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以身饲虎
“行啊,我郭爷就是靠谱。”赵江笑道。
郭沧呵呵呵得摆摆手,“一只狗崽子,他还能不给我面子吗?往前他家可不少拿我打下来的肉。”
进财馋嘴不是没有原因的,上辈子这条狗出生下来身子就弱,抢奶都抢不赢其他的狗崽子。
长大了又被用来看门,没吃过啥好东西,身子素质上差了一截。
但进了赵江的门以后,真是猛猛干。
光凭它自个儿,都能单狗和黑瞎子缠斗,是不输小牛的大头狗。
秋冬的,只要是被它盯上的黑瞎子,五头里能打下四头来。
而且这狗性子还倔,赵江记得有年冬天,他领着家里狗帮上山,遇到一头不到三百斤的挑茬子泡卵子。
其他的狗都受伤了,进财硬是自个儿追出去。
赵江开枪也唤不回它,哪怕天色晚了,也得去撵。
最后是在片洼地寻到,那面三四十米的范围的雪地全被一狗一猪翻腾得乱糟糟的。
泡卵子侧面倒在地上,周遭全是血,是活活流血流死的。
进财还守在猎物旁边等赵江,狗身上从头到尾都挂彩了,血结成的碴子附在伤口。
就是这么硬。
“江哥,我好了!”郭岳攀在门上喊,“咱走吧!”
“郭爷,那我们出发了。”赵江拉了把向登峰对郭沧说。
“嗯,郭岳,上山全听你江哥的。山上不比你在屯里。”郭沧嘱咐。
“知道知道。”郭沧点点头,兴冲冲地往外走。
赵江扛着枪,夹着滑雪板上了副驾驶,向登峰只能做到没有顶的后车厢里。
“江哥,那我走啊?”郭岳胳膊抡成圆转动车把子,坐到驾驶座,给车门一带。
“先去趟付建军家。”赵江说道。
郭岳奇怪地看了赵江一眼,“哥,要喊他啊?”
他倒不是心疼多一个人,就要多一个分熊胆的。
而是觉得以赵江的手把,不需要再喊上他。
“回去别告诉你爷。”赵江拍了下他的肩膀,“我是要找他一起打老虎,完咱再上山,去圈虎迹。”
听到赵江的话,郭岳脚下一个不稳,直接给车干熄火了,他们全都身子往前冲。
后面传来“咚”的一声,向登峰撞到车厢上,“嘶!咋了?”
“没事儿向哥!”郭岳脑袋伸出外头去喊,回头盯住赵江。
“啥?打老虎?不是去杀熊仓子?”郭岳忍不住喊道。
“不是今天,得做好几天准备呢。”赵江说,“赶紧开车!”
等到了付建军家院子外头,他家狗就开始叫。
“谁啊?”屋里传来一个女声。
“我郭岳,毛婶!”郭岳喊道。
毛云听到声儿,扭头对坐炕上的付建军说,“你要带人郭家小子上山?”
“没啊。”付建军摇摇头。
那天从山上打红狗子下来后,听到大黄死了,付建军媳妇和儿子心里都不太好受。
虽说猎狗死山上是必然的,但临到头人总有点不信。
上山的狗最懂事了,也亲人,这看着长大的,现在就剩一个空狗窝和狗盆儿。
大黑不懂生死的概念,还老到小伙计狗窝边去闻闻,他们看了更闹心,梗着梗着的。
加上大黑耳朵受了伤,现在脑袋上还包着一圈绷带呢,付建军就打算歇几天。
“我去开门。”付建军撩腿下炕,耷拉着鞋走出去。
“哎呀!”他一开门,除了郭岳后头还站着俩人。
“赵江,向登峰!”付建军有些惊喜地喊,“来,快进屋子!”
“云啊,家里来且了!赶紧准备点儿好吃的!”付建军扭头喊道。
毛云走出来,笑着看着赵江他们,“是赵江俩兄弟吧?你付大哥这几天老念叨你呢,总想着你们啥时候过来玩玩。”
“毛嫂好。”
打着招呼,赵江递过来几个网兜,里面是大饼干、糖球和炉果、槽子糕,“给孩子淡淡嘴儿。”
“哎呀!好孩子,快进屋。”毛云说道。
这赵江他们来得突然,家里也没备啥,付建军
眼睛转着转着就到了自家的大鹅上。
看到他视线转移的赵江,赶紧拽住他手,“付大哥,别的!我们来就说几句话,待会儿还得上山呢。”
“别的!你别管!”付建军平时生活里的性子,和他上山一样直。
“都到大哥家里来了,别管是窝窝头还是碴子粥,总得吃一口!”付建军手放在赵江肩膀上推,“让你嫂子给你们弄好吃的。不是我吹,那狍子心肝儿收拾出来,你们绝对乐意吃。”
赵江看毛云返身去外屋地,真怕她二话不说拿刀给大鹅杀了。
“大哥,你先听我说。今儿是真不行。”赵江按住付建军的手说。
付建军嘴巴一紧,有点儿不高兴了,话说到这个份上还不留下来吃顿饭。
他手往旁一指,“云,赶紧给大鹅杀了!”
“好!”毛云手脚利索的,已经开始烧水准备烫鹅毛,这可是个费劲儿活。
“付大哥!”赵江没辙了,只能没来得及进屋说事儿,“你敢上山和我杀老虎不?”
付建军的手停在空中,眼睛瞪圆,死死盯住赵江:“搁哪儿撞到了?”
“嗯。”赵江心里好歹松了口气,也算救了大鹅一命吧,“我们屯的陶大,他家马在绿子沟被老虎扑了。”
“昨天我和凌定厚上山照量了下,毛都没擦着。”赵江两个手握成拳头,“那大爪子印有那么大。”
“公的,得有四五百斤了。”付建军点点头。
等他知道包括今天,只剩下五天的时间上山去打,付建军摇摇头,“时间太紧了。你准备使啥法子?”
既然赵江来找他,肯定是想好了咋打。
“付大哥,你钓过鱼吗?”赵江突兀地问了句。
“钓过啊。”付建军一愣答道,“咋滴了?”
“和打豹子能用羊来钓一样,只不过咱这回钓的是老虎!”赵江说道。
“这……”付建军一时语塞,“使啥来钓啊?总得有饵吧?”
老虎食量大,更倾向于吃新鲜的肉,这是天性使然。
昨天他和凌定厚把老虎惊走,没吃成那头野猪,得跑好一阵。
而这片山场,由于有猪神聚群的缘故,小猪帮的数量肯定减少。
一百多头的猪群轰轰隆隆,哪怕是老虎也冲不进去。
所以很大可能,这几天它是耐着饿的。
“山上缺肉的时候,老虎不也是晚上进屯里偷羊吃,被郭爷他们打了吗。他们的饵相当于羊,咱就使狍子呗。”
“付大哥,这几天咱得辛苦点儿,上山去抓狍子,尽量想法子抓活的,抓多少都管。”
赵江说道,“完我今天上山圈虎迹。等要打的那天,给狍子都拴那儿,让它们叫唤。”
赵江没时间再去找一个没人打过的,厚狍子的地方下捉脚,只能让老大哥们在山场散出去,整座大山的去抓。
冬天抓雪上飞的狍子,还不能打死,时间还紧。
这本事就不简单,所以赵江才得去寻这些老一辈打围人,各显神通。
找完付建军,赵江还要去找曹永,也让他赶紧去抓狍子,完再上山。
所以早上见完凌定厚,他才匆忙地收拾上山。
付建军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还能这样打围?
一旁的向登峰和郭岳听得眼里异彩连连,都没敢说话,给老虎下套,真是闻所未闻。
付建军头微微往下低,在脑里琢磨。
“江,这山上和屯里不一样啊。”付建军抬起头,“郭爷他们四个炮手蹲老虎,那羊就这一片范围,能进来的口子也就那几个。”
“咱真在山上拴住狍子,老虎从四面八方都可能过来,没个准啊。”
山君的速度那么快,太容易失手了。
这点赵江也想到了。
“付大哥,凌定厚家里不是还有狍头帽和狍子哨吗?打老虎那天我也带着。”赵江问道。
“嗯,那些玩意儿我知道。”付建军点点头,“咋了?”
赵江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付建军,看得他都有些发毛。
这些玩意儿都是人装狍子使的玩意儿,赵江要带上山……
付
建军脑子里突然电光火石般冒出个念头,脸色大变,惊得他往后退了连退两步,“你不会是想……”
“嗯。”赵江神色淡然地点点头,手指往自己胸口一怼,“我来当最后一头狍子。”
“这,这……”凌定厚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赵江这是要,以身饲虎!
这得多狂啊?
“付大哥,打这大猫,你来不来?”赵江步子往前一踏问道。
“怎么站院里说话呢?赶紧领人坐炕上暖和啊!”毛云在外屋地忙活,回头瞅见四人还站外头。
听见她喊,也没人应,向登峰、郭岳和付建军都和受到某种惊吓的样子,盯住赵江。
注意到毛云疑惑的视线,赵江轻轻笑了笑,对她点了点头。
……
与此同时,在赵江瞅着猪神的那片山场。
赵山走在最前头,王竹和向志明跟后面,陈大民殿后。
赵山手中掐着一把一米多,身子为红褐色的长枪,正是陈大民家的那棵水连珠,莫辛纳甘。
他们一行人四点多钟出发,一路下沟塘翻山岗,来到78号林班岔路口这块。
来到那片满是野猪脚印的山坡,四人都是驻足观望。
赵山捡了个树枝子,往地上的野猪粪戳了戳,还没完全冻实。
野猪往上头走去了。
“大哥,总算又让咱逮着了!”向志明掐着枪说道。
“嗯。”赵山看着南边,他昨晚做梦,都梦见自己在茫茫白雪覆盖的大山中,一枪击中那头假山般的猪神。
不知是不是梦里他太兴奋了,早上起来后背那块儿疼。
“姐夫,怎么说?”王竹走上前,按了按腰间的挎兜,他们每人都带着三捆麻雷子。
为了能驱赶整个猪群,这火药的用量比正常的都多,扔出去就是平地惊雷。
赵山大手一挥,“咱往东边绕!”
跟在猪群正后面撵,不知要追到啥时候。
所以赵山打算去背面坡看看。
一行人来到背面坡时,就看到南面的坡上还是漫山遍野的野猪脚印。
它们翻过了这座山,顺着两山交汇的山根,又到了北面的山上。
这回用不着赵山说,四个人就接着绕了北山的小半圈。
顺着坡往下走,这回他们没有看到野猪的脚印。
这就说明这群野猪此时还没下来,都搁山上待着。
四个人都没有说话。
赵山提了提枪,头往前示意,往山坡上走。
这里的雪深,踩进去就没到大腿。
剩下的人都是顺着他的脚印走道,更省力。
来到半山腰,都还没有瞅见这群猪,可四个人的神经却愈发紧张。
“快到顶了。”赵山轻声说,“我走一步,你们才走一步,都慢点儿。”
活了这么久的猪神,必然是枪漏子和狗漏子,多少有点儿不可琢磨的灵在身上。
估计它要是听到点儿啥声响,感觉不对就会开奔。
它奔起来,整个猪群都要奔,想打猪神就难了。
赵山小心翼翼地移动身子,脚踩进雪里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二,在他身后的三人跟着他的动作,一步一走。
等往上走了六七百米的距离,赵山突然举起握成拳头的右手,透过百大褂都能感到他身子的紧绷。
所有人的动作齐齐消失,只剩下呼出的白气儿往上冒。
赵山是模模糊糊听到什么动静了。
过了将近一分钟,赵山弯着腰,动作更慢地向上走。
那些声响也愈发清晰。
再走了将近百米,赵山停下,屏住呼吸,两个手掌大张撑在雪里,缓缓地抬头。
身后王竹他们也慢慢地抬起脖子。
“嘎,噶。”
“呼,呼。”
此起彼伏的野猪声响回荡在山间,它们呼出的白气儿浩荡地飘向云间。
茫茫的雪山中,从赵山他们那片看过去,连绵的猪群一望无际。
这少说有百头的野猪群,最外头是泡卵子,里面是老母猪,再是黄毛子和隔年沉。
在猪群
的正中央,有头正把脑袋埋在雪里拱秋子儿的大猪。
它前面的身躯异常庞大,脊背高高耸起,如同一座小山尖,随着它的动作,隔着皮毛的肌肉仿佛在涌动。
它全身的野猪毛都是黝黑的,仿佛是用钢茬子般,根根耸立,就连腹部和两肋下也是如此。
与其他野猪这些地方的软毛不同,它浑身都是刚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