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章 衍圣公之子亲至,大好事
虽说开国年间文人地位一直不算太高,但也远不至于如此卑微。
刘淞百思不得其解。
他刚出皇宫。
消息便被锦衣卫递到了朱元璋面前。
朱元璋冷哼一声,面色阴沉,开口道:“宋濂那老东西,也算是知趣。
若是一味冥顽不灵,下半辈子就一直待在边关之处,不用回来了。”
话落。
朱元璋也捧起了《大明日报》,挠了挠头,暗自思索起上面的问题。
平日里他从未关注过这些。
可一经提出。
朱元璋缓缓抬头,伸出满是老茧的粗手。
一阵风袭来,朱元璋暗想:这风到底是如何吹拂过来的?若是追根溯源……
朱元璋越想,越觉得脑子不够用。
而类似这样的问题数不胜数。
几日内。
像这样的情况出现在大明的上上下下,而所有的答案似乎都藏在“实学”二字里,其影响力也变得越发壮大。
无人能阻止得了。
……
山东曲阜,孔家!
衍圣公府。
“国子学的实学,竟然能与孔孟之道相媲美,这简直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大明日报》被卷成圆桶状,重重地甩在一旁。
孔希学怒不可遏,大骂几部尚书皆是草包废物,“连一个小小的国子学都处理不了,还指望他们能成什么大事。
居然还派人来传话,想让老夫继续充当他们手中的利剑。”
孔希学冷哼一声,脸色铁青如暴雨将至。
孔讷从远处走来,脚步声由远及近。
他面露难色。
“父亲,此次可不只是几部尚书出手。
实学一出,天下文人竞相讨论,这几日下来,实学的风潮已在各地广泛流传。
虽说对不少家族子弟有所助益,可我们孔衍圣公一派,若在这紧要关头不出手、不表态,恐怕单单朝堂上的几部尚书就不会放过我们,极有可能动真格的。
还有山东的几大家族,对我们的地位恐怕也是虎视眈眈。”
衍圣公府。
在山东地方氏族中地位极为特殊,超然脱俗。
无论是当今的大明,还是之前的大元,但凡天子想要巩固江山、安抚读书人的情绪,孔家都是势必拉拢的对象。
可这一次。
他们孔家遭遇了大难题,当今圣上朱元璋眼中容不得半点沙子,此前几次大肃清,人头滚滚,把孔讷及一众孔家等人吓得不轻。
所以才选择暂且保身。
“就凭他们,也敢?”
孔希学眼神一凝,沉声道。
“可是陛下那边……父亲,我北孔一脉不得不防。”
孔讷犹豫着。
顿时,孔希学心头一滞。
沉思许久,渐渐答道:
“大可写一封书信,让山东巡抚以传道授业解惑之名上奏。
陛下若未拒绝,我们孔家就先行派出一支队伍前往新都。
只要有此举动,便能在明面上安抚朝堂上几部尚书,也能暂时稳住山东几大氏族的心。
这是目前对我们孔家最为两全其美的良策。”
孔讷目光一亮。
“父亲英明。
不过人选方面……”
孔希学微微抬头,目光在儿子孔讷身上一扫而过。
见此,孔讷意识到什么,步伐往后退去。
孔希学气急,大怒道:“别忘了,你也是孔家之人,此事不是你去,难不成还是为父亲去洛阳新都?”
“孔家之内,能担此大任者,唯你我二人。”
“不是你,便是我。”
孔希学气得抬起巴掌,就欲打去。
孔讷依旧不言,跑的动作反而还加快不少。
见状,孔希学脸色铁青,大喊,“来人!上家法,今日,我这家主之身便是要清理门户,扫了这逆子,除了我孔家族谱……”
家仆纷纷上前,手中持着棍棒枪兵等武器,将孔讷这少主重新逼近孔希学身前。
“唉!”
万般无奈之下,孔讷满面愁苦,只好躬身行礼。
领下了这份麻烦差事。
“父亲大人,一路舟车劳顿。这领队之人非我莫属。
整个孔家,也只有儿子一人能担当此任,作为孔家的下一任传承人,我责无旁贷。”
孔希学不去也就罢了。
若孔讷再不去,几部尚书的怒火、山东本地几大氏族的压力,以及新都之内圣上的目光,孔家这道难关确实难以度过。
孔希学冷哼一声,“这还差不多。”
“不过父亲得应下儿子件事。”
孔讷目光坚毅。
“还请父亲在儿子离去之后的这段时日,万不可轻
举妄动。
圣上对我们孔家本就有所掌控,孔家能走到如今这一步,已是极为不易,切莫忘了胡惟庸的下场。”
衍圣公府,北孔一脉。
之前定下孔家同朝堂合作一事,本就是以孔讷为主。
身为孔家的下一任衍圣公,他从来不是蠢人。
“放心,你父亲我还没老糊涂到那份上。”
孔希学应道。
孔讷离开后,孔希学独自在小院中踱步。
他背负双手,面容满是忧虑,遥望着洛阳新都的方向,口中喃喃自语:“他朱元璋,到底想做什么?
莫非真要灭了我孔孟之道。
灭了我北孔一脉吗?”
孔希学沉思许久,嘴角忽然掀起一丝笑意。
“应当不太可能。
我孔家,此前的诸多举动已然表明了臣服之意。
尤其是太子殿下那边,应当不会坐视不管。”
一时间,孔希学的目光逐渐明亮起来,心中也安定了许多。
他们孔家就如同前朝那般。
臣服于这位朱家天子。
朱元璋让做什么。
他们孔家就做什么,做一听话的忠犬,如此便再无对付他们孔家的理由。
而这,本不是他的本意。
可衍圣公府,北孔一脉早晚要传下去的。
传给孔讷。
他再不甘心,又能如何?
唯有下一代,才是他们孔家的未来。
……
当日。
孔讷在孔家点兵点将,带领一队精兵。
士兵们虽身无甲胄,但装备极其精良,可见山东孔家多年积累的底蕴深厚。
离开当日。
山东其余几大士族都在城门前相送,山东巡抚也亲自前来。
官道上,孔讷带领的队伍身影渐行渐远。
山东巡抚目光凝重,缓缓开口:“孔家这一次也是别无选择了。”
其余几大家族的人目光闪烁,神色不定。
……
随着山东孔家衍圣公一脉的人出行。
此事在朱元璋的默许以及一些人的推动下,如同之前的实学一样。
迅速传遍四方。
洛阳新都。
陆羽刚从国子学出来,正朝着督造府的方向前行。
途中,方孝孺匆忙赶来,“不好,出大事!孔家衍圣公一脉的人即将来到新都,此次实学恐怕必遭大难!”
方孝孺心急如焚。
孔家衍圣公一脉此前面对诸多情况,一而再再而三地退缩自保,让朝堂上不少文人、尚书官员失望透顶。
但即便如此,也无法掩盖他们是山东孔家、孔圣人后人这一事实。
只要有这个身份在,天下文人心中。
他们的先驱之名便无论如何也遮盖不了、替代不了。
闻言,陆羽目光一凝。
沉思片刻后,莞尔一笑。
“陛下那边可有什么举动?”
方孝孺思索了一下,回答道:“最近,宫里面倒是挺安生的。”
方孝孺在洛阳新都担任官职。
消息还算灵通,虽不敢刻意打听皇宫内的机密,但众人皆知的事情,顺耳听一听,再告知,也无妨。
即便被锦衣卫知晓,禀报给天子,也不是什么大事。
陆羽默默点头。
又过了片刻,陆羽大步前行,步伐变得轻快起来。
方孝孺跟在一旁,“先生,这是没事了?”
方孝孺在陆羽身边待了许久,还是能明白他的心思。
“不仅没事,而且还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天下是陛下的天下,江山是陛下的江山,陛下都不担心,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又何必想太多。”
陆羽说着,已然来到了督府府。
检查方孝孺、黄观还有马君则三人这段时间所处理的事务。
这三人都已通过科举,榜上有名。
在国子学内虽还保留着他们的房间,依旧算是陆羽的学生,但如今已走出国子学,在洛阳新都担任重要职务。
哪怕洛阳新都的修建逐渐完善,之后对他们的安排也不会空缺,陆羽这国子学祭酒的身份还是颇有用处的。
况且方孝孺他们三人此前所做之事本就是大功一件,若是自家这三个学生受了什么委屈,真以为他陆羽这个当老师的不会向上面反映吗?
他陆羽不惹事,但也绝对不怕事。
……
皇宫!
武英殿外,毛骧看了面前的纪纲一眼,徐徐问道:“可曾确定过了?”
纪纲重重点头。
“那便好。”
毛骧放下心来,转身走进武英殿,将方才方孝孺与陆羽的对话。
一字不漏地复述给朱元璋。
“瞧
见没?”
朱元璋拉长着脸,没好气地对身旁的太子朱标说道,“咱大明朝的这位国子学祭酒,可不似你说的那般淡定从容、恪尽职守,一心为大明朝的江山尽忠。
敢情我这个陛下忙碌不休。
他就无事一身轻,如此悠闲自在?”
朱元璋越说越气,心里还有些醋意。
“想咱每日从晨曦微露忙到夜幕深沉,日日批阅奏折、处理公文,为的是什么?
还不是为了大明江山、百姓社稷!可这小子,天天就只惦记着他的国子学,如今又弄出个督学。
还把权力尽数下放给下面三个毛头小子。
他们能成什么大事?”
朱元璋气得当场破口大骂。
见父皇正在气头上,朱标看着手中的公文,充耳不闻。
过了半晌,等朱元璋气稍消了些。
朱标直起身,走上前,轻声劝道:“气大伤身。
先生平日里所做之事,父皇心里是有数的。
况且那三个学生都已通过科举,且榜上有名。
若不是如今实学在科举指导中占比太小,还未登大雅之堂,不被朝堂主流所接纳,凭他们的成绩,未必不能名列前茅,甚至成为魁首之才。”
朱标轻声安慰着。
朱元璋虽明白这些道理,但要让他在儿子面前认这个理,那是绝不可能的。
朱元璋坐在堆满公文的案几前的矮凳上,把火气撒在毛骧身上:“快把陆羽那混账玩意儿给咱找来!
他国子学是清闲得很?
新都学府里有他三个学生帮衬。
他就觉得无事可做了?
咱可得给他加点担子。
不然,洛阳新都里的这些事儿,真以为咱两眼一抹黑,什么都看不见?
还有,咱朝廷每月给他的俸禄,难道是让他白吃白喝的?”
朱元璋继续说道。
毛骧连忙领命退下,走得飞快。
再留下来,陛下的怒火可不是他这个臣子能承受的。
见毛骧这般举动,朱元璋的怒火又噌噌往上冒:“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跟陆羽那混账玩意儿走得近了,都学会偷奸耍滑了。
毛骧以前可是咱身边的亲信,坐上锦衣卫的位置后,更是杀人不眨眼,一心替咱办事。
可这陆羽,才见了几面,就一天天没个正形。”
朱元璋笑骂着,但任谁都能听出他语气中的几分亲近。
帝王总是矛盾的。
孤家寡人的身份注定他们在权力之路上充满孤独,也正因这份孤独。
他们对人世间的真情实意越发渴望,可在渴望的同时,又保持着一定的戒备心,永远在这个矛盾的圈子里打转。
“孤家寡人”这四个字,可不是白说的,帝王之道向来如此。
“父皇说的都对。”
朱标继续顺着朱元璋的话说道。
……
督造府内。
毛骧从皇宫出来,带着身后的蒋瓛、纪纲二人,迅速来到陆羽面前。
“先生,陛下召见。”
毛骧拱了拱手。
“你们是不是又去告状了?”
陆羽抬头,微微眯起眼睛看了毛骧一眼。
毛骧神色略带尴尬。
陆羽无奈地叹了口气,把刚刚的一些奇思妙想说完后,将方孝孺留在了此处,自己则跟着毛骧三人朝皇宫走去。
路上,陆羽靠向毛骧,两人虽只见了数面,交情不算深厚,但也绝非萍水相逢,点头之交而已,论情义还是有的。
“毛大人,陛下那边……”
陆羽轻声发问。
“没什么大事,先生乃是国之栋梁,陛下再怎么发怒,也不会拿先生怎样。”
毛骧话锋忽然一转,停顿了一下,“倒是要恭喜先生,贺喜先生,先生接下来可有福分了。”
宫里头的事。
没什么能瞒得过毛骧。
但这一番恭喜,在陆羽听来却莫名其妙。
他还想继续追问。
毛骧却身着麒麟服,腰间挂着绣春刀,面无表情地加快脚步奔走起来。
陆羽无奈,也只好加快步伐。
一路疾行,直到来到武英殿。
一进去,陆羽便感觉到殿内气氛比往日凝重。
朱元璋正襟危坐在主位上,手里捧着奏折逐一翻阅。
陆羽看向朱标,递过去一个眼色。
朱标苦笑着摇头,目光低垂,示意陆羽别问了。
陆羽刚准备迈步。
下一刻,朱元璋威严的声音从前传来:“谁让你动了?等着!”
“是,陛下。”
陆羽苦笑着。
摊上这么一位开国天子。
他陆羽哪怕是从后世而来又能如何?
面前这位朱天子
还知晓他的底细,那就随他去,反正自己问心无愧,况且还有旁边的朱标,大不了就挨上几个板子,顶天了。
他身子弱,
可受不了太多严刑拷打。
另一边。
几乎与毛骧前脚后脚出皇宫的云奇,身着紫色便装,头戴黑色兜帽,身边跟着几个小太监和一队宫里的禁军。
“快快快,可不能让陛下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