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琉球的未来
经线又不是纬度线,有一条自然区分,可以得到众人认可的赤道。将本初子午线定在北京,本质上就是一个话语权的争夺。
目前欧洲的世界地图上,已经出现了经纬线的标识,只不过对于本初子午线具体制定在哪里,存有一定的争议。
两牙、意大利等国选择靠近地中海出海口的加纳利群岛,法国、英国以及北欧等国则选择本国首都附近的天文台。
各国制定都是出自自身的角度,朱翊钧将其定在北京,当然也是出自同样的原因。
这种各行其是的标准将来必然会统一,就像十九世纪末,那时候的英国仍处于最为强势的日不落时代,影响力大,最终世界大会才将其定在了伦敦附近的格林尼治。
哪怕法国傲娇的弃权,坚持使用巴黎线为基准,也只坚持了二十多年,临一战前才改成与世界同步。
正好北京就有一条存在了数百年历史的中轴线,朱翊钧就利用皇帝权力,任性的将大明版的本初子午线,定在这条线上,并且给全球重新划分了区时。
这下子北京就不再是东八区,而是中时区。
这一点,不是出自什么强迫症,而是出自政治目的。
中国中国,位居天下之中,众星拱卫,时区自然也要做到这一点。
他当然知道北京的中轴线其实不是朝着正南正北,而是有一点偏移,与经线并不重合。
不过在这个年代,小小误差影响不大。
哪怕格林尼治版本的本初子午线,经过后来的卫星标定后,也不是真正的天文台旧址,有一点偏差。以现在的观测手段,根本察觉不出这点区别。
至于东西半球划分线,和国际时间变更线,倒是没有必要强求和北京这条本初线一致,他仍旧按照后世传统,选择可以横跨两大洋的经线,免得经过陆地上太多国家地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麦哲伦的船队环游地球之后,欧洲人就已经发现,一直向东绕地球航行,能够多上一天,反过来则减少一天。
这是因为地球自传的关系,只不过这种知识,目前在欧洲仍然只有极少数人知晓,大部分别说不知道了,就算知道,也不觉得有多大影响。
毕竟现在能够环绕地球的人仍旧很少,等到几百年后《八十天环游地球》,这个概念才真正广为人知。
就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样,没有特别的需要,如今的普通人完全不需要掌握精准的时间,知道模糊大概的时辰就已经足够了。
只有朱翊钧才会在这个时代追求更加精准的时间,要求匠人研制高精度的钟表。
几百年后的英国舰船能够准确前往全球任何一个位置,与被他们垄断的,可以在颠簸大海上仍然保持高精准的航海钟不无关系。
朱翊钧的目标是全球,而非东亚一隅。
重要的技术当然得保密,才能保证大明的领先。不过这些概念性的知识,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哪怕让外人知晓也无所谓。毕竟现在的大明就是真正的世界灯塔,散播领先知识,送给周边藩属国家,用以教化。
就算知道零星半点的科学理论知识,绝大部分国家都没有如今大明的宽松环境,也没有这般庞大的体量。怎么都追赶不上,反而会因为感受到这种科学知识上的差距之后,产生对大明的崇拜之情,自发的成为大明的粉丝。
万历后期传教士能够在大明产生一定的影响,很大程度上就是凭借着他们掌握的一些先进知识,令人不得不信服。
后世的一些中老年公知,也是因为他们年轻时候差距确实很大,受到了冲击,年老之后思想难以转变,成了令人厌弃的老登。
这些外国的明粉,将来在大明全球攻略的时候,说不定就能起到关键的作用——出卖他们本国利益,心里可能还觉得是在拯救他们的祖国。
朱翊钧正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才选择在传教士携带欧洲知识大批来明之前,压榨自己脑海中的记忆,给如今的大明士人建立一道“防火墙”。
他又没有脑内图书馆,对于自然知识科学技术的了解,其实很粗浅。更何况欧洲开启全球大航海,全球探险多年,已经有了一定的积累。
大明若是能够得到这些知识,能够更快的补全一些不足之处。
基于此,他才选择公之于众,在专门用来科普科学技术知识的《自然》上,阐述相关的理论。
虽然《自然》是去年方才发行,时间不长,可是借着大彗星的名声,这份期刊同样快速得到天下读书人的认同,每期的发行量,都能够破万,就是距离已
经突破十万的《新报》《官报》,仍有很大的追赶差距。
别看虽然只是破万,但这上面的内容,并非国家大事、官场重要消息,而是相对枯燥的科学技术。
很多人没有相关需求,就不会花钱订阅购买。
而且这只是发行量,实际上现在还没有发展到人人都买得起,舍得买的程度,往往是一人购买,十人传阅,百人听讲。
而且每一期发行之后,各府县也会在几天内于交通要处进行张贴,供人免费阅读,算是提供给穷困百姓的小小福利。
手里余钱多的,才会每期都购买,私人收藏。
毕竟朱翊钧发明报纸,不是想要靠这个赚钱,而是为了发挥影响力,将他的思想灌输到天下万民。不打广告,仅靠售卖,能够大致做到收支平衡,已经达到了他的预期。
每一期都能影响到至少数百万甚至上千万的大明子民,只要其中的少数人对他所散布的知识产生兴趣,将来或许就能多诞生几个被历史埋没的科学种子,为大明的科研事业添砖加瓦。
……
西班牙的船队紧随在大明船队后面,两队船队航行了一日,终于到了琉球,再度短暂休整。
大海茫茫,如今又没有卫星网络。无法与本土交流的船上人员,能够登陆岛屿,换一个环境,哪怕船上物资充足,暂时不需要补充淡水、食物,一样可以让人稍稍舒缓心情,免得产生种种心理疾病。
琉球作为前往日本的必经之地,十分重要,大明早在去年就已经派遣了使者前去筹备,至今还没有离开,一直等待船队的到来。
发现日月旗帜之后,港口内的其他船只纷纷驶离港口,腾出空位,以体现对大明的尊崇。
西班牙的船队就没有这种待遇了,他们只能在港口外找一处平静的海域,用小船运送物资,往来人员。
不过三十多艘大帆船,仍旧超出了如今琉球港的承载能力。
“下官见过临淮侯、宪台……”
“咦,我记得你是副使谢杰,司丞王之臣呢?”
刚一见面,郝杰就发现了不对,来到港口迎接他们的,不是之前出海的正使,不合规矩。
谢杰的神色稍黯:“王司丞来到此地之后,因为水土不服,身患重病,绵延数月之后,于今年春终究不治而殁,已经收殓,只待今年返程送回。如今暂时由我主理此地事务。稍后几位上官可去探视……”
听闻解释,众人心里都是一沉,不由得生出一股物伤其类的悲凉心绪。
怪不得正使没来见他们,原来已经得病死了。
出门在外,指不定就会患上什么病,甚至客死他乡。
每三年一次的赴京赶考都有不少外地士子因此生病,哪怕提前数月来京,一样会影响到状态,所以即便会试已经高中,等到殿试争排名的时候,也可以因病缺考,等三年后再当进士。
在国内尚且如此,出海之后的伤亡风险更是大增。
他们这些人其实心里都已经做好了为国牺牲的心理准备,只是听说了同僚真的遇到此事后,难免会有一些波澜。
至于副使谢杰为了上位,杀死正使这种无聊猜测,他们几人的心中都没有闪现过片刻。
谢杰作为万历二年的进士,能够随队成为副使,完全是因为他在之前的馆选中表现上佳,得到了皇帝的亲自超擢,前途远大。
而王之臣是隆庆二年登科的老进士,按部就班的平稳晋升,两人没有发生冲突的必要。
实际上朱翊钧选择他俩,也是因为历史上王之臣在万历五年去世,把他安排出海,让他避避霉运。
在无需劳民伤财,不阻碍科学进步的时候,信一点运势之说,无伤大雅。
只可惜王之臣只是比历史上多活了几个月。
至于谢杰,历史上曾多次出使琉球。
琉球当地按照往常规矩,给他进献厚礼贿赂的时候,被他拒绝,后来琉球使者朝贡大明,又带来了丰厚的礼物,仍旧被他拒绝,退还了礼物。
后来琉球人感念他的品行,还在琉球修建了一座却金亭用来纪念。
这种得到过历史检验的人,用起来更让朱翊钧放心。
谢杰身旁,还有琉球的三司官作为本地代表。三司官就是琉球最高的官职,为正一品,等同于丞相,这是因为之前的老国王是哑巴,不能理政,于是推举三个最有名望的大臣担当新设的三司官,管理国政。
至于国王尚永,如今已经在王宫准备好了宴席,准备款待他们。
而这一
次前来迎接的琉球国丞相,同样身具中华血统!
“小国下官郑迥见过天朝上使……”
郑迥的态度十分恭敬,而且用的是一口混杂着北京和闽南口音的大明官话。
李言恭几人对此并不奇怪,他们早就得知,琉球存在久米三十六姓,都是中国血裔,大概是元末明初时迁徙到了琉球,在这里繁衍生息。
那时候的琉球真可以算是穷山恶水,原始落后。
“傅竹为筏,不驾舟楫”,连能够正常横渡大海的船都造不出来。
以至于后来成为大明的藩属国之后,每次朝贡都要上疏请求赐予舟船。
这些福建出身的华人来到琉球,凭借着他们掌握的先进技术,自然很快就在当地站稳了脚跟,受到欢迎。航海造船、外交翻译、对华贸易,文字书籍的编写阅读……琉球很多事务都离不开他们,至今数百年,许多华人都已经身居琉球高位,当上大官,成为当地一股不容忽视的势力。
像是如今已经成为琉球三相之一的郑迥,嘉靖年间还曾经作为留学生,来到北京国子监读书,熏陶了多年的大明风华。
大明强势,这些海外华人都是铁杆的明粉,不会反对任何大明提出的命令。
和朝鲜一样,他们对于大明使者,始终是毕恭毕敬。
尤其是郑迥亲身体验过大明的繁盛,琉球国小人少,就算是都城也比不过大明的普通州县。纵然成为琉球三相之一,放到大明,说不定还比不上一个普通县令。
至于琉球其他两相,同样也在一旁,只是限于大明官话不够流利,怕在天朝使者面前丢人现眼,比郑迥更加拘谨。
在郑迥等人的带领下,一行人前往琉球王宫。
琉球国王尚永虽然没在港口迎接,同样不敢在大明使者面前装腔作势。
他和朱翊钧一样,都是隆庆六年丧父。不同的是,尚永并非长子,只因为他的哥哥尚康伯不是正妃所生,并非嫡长子,所以群臣才拥立他即位。
在没有得到大明的正式册封之前,他的王位一直都不够稳定,一直等到了去年,朱翊钧派遣使者,赐予金册,方才让国内真正平稳。
这是大明天子的恩德,他不能不感念——虽然琉球也是采用嫡长子继承制,可如果大明天子不满意想要换人,也就是一道旨意的事情。
尚永如今才二十岁,已经身形肥胖,耽于享受。
去年方才真正成为国王的他,一直都没有真正管理过国家。他并不在意手中的权力——只要不影响他继续享受,谁主理国政都无所谓。
对于大明提出的种种要求,都是一口答应,没有半点的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