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不要玩火
冯保自然不知道，后世有一款白酒以这一年作为噱头，自称历史四百余年。
朱翊钧恶趣味发作，打算真的按照这个年份，酿造一批御酒，存放在自己的陵墓里，当做迎宾酒。将来如果还有考古队，可以请后人尝尝。
酒水只是小事，掌管酒醋面局和御酒房的掌印太监，需要听从司礼监的吩咐。若无大事，平日里都没有资格面圣。
朱翊钧做出大致安排，查看过年度账目后，便把这件事情抛之脑后。
检查内廷的年终账册，还是多年以来的头一次。
过去隆庆在位的时候，想花多少花多少，从不算账。一旦缺钱了，直接让太监找国库要，要理直气壮。所以徐阶、高拱努力数年，国用依然不足。
然而朱翊钧即位以后，没再向国库要过一分银子。
半年来虽多次出手，花的都是整顿内廷被抓太监的钱。
如果算上今年皇庄的产出，内帑仍有几十万两银子。
耐心盘完内廷的总账，朱翊钧抻了个懒腰，从榻上坐起身。
“朕都听困了，随朕走走。”
他活动活动手脚，走出书房。冯保忙不迭的跟了上来，后面还有一连串随侍的小太监。
“明年要进一步控制内廷的人员数量和开支，降本增效。”朱翊钧思考道，“已经定下来，要发还各家的宫女们，该给的遣散费都不能少。不过等他们走了以后，相关膳食、衣物、节礼钱等花费，都会省下来，明年要是有人吃空饷，朕不管别的，拿你是问。”
冯保谄媚笑道：“万岁爷放心，有老奴看着，给他们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贪了万岁爷的银子。”
朱翊钧看了冯保一眼，身为皇帝，他精力有限，只能负责大略，不可能关注到每一条细微处。留下冯保，正是需要他这种威望高、资历够，经验丰富的积年老人，协助管理内廷。
目前内廷有李芳、王臻等太监挟制，不给冯保趁机中饱私囊的机会。
没过多久，他披上大氅，走出乾清宫。
宫外冷气，顿时让他变得清醒。
已近年关，宫里充满了节日的氛围。
四处殿门都贴上了门神的画像，挂上驱邪的桃符板。
傅申、鬼判、钟馗等仙神版画，悬挂各宫。
因为李太后信佛，代表吉祥如意的法螺、宝伞、华盖、莲花、宝罐这些金银八宝，通通安置到了乾清宫暖阁里。
朱翊钧对此并无忌讳，任由安排。
他宛如民俗学者一般，将了解到的过年风俗，通通记录下来，留待后世。
“陛下哥哥。”
乾清宫殿前广场上，积雪都被打扫干净。
弟弟朱翊镠正在广场上玩，他左手提溜一个大象灯笼，右手提溜一个宝蟾灯笼，与几个同样提溜动物灯笼的妹妹们嬉闹，似乎在玩过家家一类的游戏。
朱翊钧平日对待几个小孩都很和善，没有摆过皇帝架子。见他出现，几个弟弟妹妹纷纷凑了过来。
“陛下哥哥，一起玩呀。”
朱翊钧笑着拒绝，还用大人的口气提醒道：“灯笼里面是火烛，小心提着，不要被烧到。”
几个小孩瘪嘴，闷闷道：“今年好没意思，没有鳌山灯看，哥哥也不和我们一起玩了。”
虽然还没到上元节，但往年的鳌山灯棚，都会在年前扎好，夜里烛火燃烧不停，灿烂耀眼。就算在白天，依旧是堪称小型奇观，夺人眼球的临时建筑。
朱翊钧有些头疼，小孩子不用考虑银钱，自然不知晓鳌山灯棚需要的巨额花费。人工、蜡烛、木架，甚至纸张等物质的消耗……积累成山后，都是一笔可观的数字。
他并不限制民间的百姓享乐观灯，享受难得的欢愉。但是自己这边，要严格控制开支，把钱花在更重要的地方。
冯保谄笑道：“万岁爷节用为国，堪比尧舜。王爷公主们现在还小，以后就知道万岁的苦心了。”
“马屁太生硬了。”
朱翊钧对这类吹捧，已经逐渐免疫。
之前朱翊钧就与张居正提到过这件事
情，一听到鳌山灯这个词，张居正条件反射般就要反对。
没想到朱翊钧预判了他的预判，直接表示今年停办鳌山灯，差点让张居正闪了腰。
理由十分充分，父皇隆庆去世不过半年，过年的时候不适合太过喜庆，所以出于孝道，鳌山灯会因此停办三年，顺带还取消了许多享乐开支。
三年之后，看看财政情况再定新策。
张居正乐见其成，自然不会反对。
当时朝中就已经有许多官员，趁机吹捧赞美自己。
对于这类奏疏，他看了两本就扔到一旁，不再理会。顺便把这些上疏吹捧的官员，通通罚俸一个月。
题本奏疏用纸，都是国家特供需要花钱采买，免费发放给各级官员的。不用来誊写国家政事，反而平白浪费在这种地方，朱翊钧岂能不气。
“哎呦！”
几个小孩子离开朱翊钧，继续提着灯笼嬉闹。结果朱翊镠用力过猛，里面的烛火瞬间将纸扎的动物灯笼点燃。
朱翊镠吓得连忙将灯笼扔到地上，负责看顾的太监将他抱离现场，另有专人从附近的水缸里舀出水，将火灭掉。
朱翊镠呆愣片刻，才反应过来，被这一变故吓得哭了起来。
“不许哭！要是让母后知道了，小心打你手心！”
朱翊镠被他吓住，抽泣声渐渐消止。
朱翊钧想到以前听过的一段相声，笑道：“玩火容易尿床，今天别喝太多水。”
朱翊镠不过五岁，天真的相信了朱翊钧的话，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臣弟今天一口水都不喝！”
“哈哈哈……”
朱翊钧没把弟弟的话当回事，小孩子嘛，等再过一会，可能就忘了之前曾说过什么。
渴了自然会嚷嚷要水喝，不用他操心。
“今天救火及时，救火的每人赏一两。年节容易发生火灾，让各处都小心提防着。”
灭火动作迅速，令朱翊钧很是满意，说明之前宫里的消防训练没有白费。
几个小公主受到惊吓，嬷嬷们带着她们回去休息。没有了小孩子的打扰，朱翊钧迈开步子，沿着殿前广场跑步健身。
他的步伐平稳，跑了一圈又一圈。
不知不觉间，隆庆六年已经走到尾声。
万历元年，将会是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