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可以和解吗？
“不错，这次出兵，誓要抓住岳凤此贼！”
“犯我大明疆土者，必继而破之！”
刘綎和邓子龙两位将领一唱一和，表示对那叛逃到了缅甸的汉奸岳凤十分愤恨。众人心里清楚其中最关键的原因，却没有人想要点破。
只因说出去太伤颜面。
刘、邓、岳三人，都是出自江西，勉强还能凑出个同乡之谊。可是岳凤却诱杀了陇川宣抚司多士宁及其族人，背叛朝廷，投奔了缅甸。
此等行为被皇帝朱翊钧得知之后，直接定性为了“汉奸”！
汉奸这个词最早其实是指危害了东汉的十常侍、董卓乃至曹操等人，后来在明代的时候指的是不法作乱之人，但凡违法乱纪的，都能叫做汉奸。等到清朝的时候，汉奸反倒被满清用来称呼反抗清廷的反清志士。
不过朱翊钧在报纸上公开怒斥岳凤，提前定下死罪，绝不饶恕的时候，就对这个词的含义重新进行了诠释，采用后世的通用含义——背叛国家、出卖了民族利益的，才是汉奸！
不只是岳凤，朱翊钧还借题发挥，顺带着将上古以来勾结外族，伤害中国的石敬瑭、秦桧、张弘范等贼人，统统打上了汉奸的印记。警醒后人，对此要严加警惕。
并非单纯的要骂他们，同时也点出了之前为了个人利益，与蒙古，女真等外族勾结的贼人。不要以为走私几个铁锅，贩卖一些情报就不是什么大事，无论老虎还是苍蝇，大明天子都会按死！
朱翊钧骂的痛快，不过一些江西的文武臣子心里难免有些尴尬。
江西原本是大明的一个政治高地，中举登科的学子众多，自明初起，出将入仕的文武大臣的占比，就明显高出其他省份，有着江西一地，占据大明朝廷半壁江山的说法。
然而前些年，江西才出了一个大贪官严嵩，如今又有了一个全国闻名的大汉奸岳凤，本地人在和外地打嘴炮时，岳凤就成为了一个被人攻击难以反驳的黑点。
地域攻击外人，同乡之间拉帮结派的情况从春秋起就存在，晚明又有因地域同乡而结党的现象，哪怕朱翊钧尽量淡化这种影响，仍旧不能彻底消除。
因此，如刘綎和邓子龙这类江西出身的将领，比起其他的官将们来说，更加痛恨岳凤。
北路军中的同样还抽调了一批来自江西的士卒，他们的训练十分刻苦，渴望用岳凤的鲜血，来洗脱家乡的耻辱。
和刘邓等人一样，黔国公沐昌祚同样渴望在此战中建功立业，创下诺大的名声，好好洗涮父亲犯下的错事。
他的父亲就是沐朝弼，有着毒杀侄子以及与嫂嫂苟合的嫌疑。
除此之外，他还有种种嚣张不法之事，早在隆庆年间就被人弹劾抓捕，罢免了爵位。无非是看在黔国公的身份上，不能与普通百姓同等视之，从轻发落，除了软禁在南京之外，没有其他更加严重的处罚。
朱翊钧倒是借着这个由头，命人好好调查了一番云贵的真实情况。不能严惩沐朝弼，就只好削减压制一些黔国公府，逼迫他们退还了大量被侵占的土地。安插调换了许多位置，削弱黔国公府在当地的影响力。
由于沐朝弼的关系，当时的黔国公府上下都抬不起头，才得以让朝廷顺利施为。
只可惜他们是世代永镇云南，与国同休的顶级勋贵，在云南经营了小两百年，根深蒂固，关系错综复杂，哪怕朱翊钧也不可能一口气将他们连根拔起，完全弃之不用。再加上沐昌祚的为人，还算不错，算得上经受过历史的考验，朱翊钧才选择了继续任用。
沐昌祚心中清楚，他们黔国公府乃是负责给天子镇守边疆的军事勋贵，如果不能在这种边事战争中发挥出应有的作用，他们就会逐步退出舞台，逐步降级，变成两京那些只配养老，没有实际职权的中下层勋贵。
西南的改土归流一直都没有停止过，朱翊钧的变法革新，也持续了多年。
谁能说久驻云南小两百年的黔国公，不是另外一种形态的土司？
西南如果一直平安无事，说不定等到朝廷腾出手来，就会真的把他们黔国公府从云南赶出来。
或许不会采用太过简单粗暴的手段，撕破脸皮，不过转移驻地，慢慢降低影响力，削弱权势等方法，是很容易做到的。
一想到这里，沐昌祚心里的战意，也同样升腾而起。
他们黔国公府能有今天，可不是一直白吃白喝，在云南躺平混日子。老祖宗们过去可没少与周边各族不服朝廷的势力亲自搏杀。
哪怕前几年，他也曾反击过莽应龙的犯边攻击，只是防
御作战，难以立下大功。
如今，终于轮到他了！
……
缅甸的环境相对恶劣，云贵又多是难行山区。
大明虽然想要在此战之中彻底打服周边地区，却不会只靠朝廷的力量。
四川、湖广、云贵等地的土司纷纷出人出力出钱，没有一个敢于置身事外。
即便是后来发动了叛乱的播州杨应龙，如今也是如同一个最为恭顺的朝廷忠臣一般，尽心尽力，不敢有丝毫推诿，为了朝廷的驻军筹集了大笔的钱粮，哪怕朱翊钧提出要在西南重整交通道路的时候，他也是积极响应，主动负责了播州一带的道路建设，都没用朝廷花钱。
就他如今的表现来看，丝毫看不出后来的反意。
土司们如此配合，不见得是对朝廷有多么深厚的感情。在朱翊钧看来，还派驻在了西南的大量驻军起到了作用。
虽然云贵难行，不能都派过去，但是四川、湖广、广西等各处要地，都有军队调遣。就像是一把把尖刀，随时都可能成为威胁。
若是他们恭顺谨慎，当然不用害怕。哪怕有什么盗匪流贼，也可以请朝廷出手，协助剿灭。
若是有哪个土司不开眼，想要在这个时候动手起兵……如今大明的力量都集中到了西南，顺手就能消灭掉，不但省了临时抽调外地军队前来平叛的麻烦，还有了充足的借口，改土归流。
以大明的体量，就算是一边平叛，一边发动征缅的攻势，都不会有太大的负担。类似的情况，大明两百年来经历了不是一次两次，早有了充足的应对经验。
哪怕明末几乎是处处烽火，四面楚歌，天灾人祸一起袭来的恶劣局面，也是坚持了好多年，方才轰然倒塌。
不只是西南的土司，哪怕已经被莽应龙征服了的孟养、土邦等地方的土司，依然有着可以重新争取回来的希望。
对于这些缅甸北部，曾经和大明关系比较密切的势力，朝廷都派遣了使者秘密前去交际，相约配合。
虽说之前他们在敌人的军威之下，被迫臣服于莽应龙，但是大明朝廷可以体谅，恕其无罪。
只有首恶莽应龙和岳凤两人，是得到了大明天子白纸黑字的定性，绝不可饶。
其他人都可以谈。
缅甸环境恶劣，如果大明的军队在这里消耗太大，得不偿失。时间太过漫长的话，大明的财政也无法支撑。
北路的数万大军一旦真正行动起来，每天的消耗都是一笔天文数字。
若非此地东吁一家独霸，没有办法像安南一样动用阳谋，拆分制衡，朱翊钧是真不想开战，打这种收益极低的烂地。
不过有些战争注定不能避免。
大明在西南已经太过放松，已经让周围的国家都忘记了朝廷的力量。
必须要用东吁的血来警醒周边小国，让他们重新回想起，这一片土地，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只不过飞龙骑脸也有可能输。
真正的作战可不是玩简单难度的战略游戏，一人战全图，简单的全选全拉到敌方基地就可以让士兵们自由发挥。
还是得学习教员的智慧，没有必要把所有势力全都屠灭。争取让朋友多多的，敌人少少的。
莽应龙也会联合被征服的势力，一起去征伐劫掠下一个势力。
一起打仗，一同发财，用这样的方式捏和新加入的力量。就算孟养、木邦他们这些原本大明的西南屏障，也曾在被征服之后，陪着莽应龙反过来进攻大明。
若是每一个问题都要仔细计较，只会把原本可以争取的势力，全部都逼反到对立面。
代价太过高昂，没有必要。
而且当年莽应龙进攻孟养的时候，朝廷也是心存顾虑，有意让他们互相消耗，没有及时伸出援手。
就是因为孟养木邦阿瓦等几个势力，其实都是源自当年的麓川王国。明初的时候，麓川王国崛起做大，成为了大明的西南隐患，不断犯边侵袭，因此大明朝廷发动大军三征麓川，战争规模比起如今还要庞大。
虽说在大明的努力之下，麓川国解体分裂，演变成了如今西南的多个土司，可是大明对此依旧心有余悸，不愿当年的麓川王国再度复现。
没想到，麓川是没了，却出现一个全新的东吁。
为此，过去的敌人，可以重新成为朋友。
对于这些首鼠两端的势力，大明的使者提供了保证。
只要朝廷的大军发动进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们也给出了回应，只要时
间一到，就会和暹罗等地方一样，做出响应。
到时候，被派到了缅甸北部，用来和大明相抗的军队，就会被切断后路包饺子，先消灭一波东吁的有生力量。
之后，他们也会派出自家的军队，随同大明一同南征，彻底消灭东吁！
虽说在大明的眼里，征讨缅甸最大的困难，不是地方那些组织松散，武器落后的士兵，而是当地恶劣的环境。但是能够省些力气，当然更好。
不过刘世曾、罗汝先等官员们心里清楚，西南的各方土司力量都只能作为协助，这些人组织度不够，没有经受足够的训练，难以和大军配合作战。
让他们的人充作挑脚民夫、向导等职务协助作战的问题不大。如果盲目大意，只想着人多势众，聚集到一处，反而会降低军队的战斗力。
等到真正攻坚打硬仗的时候，还得是大明朝廷自己手里的兵！
……
北路军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拿下陇川，擒获岳凤。
他可是如今大明的第一号汉奸，若是不能生擒到国内，明正典刑，都是一种遗憾。
当大军正式开拔出动之后，近在咫尺的陇川岳凤很快就收到了消息。
在岳凤背叛祖国，投奔莽应龙之后，就得到了莽应龙的支持，成为了陇川的新土司，势力范围属实不小。然而岳凤自己心中清楚，自己就算集中所有的军力，也不可能是大明朝廷的对手。
或许能够勉强凭借地利赢下一两场战争，可是又能拖延到什么时候？
“唏，现在还能和解吗？我愿投降，我也可以谈，我也可以忠于朝廷，只求绕我一条小命……”
直到大军真的出动，岳凤才有了大难临头的感觉，他内心惶恐不安，连忙派出了使者，找到了北路军。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哪怕岳凤是指名要诛杀之贼，使者还是得以安全进入，没有得到刁难，将书信送达。
得知了岳凤使者的来意，众人忍不住嗤笑。
“和解？此时此刻？怕不是在说笑吧！”
众人笑过之后，同时在心里还升腾出一股怒意。
别家可以谈，可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踏马的，真是被看扁了啊！
岳凤区区一个商人后代，侥幸得到地方土司的看重，不思报恩效忠，反倒背叛国家和旧主，如今还以为能够得到原谅。
若是连这种人都能放过，他们前线的文武、身后的朝廷以及天子的脸面，又将放在什么地方？
得到岳凤想要何谈的意思之后，北路军非但没有放松，反而迅速行军，展开了攻势。
众将领各自分兵，亲率部队，分成几路攻打陇川周边各处关隘小城，决不能让他跑了！
杀鸡儆猴，为了震慑周边势力，岳凤一定要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