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上我家来

梁晓民看了眼李宏发的惨状,叹口气,抓住赵山的胳膊:“山啊,你总得给我透个底,到底打算怎么办吧?”

真闹出人命来,梁晓民也是有些不好收场,他就怕赵山真是铁了心要这样干。

赵山哼了一声:“能咋办?不说了吗,带到林场食堂去卖猪!”

梁晓民看着赵山气定神闲,又小眼睛瞥他的样子,知道他是想好了,但在这儿跟自己打太极呢。

赵山在气头上,话头自然不能这么轻松下来。

梁晓民不禁一笑,用胳膊肘抵了下赵山:“是是是,给他带到林场去卖了!他想毒咱家狗,人赃并获,没说道!我说不管就是不能管。”

顿了顿,他话头一转继续说:“但那样,别管你们家有没有理,都得挨说道呀。”

赵山抬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

梁晓民给足了赵山台阶下:“你和志明刚坐上林场办公室,咱家江儿明年才进司机班。总有嚼舌头的,说你们欺负人呐。山,你说是不是?”

“就算你俩不在乎,也得为孩子着想不是?江儿和登峰最近不都忙着说亲家吗,不能落个仗势欺人的话柄啊。你说是不是?”

梁晓民说的倒也是实话。

不管实际情况如何谁占理,若赵山真的捆着李宏发到林场,李茂金短胳膊短腿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抱着他儿子哭,就会有人可怜他们,说赵家欺负人。

“嗯……”赵山胳膊叠在一起,抽了口烟,没有说话。

梁晓民趁热打铁,“你俩是不在乎,但咱当爹的,就当为了孩子好吗?他俩才多大啊,脸薄,不能落这个名头。”

赵山看了眼一旁的赵江,深深地吐出一口烟来,半晌憋出一句:“是,全是为了孩子啊。”

“哎!”梁晓民松了口气,“山,那你看……”

李宏发死罪可逃,但活罪难免。

被赵家逮到,高低得出点血。

梁晓民眼睛一转,想到了赵山的财迷属性,眼睛一亮:“山啊,你看他给咱家后院整的,还折腾你们这么久。你要不说个数,我让他们交钱领人!”

谁知,这回钱却不好使了。

赵山头一摇,“这就不是钱的事!”

“呀!”梁晓民怔住,放在嘴边的烟都没吸气。

是钱的事儿还好说,不是钱的事儿就没那么好办了。

“别的你不用管。”赵山望了眼关着房门的东屋,“你让他们明儿上我家来领人。”

“就这样?”梁晓民疑惑。

“就这样。”赵山点点头,“我别的什么都不要,只要他们几句话。”

听他这样说,梁晓民才不信呢,有些急了:“山,啥话啊?”

赵山顿了顿,还是没说,“你别管。我这还刚给你送了个人呢,不会让你难做的。”

话都这样说了,梁晓民也是不好再问。

躺地上的李宏发瞧见两人背着他叽叽咕咕,然后就像达成共识一样,慢慢地给门掩了。

他嘴里塞着一团抹布急得乱叫,可那最后一线儿的光亮也是没了,整个库房陷入黑暗。

“那行。”梁晓民转身欲走,“我明儿早帮你把话带到。”

就在他要迈步时,衣服突然被一扯。

他疑惑回头,就看见赵山笑呵呵地瞅着自己。

“我想了想吧。”赵山笑眯着眼,“这还是有点儿钱的事。”

梁晓民:……

“那你刚不说!”他把赵山的手晃开,“打算让他们出多少。”

“想和我谈要他们大儿子的事儿,先得给我这个数。”赵山张开手掌,摊开五个指头。

梁晓民点点头,“五十啊,没问题,我让他家给你。”

“什么五十!”赵山一撇嘴,手掌重往前一伸。

“不是五十?那是多少?”梁晓民一怔,愣了一下,有些不可思议地喊道:“五百啊!?”

“嗯!”赵山重重地一点头,“只能多不能少,少一分他儿子就在库房跟羊多住一天。再不行我给他修个猪圈儿,你就这样告诉他李茂金。”

梁晓民瞪了一眼赵山,“你山上当胡子的啊?他能有那么多钱?正经点!

他们林场员工一月就开几十块钱,供一家老小的吃喝开销。

李茂金又不是领导,就一后厨打杂的,能赚多少。

一年到头那点工资能剩下底子就不错了。

赵山这时表情变了,“晓民,你忘了旦旺家是咋没的了吗?”

“还有艳子他爷,还有搬走的伍家?你忘了他们是被谁逼的活不下去的吗?难道你忘了李茂金他爸当年是怎么跟我们说话的吗?”

在往前的一些动荡岁月,恶人反而活得更加滋润。

赵山的话如同一记重钟,敲在梁晓民的耳边:“他们李家,是吸人血活的啊。”

梁晓民定了定,丢下烟头,低下头用脚转了转。

“行,我知道了。”他点点头,朝赵山他们挥挥手。

赵江和向登峰送梁晓民到了拐角。

“不用送了,早点休息吧。”梁晓民站定说。

赵江两人点点头,重新回了家。

这种情况下向登峰父子俩肯定是不回家了,留在这儿帮忙。

“山啊,咋样了?”王桂推开西屋的门问。

这样闹哄哄的,母女俩也睡不着,王桂干脆扎了头发穿好衣服起床。

“没事儿。”赵山走过去,“你再睡会儿呗。”

“还睡啥啊?”王桂摇摇头,“再过会儿也得起来做饭了。兰困,她再趴会儿。”

这时候已经是两点多了,王桂就烧了水,一群人到西屋去坐着,跟邱二一块儿聊天。

邱二说朱二已经被抓住了,就想回山上窝棚去。

王桂可就不干了,赵江也劝说,说邱爷你好不容易下趟山,咱不得多待几天。

也能趁这个机会,去郭沧家看看,见见一些老朋友。

邱二听得有些心动,但还是犯了愁,他担心自个儿窝棚没人烧烟,被其他人占了。

“这不怕!”赵江一笑,“我跟登峰上去住几天。”

正好有些事儿要去山上确认,顺便把那头香獐子给打了。

这样邱二就没啥担心的了。

可王桂一问他今天想吃啥,老爷子就不敢说话了,捅咕赵江,弄得他直笑。

他就点了一个土豆干,换来一桌子肉,邱二真怕王桂再使劲招待了。

赵小他妈真是敞亮。

“我再搁你们家住几天,得给我吃长肉了。”邱二笑着说。

这边聊着天呢,赵江蘸了蘸口水,盘腿儿坐炕上翻那本从朱二身上搜出来的牛皮本儿。

那上面记了年月日,有的页面还画了线儿,记录了一些山场山势。

看不懂的人不明所以,内行却能看出门道来。

这是个参帮的本子。

赵江研究着,向登峰挪过来问道:“哥,这是啥啊?”

赵江开了个玩笑:“金山银山啊。”

与此同时,李家却是在满屯子的乱转,甚至跑到了屯子外的山场外围,都没瞅见李宏发的身影。

到了四点多,李茂金从东边来,跟沈艳还有李宏兴在家门口相遇。

三人一夜没合眼,都面色疲惫。

他们最开始是想去赵家看看的,可看到民兵押着半死不活的朱二,一问才知道那些动静都是这人闹出来的,自然也没想到自家儿子就在赵家的库房里躺着。

沈艳和李宏兴都哭了。

沈艳哭哭啼啼的,“咱儿子呢?咱儿子上哪儿去了?”

这年头,有些人出去再也没回家的事情不是没有。

“你们回家待着吧。”李茂金摆摆手,转身就走。

“掌柜的,你上哪儿去啊?”沈艳问道。

“去找梁晓民。”李茂金说。

看着他爸走掉的身影,李宏兴没憋住,一下嗷出来:“妈!我哥不能有事儿吧!”

他岁数小不经吓人,朱二那副失去活着欲望的死样深深刻在他脑袋中。

沈艳也是一抖,可此时她还庆幸着,幸好他儿子没落到赵家手里,抱紧李宏兴:“不行瞎说!”

没等李茂金走到梁晓民家,两人就在路上撞到了。

李茂金瞧见他,忙迈腿费力地跑去:“屯长!我儿子李宏发丢了!

你快帮忙,让民兵上山找找吧!”

梁晓民深深看了他一眼,“你儿子没丢。”

“啊?”李茂金一怔,抓住梁晓民的胳膊就晃:“屯长,你知道宏发在哪儿啊?他人没事儿吧?”

想到李宏发的惨样,梁晓民也不知道是有事儿还是没事儿。

他有些厌恶地给李茂金的手扒拉掉,喝道:“你们家自己干的事儿,自个儿不清楚吗?!”

一听他这话,李茂金傻住了。

他一个没站稳,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梁晓民接着喝道,说出来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在李茂金脑中:“这种事儿也干得出来!你家李宏发上赵家毒狗,被人家逮着了!哼!”

李茂金脸色瞬间变得咔白,话都说不出来。

梁晓民跟不想管他一样,转身欲走:“上回你们惹赵家,我可是说了,再闹事我就不管了!自己想办法去吧。”

那次李家没事儿惹事,说赵家是抢的他们猎物,还是赵山看梁晓民面子,揍了一顿了事的。

李家还要再犯,这就是他们自找的,也是打了梁晓民的脸。

一听梁晓民不愿管这摊子事儿,李宏发自知镇不住赵山,忙扯住他,苦苦哀求:“屯长,宏发才多大啊?你不能不管啊,那都是我的主意,不干他的事儿!”

梁晓民皱着眉头看住李茂金拽他胳膊的手,李茂金赶紧松开。

“现在知道求爷爷告奶奶了?”梁晓民一点面子没给他留:“你不同意,他敢揣着药豆上门?”

梁晓民瞪圆了眼,喝得李茂金抬不起头:“那特么是药豆啊!沾血就死!你当小孩闹着玩,说句对不起就能了事啊!”

“你跟赵山的事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咱们屯里,谁不知道赵家打围,那是人家上山的狗啊,你让我咋说?我是没脸上这个门。”梁晓民把手一甩:“自己琢磨去吧。”

梁晓民又很合时宜加了码,“人反正能回来,就不知道是站着还是抬着进你家门了。”

李茂金慌了,他可是知道赵山手段的。

哪怕不上什么家伙,光凭他归楞的胳膊,李宏发就受不住几下。

他儿子现在是死是活都不清楚,当真是命悬一线。

他死死拽住梁晓民,低声下气:“屯长,我不是人我不是人!我求你,我求你了!”

眼看他就要跪下磕头了,梁晓民话头一转,把他推开:“停!别给我来这一套!”

“唉……”他叹了口气,“你说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天天琢磨这些狗屁倒灶的干啥呀?”

他手指带着凉气冲李茂金的脸一戳:“我可告诉你,这是最后一次了。”

梁晓民挥挥手:“我先去赵家说说看,然后去你家找你。但怎么样,我不敢保证。”

“好好。”李茂金连连点头,哪敢什么,“屯长,你快点儿的,我怕……”

“现在知道急了?早干嘛去了?”梁晓民没好气地说,再也不理李茂金就走了。

都是千年的狐狸,梁晓民没直接告诉他赵山的要求,先让他在火上烤,待会儿也好谈。

他现在可不是急着去赵家,而是回家吃早饭,热乎乎的豆腐脑。

李茂金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往家走。

他刚走进院子,沈艳就扑了过来:“儿子呢?”

李茂金摆摆手,“回屋说。”

一听大儿子落到了赵家手里,沈艳眼往上翻,差点直接晕死过去。

想到被赵家揍得不成人样的朱二,还有夜里听到的拉炮和枪响,真是彻底慌了神。

“我的儿啊!我可怜的儿啊!”沈艳哭爹喊娘。

“别叫了!”李茂金一根一根地抽着烟,没力气地说道。

就眼下的情况,一家人都吃不进早饭。

李茂金时不时就瞧墙上的挂钟,在这种煎熬中,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等来了梁晓民。

“屯长啊,赵家怎么说?”李茂金急忙问。

梁晓民开门见山,也没扯淡,伸出手掌:“赵家说了,想要人可以,先得给五百才能谈。”

“五百!”沈艳喊出声来,“他咋不去抢呢!”

见梁晓民皱着眉头,

李宏发给媳妇按住:“还有呢?”

梁晓民顿了顿,接着说:“五百只能见到人。想要领人,还得你们一家上他那儿去。”

李茂金原以为就是让梁晓民转交钱就行了,谁成想还让他们一起上门。

“他要干啥啊?”李茂金问道。

梁晓民摇摇头:“那我可不知道了。”

沈艳说道:“屯长,这五百也太多了!”

梁晓民砸了下嘴,他可不是来这儿帮忙讨价还价的:“反正话我是带到了,你们自个儿看着办。”

说完他转身就走,懒得搭理这一家。

“掌柜的!”沈艳喊道。

李茂金一咬牙,“数钱,然后我们上门去。”

“真给他们五百啊!”沈艳不甘心地说。

“那你说咋办!再晚点儿你儿子命都没了!”李茂金扶着头吼道。

这趟过去肯定不轻松,但也没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