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一章 你们死,我孔家才能活
云奇催促着,一行人速度再次加快。
不多时。
他们来到了洛阳新都孔家之前安置的府邸。
孔家之前的人虽没到拍卖现场,但并不代表他们没有委托附近的商人,以及与孔家交好的家族帮忙购买。
山东孔家在朝堂上也是有人做官的,虽然官位不高,但确有其人。
在到达洛阳新都之前,就早早在都城内为他们定下了一座宅子,这倒也不算什么大事。
“圣旨到!”
云奇出现在孔家大门前。
大门敞开,里面孔讷以及带来的不少孔家族人,早已恭候多时。
他们整理好衣着,面目肃然,不敢有半分大意。
“拜见公公!”
孔讷恭敬地说道。
“嗯。”
云奇不在意这些礼数。
他现在忙得很,“陛下口谕,孔家之人即刻进宫面圣。”
宣读完后,孔讷便跟着赶来的云奇再次前往皇宫。
两人一路紧赶慢赶,以极快的速度前行,这才渐渐抵达。
云奇先进武英殿,来到大殿内,看了陆羽一眼,也不敢打招呼,连忙飞奔到朱元璋身前:“陛下,人到了。”
“那便让他进来。”
朱元璋将视线从公文上移开,轻声说道。
“是,陛下。”
云奇点了点头。
“微臣孔讷,见过陛下,见过太子殿下。”
孔讷进入武英殿,恭敬地躬身行礼。
一般情况下。
除去祭祖大典、天子登基、改朝换代等重大国事活动,大多数臣子并不会直接行跪拜大礼,而是躬身作揖。
朱元璋在御案前轻轻放下公文,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面无表情地看了孔讷一眼,说道:“衍圣公孔家的人,好大的胆子!
咱准许你们来洛阳新都了吗?
实学可是咱亲自批准推行的,怎么,衍圣公孔家,你们北孔一脉,竟然胆大包天到这种地步,无视咱的旨意,是想跟咱比划比划吗?”
朱元璋目光冷峻,口中带着天子的威严,那股与天子龙气融为一体的磅礴气势,直逼人心,压得孔讷几乎直不起身子。
孔讷心中大惊,暗自思忖:“怎么会这样?
难道我误解了陛下的心意?
可一路前来,各处驿站都未曾有人阻拦,锦衣卫那边也没人出面阻止,难道陛下不希望我们孔家的人来吗?”
此刻,孔讷虽不清楚朱元璋究竟想让孔家做什么。
但他们能来洛阳新都,本就是朱元璋默许的。
可事已至此。
他也顾不上许多,身子微微颤抖,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如金山倒玉柱般,脑袋重重地磕在地上。
大声喊道:“陛下恕罪,微臣罪该万死!”
孔讷虽未在奉天殿担任官职,但在山东当地也有个官身。
因此自称“微臣”,倒也说得过去。
“还不滚下去!看着你就心烦。”
朱元璋骂道,那股怒意仿佛能化作实质伤人。
孔讷心神早已被吓得丢了大半,哪里还能保持冷静,连忙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还有你,也给咱滚出去!若此次不能把实学这事处理妥当,咱照样拿你问罪。”
朱元璋目光转向陆羽,虽然仍是骂声,但眼中却隐隐浮现出笑意。
“是,陛下。”
陆羽瓮声瓮气道。
他陆羽也是有脾气的。
不然!
你老朱难道还真要过河拆桥,来个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陆羽也不管朱元璋的脾气,扭头就走。
也不想想。
当时在另一个时代,你这朱老鬼是怎么好声好气跟我说话的。
当时要不是看你可怜,哪会有之后那些事。
陆羽嘴上虽不说,但心里可没忘。
他虽表面上融入了这个时代,骨子里却还带着现代人的性子。
陆羽刚一离开。
朱元璋气得从御案前跳起来,冲到朱标面前。
朱标很配合地伸手拉住他。
朱元璋手指着陆羽的背影,眼睛瞪得老大,眼珠子都快凸出眼眶,大声说道:“看看这小子,越来越无法无天了,都快不把咱放在
眼里了!
听听他刚说的那些话,竟敢敷衍咱!
要不是看这小子有点本事,咱能忍他?
这次要不是你拉住咱,咱早就动手了。”
“对对对。”
朱标无奈地应和着。
实际上他刚才根本没拉住自家父皇,双手是被朱元璋硬生生扯上去的。
但此刻,也只能配合着演这出戏。
“不行。”
朱元璋转过身,嘴里喃喃自语,“这小子还没成为咱老朱家的人,就有这脾气了,要是哪天成了咱老朱家的人,那还不得翻天?
咱得跟妹子好好商量商量。
不能再给这小子找婆娘了,就让他守着一个,孤独终老。”
“嗯嗯。”
朱标在后面应和着。
他可没看出来陆羽有什么不妥。
毕竟这事不过是父皇朱元璋一时兴起。
恐怕刚离开武英殿的先生,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哪来的失望之说。
而且要是妹妹嫁给陆羽,就凭陆羽之前对魏国公徐达家女儿徐妙云的爱护体贴,在朱标看来,那也是他妹妹的福气。
遍观天下男子,能做到这般恩恩爱爱、一心一意的,可没几个。
朱标偷偷看了一眼朱元璋的后脑勺,又赶忙低下头,暗自思忖:“怕是连父皇都比不上先生,父皇后宫可有不少嫔妃。”
……
武英殿外,四周的禁军手持长枪,目光凌厉,神色肃穆。
孔讷刚从殿内被斥退出来,这些禁军的目光便一一从他身上扫过,仿佛下一秒只要朱元璋在殿内传出杀伐之令。
他们就会立刻动手。
用长枪将孔讷捅得浑身是血窟窿,当场斩杀。
孔讷只感觉丝丝寒气扑面而来,仿佛这条小命都快保不住了,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他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渐渐平复下来。
这时,陆羽也从大殿内快步走出。
陆羽可不像孔讷那般吓得魂飞魄散,这皇宫对他来说,都快成第二个家了。
更不用说洛阳新都,这里的每一块砖、每一片瓦,可都是他监督修建的,恐怕全天下没有人比他更熟悉洛阳新都和这座皇宫了。
“孔家完了,一切都完了。
一步退,步步退,退到如今,我孔家还是完了。”
孔讷吓得失魂落魄,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忽然,一道身影从他眼前走过。
孔讷顿时回过神来,意识到了什么,连忙伸手抓住陆羽宽大的袖袍,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急切地说道:“先生,先生,此事求您千万帮帮我孔家。
我孔家之前在数次事务中,也是遵从陛下旨意的,这次实在不知究竟做错了什么,触怒了龙颜。
还请先生救我们一救,我孔家定不会忘记先生今日的恩情。”
陆羽转过身,同情地看了这位下一代衍圣公一眼。
换做平时,以这位世家子弟的见识,应当能看出刚才那只是计策,可朱元璋的杀气太重,把他吓成了这副模样。
陆羽招了招手,孔讷立刻凑上前。
陆羽说道:“那你们孔家得帮我一件事,此事若能办成,孔家依旧还是天下文人心中的圣人之家,孔孟之道也不会受到太大影响。”
“一切听先生的。”
孔讷目光一亮。
这一刻他隐约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但孔家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吗?
即便眼前的陆羽和那位朱天子是在算计他们,又能怎样?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若是在王朝末年,孔家或许还能联合朝中大臣联名上书,以臣子的权力对抗皇权,可如今是开国初期。
碰上的还是出身农民阶层的朱元璋,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先生所言,我孔家必将照办。”
孔讷目光坚定,再次说道。
“很好。”
陆羽拍了拍孔讷的肩膀,“这才是聪明人。”
他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往往只说半句话,对方就能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轻松又省心。
能让他省下不少精力。
陆羽俯下身,凑近孔讷,轻声细语地说着。
孔讷听着听着,瞳孔微微收缩,仿佛内心
经历了一场八级地震。
他越听越震惊。
瞬间明白了朱天子和眼前这位国子学祭酒、实学开创者两人的意图。
孔讷面露苦涩,深知即便知晓了一切,也无力改变什么,最终无奈妥协道:“一切都听先生您的。”
万千思绪涌上心头,孔讷最后还是接受了现实。
“嗯。”
陆羽再次点头。
聪明人有自知之明,有自知之明就不会做蠢事。
古往今来,与傻子或自以为是的聪明人合作,即便计划看似天衣无缝,最后也常弄巧成拙。
他可不想让自己的事变成那样。
随后,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武英殿。
出了皇宫,孔讷面色还算平静。
可一上马车,脸色瞬间大变,满脸愤愤不平,紧握着拳头低声咒骂:“好你个陆羽,国子学祭酒,我孔家与你势不两立!
灭我孔孟之道,此心不死,我孔家定与你斗到底!”
嘴上虽这么说。
他还是不自然地看了一眼面前的车夫以及马车附近孔家的下人。
各世家之间向来会互派探子潜入对方内部,这么多年来,各大家族对此都心知肚明。
一般家族子弟或许不清楚。
但他孔讷作为孔家下一任家主、指定的衍圣公,又怎会不知。
从他的预想来看,一旦消息传出,到了孔府,那些与孔家有往来的商人怕是一夜之间就会离开。
虽然中间隔了几个时辰,但一直暗中观察的孔讷还是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传出去,都传出去。
你们若不钻进这个圈套,我孔家又怎能安然无恙?
尚书大人们,此事可怪不得我孔讷,怪不得我孔家。
世间之事本就是你死我活,你们不死,我孔家又怎能存活?”
孔讷眼中闪过一丝狠辣,右手再次紧紧握住拳头。
他缓缓抬头,看着今晚格外圆亮的月亮,重新闭上双眼,心中感慨:时代变了,实学兴起,又有陆羽这等逆天之人。
自大明开国五年以来,天下文人的局面将与前朝大不相同。
而孔家唯有紧跟这位国子学祭酒和陛下的步伐,才能在这时代浪潮中屹立不倒。
“诸位同僚,还有朝堂上的叔伯们,这一杯酒,就当是我向你们赔礼道歉了。”
孔讷说着,倒了一杯清酒,酒水沿着杯沿缓缓流下,划出一条笔直的线。
就在白日里陆羽提出计划的那一刻,孔讷就已然明白这一切。
……
刘府。
“当真,精妙绝伦。”
吏部尚书刘淞抚掌大笑。
今日大堂之内。
除了礼部尚书朱梦炎,其他几部尚书都在场。
众人也都知晓了孔讷在皇宫内的情况。
虽不知具体发生何事,但从孔讷的反应能看出,衍圣公北孔这一派总算不再当缩头乌龟,事情正按他们预期发展。
坐在主位上的礼部尚书刘淞面带微笑。
“等衍圣公山东孔家的人,与陆羽的国子学实学拼死争斗,最后得利的便是我们了。”
“哈哈哈哈,刘尚书此计天下无双,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们隔岸观火,离得远自然不会被殃及池鱼。”
“哪怕事后陛下反应过来,只要找不到证据,我们往后退几步。”
“就能收获这一次的胜利果实。”
兵部尚书赵俊微微点头,捋着山羊胡,眯着眼睛。
一副笑里藏刀的模样。
其余几部尚书也纷纷附和,对此次计策大多表示夸赞。
“实学算什么东西,也能与孔孟之道相媲美?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从此以后,读书学问也该分出个高低贵贱。”
“若是连这些沾染俗气的教学都能登上台面,那我们这些读书人又算什么?”
他们自己人知道自己的事。
他们这些人,文不能抬,武不能扛。
除了对文章钻研颇深,其他方面确实比不上实学能利国、利民、让百姓有业。
正因如此,他们才耗费心机,势必要将实学赶出去,即便赶不走,也一定要让它成为手中的工具,壮大他们的权力。
“同僚们,接着看,接下来才是真正的
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