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空指点叶落烟雨

第三百六十四章 警察局,皇权下乡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卑职历来奉公守法,可没做过一件有违军纪之事啊!欸?冤枉,冤枉啊!”

喊冤声渐行渐远,赵春这扬州卫指挥使,被锦衣卫强行扣拿,提调出去。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在锦衣卫面前。

军制改革如此大事,朱元璋自然不会怠慢,在其授意下,锦衣卫广布眼线,四下暗访各卫所动向。

于是乎,赵春近来的小动作,连同他在手下千户面前吐槽朱元璋的话,一并传到朱天子耳中。

朱元璋勃然大怒,这才有了锦衣卫直闯扬州卫所,将赵春羁押回京之事。

毕竟曾经是自己的亲卫,朱元璋多少留了些情面,赵春并未受诏狱刑讯,被直接绑到了宫里。

武英殿中,蓬头垢面、双手反绑的赵春,被毛骧推进殿中,他显然惊吓过度,浑身不住颤抖,沾满尘土的脸上毫无血色。

被毛骧推搡着,他一瘸一拐地走到殿中,还没敢抬头,便“噗通”瘫跪在了地上。

“罪……罪臣赵春,见……见过陛下!”

颤颤巍巍抬起头,一撞见朱元璋的眼神,他又吓得垂下头去。

“哼,赵春,咱看你在扬州是安逸久了,忘了来时路了,你可知为何要押你进京?”朱元璋冷哼一声,语气冰冷道。

一声喝问下,赵春又是一颤:“罪臣……妄议军改大计……”

虽说一路上锦衣卫守口如瓶,可赵春再傻也能猜出端倪。

“哼,你这是仗着曾是咱的亲卫,便不拿朝廷政令当回事?说什么手下将领劳苦功高,说什么改革废驰军务……”朱元璋怒喝之下,将桌上一份奏折摔在地上。

这份奏折,正是赵春先前准备好的,可惜未曾来得及呈上,便被抓了。

锦衣卫早将他府中搜了个遍,自然也得到这份折子。

平心而论,这份奏折写得调理清晰,遣词用语极为真切,毕竟赵春也费了不少心力,找了不少人帮忙润色整理。

可在朱元璋看来,这奏折只知为他自己诉苦,全然不理会朝廷大计方针,更不考虑家国利益。

“罪臣知罪,望陛下恕臣一时糊涂……”

顶着天子盛怒,赵春可不敢再推诿耍横,赶忙跪地磕起头来。

毕竟是沙场出身,狠起来连自己都不放过,他重重将头撞在地上,没磕几下已是血流如注。

“哎!罢了!”

看着赵春缓缓抬头,看他脸上鲜血横流,再看他那一身尘土,朱元璋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你起来吧!”

“谢陛下!”赵春当即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不过因为两条腿左右不均等,明显站不住。

“你这条腿……是当年鄱阳湖一役伤的吧?”望着那条瘸腿,朱元璋忆起昔年打天下的场景,他顿时一阵心酸。

赵春赶忙点头道:“正是!臣当年身先士卒,被砍落马下,又遭人重击坏了腿脚,虽是侥幸保命,却……却……呜呜……”

到了这份上,且不管是害怕还是委屈,先将眼泪挤出再说。

和着血泪和尘土,那张脸更显得可怜巴巴。

“早先年,你确是立过些功的……”

看他委屈至此,朱元璋的语气也软了下来,可只软了这一句,他旋又冷目瞪去:“可咱也没亏待过你,这些年你在扬州,难道捞得还不够多?堂堂卫所指挥使,手下军户数千,日子过得还不够舒坦?”

“你莫忘了,当初投靠咱时,你连饭都吃不上,虽说替咱出力受伤,可这么多年的清福,也不算委屈你吧!”

一顿喝骂,说得赵春是臊首耷耳,羞愧不已。

“如今你翅膀硬了,竟要公然反叛咱的政令,咱倒真不知你有这份胆气野心!”

说到最后,朱元璋甚至站了起来,直指赵春怒骂。

赵春已无地自容,再次跪下,连连磕头,撞得脑袋鲜红。

一连磕了数头,他才泪流满面道:“是罪臣一时糊涂,只顾自己享福,忘了朝廷恩祉,可罪臣从来不知这是陛下旨意,只当是五军都督府下的令,若罪臣知晓这是陛下意思,罪臣便有十个胆子,也绝不敢反抗!”

哭哭啼啼求饶告屈,赵春又将身子一扭,朝那殿前大柱方向:“陛下若不信罪臣,那罪臣就只有以死明志!”说着,他拖着那一瘸一拐的腿脚,便朝柱子冲去。

“站住!”朱元璋却一把将其喝住。

看到赵春的腿脚,看着他满头血污,朱元璋悲从心头起。

回想近些年来,当初跟他一起打天下的兄弟们,一个个都已远去,他更是哀戚不已。

赵春虽然有过,但毕竟不是触及他朱天子利益的事,况且他一个地方指挥使,压根也造不出多大的孽。

“罢了罢了!你的罪过,咱暂且记下!”朱元璋摆摆手,他这意思,显然是重拿轻放了。

赵春喜得又是泪流满面,当即往地上一跪:“多谢陛下开恩!”

但朱元璋旋即又

喝道:“可此番回去,你务得带头配合这军制改革,如若叫咱再听见什么风吹草动……便叫尔身首异处!”

武英殿里阴风一阵,赵春背后一凉,惊得赶忙拱手:“罪臣领命!”

……

赵春死里逃生,原本只是军改大计中的小小风波。

可因事涉天子,这小风波很快传开。

武英殿里发生的事,外界并不知晓,可任谁都能看得见,赵春离宫返赣时,那脑袋包着绵纱,肿得老高,再看他那副失魂落魄模样,可不是死里逃生嘛!

稍一联想,便知他是犯了天颜,差点送了命。

这赵春可是天子亲卫,不过对军改稍有微辞,便被抓去要了半条命,若换作其他人,岂能保住脑袋?

消息传得甚嚣尘上,军制改革的进度,倒一反常态地顺遂,再没有人敢反抗,卫所逐一取缔,军官军户们也都被安排到乡镇,开始了新征程。

对于如赵春一般的军官,这当然是件苦差事。

到了乡里,再没有那么多手下供自己驱使,再没有那么多油水往嘴里送,日子要清苦得多,可对那些惯受压迫的军户们而言,这无异于一场解脱。

乡衙里的俸禄并不高,琐事杂事也很多,可再差还能比从前差?

杨州下辖的石城乡,近来新建了两个衙门。

一者乡衙,里面驻的都是朝廷下派的乡官;另一处则是新盖建的警察局,里面来的可都是各卫所下放的军户军官。

军制改革,各地卫所都被裁撤,军官军户们全被下放来了。

虽说一同下放,可毕竟出身地位不同,来干的活儿当然不一样。

就比如新来的指挥所领官赵春,他本是卫所指挥使,又身领勋位,平日里当然不用东顾西跑,只需坐镇指挥。

而那些底层军户们,整日便往各村落跑,张罗着东家长,西家短的锁事,忙得脚不沾地。

此刻,李汉便刚处理完一桩偷鸡案子,从二十里外的村落赶回来,出了趟公差,回到局里自然能落点好处。

这不,今日才刚过了晌午,他便能提前散值回家休息。

匆忙赶回家里,婆娘做的饭菜刚刚端上桌。

吃了口热菜,抿了口小酒,李汉舒坦地躺在榻上,晕乎乎享受着婆娘锤腿,安逸得就差睡过去。

“要每日都能这么早归家,这差事倒也不差!”婆娘锤累了,温软凑上来,呢喃闲话。

赵汉哼了声,活动活动腿脚道:“这可是咱赶了半天路换来的……你以为这差事就不累人了?”

婆娘嗔怨一哼道:“也总比从前好,至少领的是朝廷俸禄,再不必看人家脸色。”

以往身为军户,所领饷银饷粮,全都要看卫所的上官,人家说发多少就是多少,日后的俸禄却是朝廷直发,少过几道手,总能少一点克扣。

“钱不钱的,多一点少一点倒无甚打紧……”

赵汉伸了个懒腰,借缩手工夫在婆娘怀里捞了一把,得意得哈哈直乐道:“最要紧的是,咱不用再背这军户身份,日后咱家儿子不用再当这窝囊兵了!”

取消军户,世袭当兵的日子结束,这对子孙后代是莫大福祉。

一说起自家孩子,婆娘登时眉头一皱:“小汉今日又挨先生训了,说是八九岁的娃了,豆大的字不识一箩筐……”

赵汉无奈摇头:“没法子,从前跟着咱们当兵,只知埋头种地,哪想过识字?从头学来,一开始总要吃点苦头的……”

他将婆娘揽在怀里,又动起手脚来:“只辛苦你多看顾着些,要叫他好好学,日后若能考个举人,咱赵家坟头也能冒青烟了!”

没了户籍限制,孩子也能考科举,这是赵汉从前想都不敢想的美事。

幸福至此,他不由又加重力道,揉得怀里婆娘嗯哼直嗔叫。

“别闹,孩子就在后屋识字呢,莫叫听见了!”

“听不见,咱那娃儿耳背!”

“有这么糟践自家娃的吗?你个老混球,咱要……嗯……”

……

军制改革这边进行得如火如荼,陆羽却没闲着。

新年过后,他没有急着回洛阳,而是留在应天城,整日泡在国子学里。

此刻,国子学的一间学堂里,正展开一场别开生面的研讨会。

“诸位上次研发的纺织机,于我大明极有用处,你们能活学活用,将我教授的科学知识化作技术,用以发明创造,实在叫人欣慰,而纺织机的发明,也证明了你们的本事。”

“不过,诸位不必骄傲自满,接下来我要布置的任务,怕要比纺织机难上百倍千倍,诸位可有信心?”

站在讲台上,陆羽气定神闲,可说出的话却叫堂下一片哗然。

“千倍百倍?”

以道衍为首,一众学子们登时蹙眉。

在场的都是国子学的精英,被陆羽和道衍组建形成的科研小组成员,他们对科学极为热忱,所学所知已远超同时代。

可学得越多,对科学的敬畏便越深,当他们踏入科学门径,了解到世界真相后,自然会生出无数迷惑和探索。

切身参与到新式纺织机的研制中,每个人都清楚其难度有多大。

现在陆羽竟说,新任务比研制纺织机难上千倍,谁能不惊讶担心?

可压力越大,干劲越足,众人虽是面上泛难,眉眼里却都漾出兴奋之色。

有人已摩拳擦掌道:“陆先生快说,究竟是什么差事?”

陆羽笑着压了压手,叫众人安静下来道:“今日探讨的主题,是一件全新的机械,此物乃是以机械之力取代人力的全新创举,其难度之大,绝非三五日之功。”

“这件事,怕要耗费大家三五年,甚至几十年,都不一定能够成功,其中涉及的技术、材料繁杂艰涩,需要你们一样一样去攻克,因此,你们需得有耐心、恒心,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渲染了一箩筐,将众人的好奇心都吊到了最高处,陆羽才笑着道出答案:“我要交给你们的任务,叫做‘蒸——汽——机’!”

蒸汽机是工业革命的标志,也是人类走向机械化的开始,最早的蒸汽机,于1698被英国人发明出来的,距离此刻的大明,远还有三百年。

陆羽想制出蒸汽机,也并非突发奇想,实际他在开设纺织工坊时,已觉人力浪费在大量机械化的劳作上,实在不可取,若有蒸汽机,他的很多工业设想便能付诸实际。

蒸汽机三字,陆羽自是再熟悉不过,可在场众人却从没听过,此刻众人一头雾水,直挠着脑袋拿迷惑眼神望向陆羽道:“先生,何谓‘蒸汽机’?”

陆羽笑着抬手:“这蒸汽机解释起来颇为繁杂,在解释它之前,我先与你们考教考教基础的科学知识。”

他目光扫视一圈,在一个看来面生的学子身上停留:“便是你了,你来说说,‘力’是什么?”

科学这门学科开设已有几年,所教授的都是一些基础知识,而“力”作为物理学基础,当然囊括其中。

这学子既能入选科研小组,自然是科学院的翘楚,此刻他站起来,极有自信道:“道衍讲师教过,力是物体对物体的作用,它能使物体发生变化,譬如马拉车,人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