“姑姑,迟同学不喜欢让我跟他一起,我们还不熟。”

“那就多处处,他爱打游戏,你也打,你们打着打着不就熟了嘛。”姑姑挤眉弄眼,“我对你很有信心。”

陈子轻一言难尽地送她出门,收拾了桌子去浇花。

迟帘在房里躺尸,有个发小给他打语音,问他上不上线来两把,他有气无力地回:不来。

发小:你昨晚撸多了?

迟帘:老子昨晚在梦里让男鬼追了一晚上。

发小:鬼还有性别,怎么,又被哪个基佬的骚风吹到了?

发小:你不是在你姑姑那玩得很快乐吗?

迟帘:我的快乐死在昨天。

迟同学忍不住跟发小倒苦水,他被亲奶奶坑了,接下来的高二生活要他用一生的时间来治愈。

土包子转去京市一中是铁板钉钉的事了,其实他可以转学,或者转去别的班,在学校附近挑个公寓住。

可是凭什么,他凭什么要退让?

他妈的,他要死扛到底。

迟帘:老谢,你帮我跟其他几个打下预防针,就说我要带个人回京市,是个茶基佬。

谢浮:多茶?

迟帘一说这个就诈尸般爬起来,拳头砸在床上:他用夹子音叫我哥哥,让我帮他拧水,就这么茶。

谢浮:根据我的经验,只要是个绿茶,那就长得不丑。

迟帘:错,又丑又土又茶。

谢浮颇感新鲜:没见过的品种啊,我快闷死了,你把人介绍给我,让我玩玩。

迟帘:哥们,你怎么这么想不开,缠上可就甩不掉了。

秒撤回,换成:这样,你要是帮我搞定他,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爹。

谢浮:把他的号码给我。

迟帘没有土包子的联系方式,他找姑姑要了,发给谢浮。

不多时,谢浮就来和他分享进度:加上了。

迟帘:你别忘了设置朋友圈阻止他进去,不然你自己丢人,还有可能连累老子!

谢浮发给他聊天框截图。

-你好【玫瑰花】。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你加错人了。

-但你同意了。

-我无聊。

-我也无聊,茫茫人海中,我们两个无聊的人相遇了,我们真有缘。

迟帘:…………这么土?

谢浮:对症下药。

迟帘:那你怎么还上赶着搭讪,我看到聊天内容都要吐了。

谢浮:开头不重要,结局才重要。

迟帘从床上跳下来,拿桌上的可乐喝几口:不要出人命,别让他再缠着我就行,我真的受不了他喊我哥哥,妈的,噩梦。

谢浮:一天搞定。

迟帘相信谢浮的手段能力,那哥们比他还颜狗,好在只是网聊,不用见真人。他看一眼谢浮的头像,是八块腹肌,怪不得土包子那么快就加上了。

昨天一看到他就两眼发直,然后趁姑姑不在,又是对他舔嘴又是撩头发,争分夺秒地偷看他,傍晚再见的时候,带着一股子脏味的小动作没了,换套路了,别太恶心人。

迟帘开门出去。

小客厅吹着冷气,沙发上的陈子轻眼神询问,迟帘看他的眼神充满鄙夷嘲讽,像看一个龌龊肤浅的小丑角。

???陈子轻现在不想做标注任务,就懒得管迟帘,他躺在沙发里继续和网友聊天。

迟帘呵呵,这是舔上八块腹肌了。

他下楼吃早饭,发现桌上什么都没有,怒气冲冲地回到二楼,一脚踹在沙发上面。

陈子轻被那股力道震得手一抖,手机砸在了脸上,他疼得脸拧起来:“迟同学,你干嘛踹沙发啊,这么大力。”

迟帘耳边嗡嗡响,这他妈的在跟谁撒娇?

陈子轻拿起手机揉了揉脸,迟帘看过去,正常人脸被手机砸,都会砸出红印子,他没有,太黑,看不出来。

这不就是颗黑蛋。

长这样还要学人茶言茶语,怕不是得了脑血栓。

迟帘讥笑:“不就是想引起我的注意吗,行,我注意了,滚下楼去把早饭拿上来。”

陈子轻惊讶地说:“我以为你不吃……我为了不浪费就全都吃光了。”他下意识把手放到有点鼓的肚子上面。

迟帘刘海几根毛乱翘,他眯着漆黑的眼,过分好看的脸配着愣怔表情,有点傻。

陈子轻维持平躺在沙发里的姿势,一动不动地仰视着他,比他更傻。

迟帘倒退着扶额,谢浮说一天搞定,那就一天,只要他熬过今天,明天又是一条好汉,他……

他一转头,思绪七零八碎。

土包子的t恤不知道穿过多少年了,洗得泛白,领口变形松松垮垮,这会儿他在挠痒,领口一拉扯就显露出一片胸口,隐约还有半颗豆子。

迟帘眼睛被强了,他脸黑红,满身冷汗地回到房间,并把房门关上,反锁,哆嗦着在手机上找到漂亮妹妹洗眼睛。

陈子轻翘起腿打了个哈欠,网友没回信,他就不主动找了,可有可无打发时间的存在。

头像上那八块腹肌一看就是网图。

京市谢家,谢浮在陪家人说话,他不时转一下指间的薄片手机。

“儿子,你迟阿姨跟迟叔叔在国外出差,他们太忙,怕是顾不上阿帘,你要多陪他聊。”谢母叹息,“最好是在他不理解父母的时候开导开导他,别让他钻牛角尖产生青春抑郁症叛逆期,做父母的,哪有不爱自己孩子的,不都是为了生活。”

谢浮懒洋洋地靠着椅背:“妈,你多虑了,他在他姑姑那边玩得很好。”

“那种半小时就能逛完的小地方,能有什么好玩的。”谢母雍容华贵的脸上浮出不认同,她看一眼一表人才的儿子,“你今天不出去?”

“没什么意思。”谢浮兴致寡淡。

“成天说没什么意思,人活在世上,哪有那么多有意思的时候。”谢母心生一想法,“要不,”她提议道,“你谈个恋爱?”

谢浮笑出了声:“妈,我是gay,你确定让我谈?”

谢母骤然想起儿子的性取向,她的脸色变了个彻底,却因为什么原因没有因此发火,只是一言不发地起身离开了。

谢浮前一刻还在笑,下一刻就漠然地刷起手机,他半出柜,父母清楚他的隐秘,发小同学们一概不知,都当他是喜欢卡哇伊小萝莉妹妹。

微信上消息不断,土茶却没动静。

谢浮又深又宽的眼皮半阖,睫毛密而翘,盖在眼上的那条弧度偏长,他的手指一下一下叩着手机,生平头一次被冷落。

而且,迟帘不是说挺会茶的吗,怎么一点茶味都没有。

谢浮玩味地意识到自己被钓了,段位模糊不清,他打开和土茶的聊天框,输入一行字点发送:我要打游戏,有个坑位,你来不来?

土茶:打游戏啊,我不会。

谢浮眼下生冷,这就装上了,他乏味地打字:我教你。

陈子轻看了网友发的游戏名字,原主的手机上就有,不用他特地下载,但他不知道原主的账号密码。

【账号:我在新东方学泡茶,密码:xxxxxx】

陈子轻登入进去,迟帘昨晚玩的好像就是这个游戏,那他玩一玩吧,兴许是个能用上茶艺的情境。

陈子轻这一玩就玩了一上午,他下楼烧午饭,抄了两个菜烧了一个汤,站在院里喊;“迟同学,午饭好了!”

迟帘不理睬。

陈子轻吃完盛了一碗饭,夹些菜压在饭头上送给他。

房门敲不开,陈子轻就把碗筷放在小客厅的茶几上面,自个去睡午觉了。

迟帘出来撒尿看到那碗饭,他冷嗤:“狗都不吃。”

转身回房间往床上一趴,膀胱胀了才想起来,自己刚才出去忘了把那泡尿撒出去。

迟帘臭着脸又出了房间,他第二次把视线瞥到那碗饭上,反应过来时已经吃了一口,卡在嗓子里不上不下。

鸡蛋羹跟家里做的不一样,一点也不光滑鲜嫩,都是坑坑洼洼的蜂窝。

和人一样丑。

迟帘用鸡蛋羹拌饭吃几口,那家伙整个人都很脏,像是八百年没洗过澡。

老子就要以貌取人,不行吗。

迟帘咽下饭菜,他猝然白了脸,瞳孔紧缩。

操!

我竟然吃了乡巴佬做的饭,万一里面加了料,吃完就该心跳加快|兽||性大发。

即便没料,那口水呢,筷子有没有被舔被含……

迟帘被自己的想法给刺激得干呕,他刚颤着手放下碗筷,余光就捕捉到了一只蟑螂。

嗖地从他眼前跑走,没了,不见了。

去哪了?

操他妈的,蟑螂呢?

迟帘头皮紧绷,快速抄起茶几上的遥控器砸过去,蟑螂从沙发底下一个滑行,他砸纸巾盒,砸拖鞋,身边有什么砸什么。

房里午睡的陈子轻被吵醒,第一反应是地震了,他慌忙跑出去,迟帘站在一地狼藉里崩溃地喘息,眼尾都激动红了,随时都要哭出来。

“哥哥,你,”陈子轻觉得现在茶不起来,就生硬地开口,“迟同学,你怎么了?”

帘子后面的蟑螂爬了出来。迟帘咒骂着抓住沙发,下一刻就要搬起来砸上去。

陈子轻:“…………”

“别砸,”他举起双手阻止暴走中的迟帘,“我去捉,你别动。”

真的是捉,徒手捉。

陈子轻淡定地把蟑螂用纸巾一包,倒口水打湿丢进垃圾篓里,安抚道:“好了好了,没事了。”

迟帘唇角颤动,没事?这他妈叫没事?他不敢相信这世上有顾知之这种人,茶起来要人把隔夜饭吐出来,正常的时候很不正常。

“顾知之,你比蟑螂可怕多了。”迟帘咬牙。

陈子轻笑着掰手指:“你怕鬼,怕蟑螂,这两样我都不怕,你还怕别的吗,跟我说说,没准我也不怕。”

迟帘心里门儿清,这家伙想趁这个机会接近他,真敢痴心妄想,没皮没脸。

陈子轻见迟帘往楼梯口走,他要说什么,想想还是闭上了嘴,却在下一秒跑上前,一把拉住迟帘,话到嘴边就被暴力甩开手。迟帘挥手的瞬间打到了他的眼睛,他一下就流出了泪。

迟帘从没把人打哭过,他出现在了短暂的尴尬,很快就消失了。

“是你自找的。”

迟帘把手塞进口袋里,装逼地抬了抬下巴,理直气壮道:“你自找的。”

“我只是想拉你。”陈子轻一只手捂住泪流不止的眼睛,一只手去指迟帘脚前的惨白墙边,“膝盖磕到那儿特别疼,我经历过,所以才拦你的。”

迟帘一愣。

陈子轻捂着眼睛转身去卫生间,背影看起来十分可怜。

迟帘的内心深处不受控地滋生出了一丝自责,下意识迈动脚步追上那道身影,前面的人微微扭过脸,抿着嘴,指缝里湿淋淋的滴落着泪水,轻声说话。

他说:“都是我的错,是我自己胡乱拉哥哥,把哥哥吓到了。”

迟帘犹如从迷障中惊醒。

我疯了,我对一个死基佬自责。

迟帘找发小催进度:谢浮你能不能行,半天都过去了,你怎么还没搞定他?

谢浮没回,迟帘就又发语音:我不该找你,我应该找老季,他是咱们几人里面最容易吸引基佬的一个,他对付基佬比咱们都有经验。

谢浮还是没回,冷淡态度和主动要号码判若两人,性情喜怒无常,他下午才听迟帘的语音,然后就放一边了,直到晚上,谢浮在家宴途中给土茶打视频。

想看看到底多土多丑。

视频接通了,手机疑似放在卫生间的台子上面,镜头对着天花板。

玩这种小把戏……

谢浮欲要索然无味地按掉视频,一个脑袋伸到了镜头前,头发被毛巾包成一团,露着完整的五官眉眼,全部避开他的审美区域,那肤色一衬托,视频整个色度都暗了下去,他感觉迟帘评价得还是保守了些。

“同学,你那边怎么是黑的啊?”

没故意夹,似是说话的习惯,尾音自然的拖了点往上翘。

“同学?”

“怎么连声音都没有,卡了吗?”

“我凑这么近,脸好大啊,好像能把那边调大,我这边调小。”

黑暗中,谢浮的上半身前倾一些,又前倾一些,距离两次拉近,他盯着视频里的人,那下垂的眼型和直率眼神让他想起……小时候养的那条小狗,他很喜欢。

后来,

小狗被车撞死了,他铲了半天才铲起来。

谢浮把视频关了,将土茶的名字改成另外两个字:小狗。

……

陈子轻莫名其妙,怎么打了视频又不露脸不说话,搞什么东西。

说是京市人,高中生,实际谁知道呢,网上的人连最基本的性别年龄都真真假假。他在学玩游戏,想有个人带,这网友先留着吧。

陈子轻顶着半湿的头发去镇上溜达,迟帘骑着单车停在他面前,一身简单清爽的白色运动套装穿出了王子的燕尾服既视感。

迟帘见鬼一样:“顾知之,你怎么找过来的?”

“我没,”陈子轻感觉迟帘周身气息很冷,明显固执己见不听解释,他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迟帘两条腿撑地,按着车龙头的力道发紧,指关节森白透红,他怕被这家伙尾随,今天白天都没出门,天黑才出来透个气,却还是被找过来了。

小镇太小了,甩不掉。

“我去西边,我不想在那里看到你。”迟帘厌恶地压制着脾气,“听得懂?”

陈子轻说:“听得懂,你放心,我不去西边。”

真就这么容易打发了?迟帘将信将疑,脚踩上踏板,耳边响起他原形毕露的声音:“你晚上回来睡吧?”

迟帘听着他近似查岗的语气,差点没从单车上摔下去,怒极反笑道:“顾知之,你当自己是谁,我老婆吗?”

陈子轻愕然:“那真是没有。”

“算你还有点廉耻心。”迟帘就要骑车走,没骑动。

陈子轻抓住他车座后面的那块铁板,认真地确认:“所以你晚上回来睡的吧?”

迟帘面色青白交加:“松手。”

陈子轻不松,你今晚要是不回来睡,那我现在可就要抓紧时间完成标注任务了。

两人僵持上了,陆续有路人侧目。

迟帘丢不起这人,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回。”

老子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美好的暑假生活提前结束,有种过招失败的无力感。

陈子轻望着迟帘骑车消失在街角,他收回视线在这一块地方转悠,察觉一双眼睛时不时地往他身上瞅,他毫无预兆地迎上去。

是个女孩,她没料到自己会被他发现,有点慌乱地故意东张西望。

他还看她,她鼓起勇气向他走来。

原来是迟帘的爱慕者,偷偷暗恋的胆小鬼。

女孩从家里超市拿了两个雪糕,给陈子轻一个:“他来镇上快二十天了,我都不敢跟他说话,太好看了长的,皮肤还比我认识的所有女孩子的都要白,我看你们在街上有说有笑,你昨天才来,今天就跟他熟了,你是怎么做到的,不自卑吗?”

没恶意,只是单纯的困惑,其中夹杂了点羡慕。

陈子轻吃着芒果雪糕上的一撮奶油:“还好啊,可能是我见的帅哥比较多。”

女孩说:“像他那么帅的,哪还有。”

陈子轻面朝散步的行人:“虽然少,但还是有的,就我见过的帅哥里面,有比他更帅的。”

女孩吐舌头:“你就吹吧。”

陈子轻笑笑:“那就当我吹。”他指指女孩手里的雪糕,“要化了。”

女孩忙去吃,一张纸巾递过来,她抬头,陈子轻对她说:“雪糕流到手上了吧,给你纸擦手。”

“谢谢。”女孩接过纸裹上黏糊糊的雪糕棒,隔着纸拿住,“要不要我给你介绍适合你风格的穿衣博主,你照着打扮打扮应该不差,其实你身高不矮,长得也还可以。”

陈子轻说:“好啊。”

女孩有些惊讶他的爽快:“你听意见,已经是半个帅哥了。”

陈子轻倒不是想做帅哥,他要考虑到人作为视觉动物这个特性。能在有限的条件里做点改变,为什么不做呢。

不管是去京市迟家借住,还是去一中上学,人际交流上都要注意,他的任务关键词还没激发,不清楚是什么,任务地点大概率是在学校。

迟帘很晚才回来。

陈子轻一边留意着他的动向,一边在微信里找网友吐槽和人相处太难。

八块腹肌:真诚是必杀技。

小狗:可我没有入场券。

八块腹肌:入场卷?

小狗:就脸啊,我不好看。

八块腹肌:关了灯都一样。

小狗:……我只是交朋友,你误会了。

八块腹肌:朋友多的是,处不来就换一个。

小狗:不行,这个朋友对我很重要。

八块腹肌:多重要?

小狗:我每天都要叫他哥哥,不叫就会死的那种重要。

谢浮手中钢笔掉在了书上,如此不知羞耻的话都能说出来,这是真傻还是假傻?

小狗:你是帅哥吗?

谢浮:身边人都说是。

陈子轻若有所思,那试试对他茶能不能行,要是行,以后日常任务就在他这做。

没几秒,谢浮就收到了一条信息。

小狗:哥哥,我这么找你聊天,会不会打扰到你的女朋友啊?

谢浮面部肌肉轻轻抽了一下,就这是个人都能识别的做作绿茶水准,迟帘也招架不住?

他慢条斯理地回复:哥哥没有女朋友。

陈子轻脸不红心不跳地念了出来,嘴上嘀咕:“我的茶语有没有效?”

【每日茶语*5,完成度1/5】1还是在街上对迟帘使用茶术的时候动的数字。

此时没变化。

要么不是帅哥,要么隔空不行,只能当面说。

陈子轻退出了微信。

聊天框长久地没有新消息,谢浮写了张卷子,给迟帘打电话:“你在做什么?”

迟帘蹲在洗衣机旁的地上:“搓内裤。”

谢浮淡笑:“迟少自己搓内裤?”

“我这边就我,姑姑,土包子二人,我不自己搓谁搓?土包子倒是想,操,我在他前面洗澡,我换下来的衣服就在盆里,他不会偷偷造飞机吧?”

迟帘越说越像那么回事,愤怒地扔下打了泡沫的内裤:“老子找他去。”

谢浮意味不明:“阿帘,你原先不这么躁动。”

迟帘没回神,就听谢浮道:“电话别挂,我听听看他生活中跟网上有多大区别。”

“你说一天搞定,还剩不到两小时,谢少,你怎么说?”迟帘不忘找马失前蹄的发小算账。

谢浮道:“你有隐瞒。”

迟帘不得其解:“我隐瞒什么了?”

“你只说他对你犯花痴,和你茶言茶语,没说他是真的喜欢你,喜欢到了有执念的地步,你知道的,一个人的执念最难对付,我失败情有可原。”

迟帘面露骇色:“这是怎么得出来的结论?”才认识两天,不是认识两辈子,这么点时间就有执念了?谢浮竟然也信?

话音未落,怀里就撞进来一个人,他顿时风中凌乱。

陈子轻站稳后退:“呀,对不起,哥哥,是我不好,我……”

迟帘痴呆状:“你第一个字发的什么?”

“呀。”

迟帘听见了谢浮的笑声,从手机那头传过来的,他脸爆红,明明跟他没关系,可他就觉得自己糗大了,丢脸地想把顾知之藏起来,这家伙不能见人,尤其不能在他旁边见人。

“放过我。”迟帘两天时间沧桑了很多,一身嚣张锐气都没地儿使,“多少钱你说。”

陈子轻飞快看他一眼就把头垂下去:“我不要钱。”

迟帘瞳孔地震,整这娇羞的死出,是要吓死谁?他后知后觉电话还通着,赶紧按了。

“那你就是,”迟帘居高临下地瞪着小黑皮,“单纯的馋我身子?”

陈子轻说:“也不是。”

我只是单纯的想茶你。

迟帘把他的回答当成狡辩,冷冷道:“顾知之,你去了京市,我多的是法子让你在学校呆不下去,”

陈子轻忽然打断道:“你学习成绩好吗?”

似乎恢复正常了。

迟帘云淡风轻:“一般,年级前十。”

“哇,哥哥好棒啊,不像我是个班级吊车尾,我和哥哥说话都觉得自己不配。”

迟帘擦掉唇边不存在的老血,唇上沾了搓内裤的泡沫,苦得发涩,他连忙去漱口,谢浮带不走顾知之,只能让老季上了。

不过老季不一定愿意忍着不适帮他这个忙,先回京市再谈。

门外响起魔音。

“哥哥,你的暑假作业一定都写完了吧,不像我,一个字都没有,不知道一中开学会不会检查暑假作业,我好怕啊。”

迟帘把盆踢到墙角,谁能有他怕?

“姑姑你还没睡啊,不是的不是的,迟同学没有欺负我,是我不好,我让迟同学烦了。”

“阿帘,你作什么呢。”姑姑敲门。

迟帘不开。

门外响了几句话,姑姑下楼了,就剩他一只手就能捏死的死基佬,他到底在怕什么。

迟帘开始无视陈子轻的存在,不管他做什么说什么都不给回应。

陈子轻反正是每天五句茶语,雷打不动风雨无阻。

渐渐的,迟帘出现了荒谬的脱敏反应,他不但不起鸡皮疙瘩,还在想,今天该来了,果然来了,今天难道不来?还是来了。

“迟同学,我们什么时候回京市?”陈子轻剥了个香蕉吃。

青春气息正浓的男高生,想象力丰富还容易代入,迟帘面红耳赤地怒吼:“你他妈为什么当着我的面吃香蕉?”

陈子轻剥香蕉皮的动作一停:“你愿意和我说话了啊。”

迟帘眼不见为净地背过身去。

陈子轻吃香蕉:“马上就到八月了。”

迟帘嘲讽:“怎么,迫不及待要去京市当小丑?”

陈子轻口齿不清:“我是去学习的。”

别把他笑死,迟帘跟发小们发信息,他私聊谢浮,问还有没有跟顾知之网聊。

谢浮:阿帘,你为什么会问这种弱智的问题?

迟帘吃瘪,确实,谁会没事和那土基佬网聊,他偏身斜眼。

陈子轻咬着香蕉抬头。

香蕉进嘴的吃法打马赛克一点都不突兀,迟帘眼皮狂跳,为了勾引他,一点下限都没有,这种人去了京市也攀不上交际圈,注定会被孤立歧视,过不了几天就夹着尾巴灰溜溜地离开学校,回到山沟沟里面当小老鼠。

迟帘想到这舒口气,他当回事,才是个事,只要他不当回事,那就不是个事。

这样的人,没资格让他当回事,是他前些天脑子糊涂。

陈子轻把香蕉皮扔掉:“迟同学,你还没,”

“八月初就回京市。”迟帘不耐。

陈子轻想,八月初的话,那在这待不了几天了,他心不在焉地往阳台走,路过迟帘脚边,一个没注意直接就踢了上去。

迟帘被踢了,他就要发火,抬眼对上的却是一个后脑勺。

可以踢喜欢到产生执念的人,踢完当没事发生?这合理吗?

顾知之每天不固定时间对他说几句茶言茶语,其他时候好像并不在他眼前找存在感,什么意思,钓鱼?

迟帘沉着眉眼,顾知之把他当鱼,是不是还有个鱼塘?不可能,没有谁配和他在一个鱼塘。

好像重点不对。

迟帘去洗把脸打游戏,还是游戏好,暑假就该打打游戏睡睡懒觉。

离开京市前一天,陈子轻跟迟帘陪他姑姑去参加白事。

就在镇上的饭馆里头摆的饭局,摆了十来桌,姑姑这桌几乎都是熟人,陈子轻起身敬酒的时候,迟帘坐着不动,拒人千里的矜贵少爷范儿十足,看人都是藐视,偏偏没人说他的不是。

“知道我吃饭的时候,最讨厌哪种人吗?”迟帘在陈子轻耳边说。

陈子轻舔着嘴上的啤酒:“我这种人。”

迟帘看他笑话:“我是不是要夸你有自知之明?”

“其实我也不喜欢这种场合。”陈子轻说,“我敬了就省事了。”

迟帘不置可否。

陈子轻也不再多说,自顾自地吃吃喝喝,他中途去上洗手间,无意间听见几个人议论死者的事情。

有什么遗产要争夺,有什么遗愿没做。

陈子轻听着八卦去洗手,脑子里的思绪跟着八卦转走,那就托梦啊,托梦视线遗愿。

【叮】

陈子轻停下洗手的动作。

【疑似触发任务关键词‘遗愿’,关键词已标注,审核通过,宿主陈子轻,恭喜您成功解锁任务,正式开始这个世界的旅程。】

系统:“现在发送任务,请陈宿主留意,30秒后收回。”

陈子轻望着镜面上的任务投放板。

《茶艺速成班》,jiao。

【来自部分灵魂们的诉求:每个离世的人心中都有不灭的灯塔,没实现的遗憾,他们渴望得到关注,得到弥补,得到抚慰,得以平息。

这是一份逝者遗愿清单,上面可放满十个遗愿,只等好心人帮忙填满。

不可跳单,不可失败,帮每个逝者完成遗愿,好心人都会得到相应的报酬,绝不会亏待好心人的付出。】

陈子轻很吃惊,这次的任务竟然是帮鬼做事,数量满了,任务就完成了,第四个任务和之前的二个任务相比,像是要容易很多。

那他这次只要注意两个标注任务引发的警告次数,任务就不会再失败了。

做梦呢,十个遗愿相当于十个任务,是那么好完成的吗,失败一个就玩完,谁知道都是什么遗愿,会不会很坑人。

清单上面一片空白,做不了啊。

陈子轻刚动这个念头,清单第一行就出现了一张人脸,死白,面带微笑。

是他镜子里的脸,原主的脸。

陈子轻猛一看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原主竟然在清单上面,他有什么遗愿吗?

顾知之的脸旁边开始出现字迹——我想拥有甜甜的爱情。

不就是迟帘吗?

陈子轻唉声叹气,当初他解锁迟帘带出来的“你想和他谈恋爱”这句没有标注,他还想着不用谈,只要暂时对迟帘使用茶语,去了京市遇到别的帅哥,就可以不用只针对迟帘了,偶尔换着用用。

现在,原主的遗愿是想有爱情,看来还得谈,不谈不行。

陈子轻犯愁,怎么谈啊,迟帘喜欢漂亮的妹妹,他追不到的,近水楼台也没用。

就在他要往外走的时候,“甜甜的爱情”后面又有了字。

【我在网上搜过京市第一中学的风云人物,我想跟看起来很花实际很纯情的校草迟帘谈恋爱。】

陈子轻哎了声,他就知道。

【我也想跟家世好有涵养,性情不定,能笑着掐我脖子和我接吻的学生会长谈恋爱。】

?别太过了。

【我还想跟帅气寡言,但男友力爆棚的篮球队长谈恋爱。】

我不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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