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五天时间,这老虎我给你打了

“也伊!”老黄见两人神色严肃,赶着爬犁赶紧走道。

那头三河马不用催,打着响鼻,很害怕地奔起来。

对山神爷气味的恐惧是刻在基因里的,有种说法是人身上带着一块虎骨,狗都会惊叫,黑瞎子也不敢近身。

毕竟不怕的都没了。

回到屯部,好多乡亲在外面闲聊,等赵江他们回来。

“爷们儿,打着没?”

凌定厚不乐意搭理,从爬犁上跳下来,带着赵江进了屋子。

有老爷们儿抽着烟,“瞧那臭脸,没打下来呗。”

“山神爷哪有那么容易,没瞧见人郭炮耳朵都缺了一半吗?”一大娘说,“这段时间别往山上跑了。”

“也不知道谁能干下来,那就真成炮手了。”

赵江给办公室的门关了,回头张书记和梁晓民都望着他们。

福林屯虽不是什么大屯,但大队书记的位置,如今也是说一不二的人物。

“赵江,咋样?”梁晓民问道。

赵江摇了摇头,“枪开抄了,但是没捞到枪。”

“这老虎是公的,起码有四百多斤重。”凌定厚说。

等听完老虎被枪惊走后,反而在他们身后顺道猎杀了一头三百多斤,獠牙正厉害的炮卵子,办公室众人都是一阵沉默。

张书记扶了扶眼镜,锁着眉头踱步。

他是军人出身,参加过前些年的真正战役,做事以结果为导向。

“等过几天要冬运生产誓师大会了,等忙完正事儿,咱再上山去干它。”

再过五天,也就是八六年的十一月二十三号,林场要召开全体工作人员的冬季誓师大会,确保完成支援神州大地的生产任务。

眼见建设的加快,需求是愈加的大,正是要添柴旺火的年头,西岭林场的领导班子很是重视。

这次搞好了,说不定有些走到头的位置,就还能向上。

上至林业局的领导要下来山场视察工作,下至统计、调度、检尺到每个林班的包楞场的工头,都要来听大会。

“给老虎打了?”梁晓民问。

“嗯。”张书记点点头,“到时候我们大队和福江屯都拨民兵,一路开枪扫过去,给老虎打了。它给咱重要的人民财产毁了,也别想活命。”

在他看来,管什么山君、山神爷,一切的恐惧都来源于火力不足。

梁晓民原本有心想为赵江扬名,但这法子也没毛病,总不能说放着不管,“好,我这边没问题。”

凌定厚站一旁掐了掐枪,扭头盯着墙角,神色有些落寞。

赵江沉默了两三秒,缓缓地说:“张书记,梁屯长,也就是说这五天,我们还能上山去打虎?”

闻言,凌定厚头猛地一抬,诧异地看向他。

“嗯?”张书记扭头,重新认真地审视了一番赵江,“赵家小子,你什么意思?”

他眼睛一瞪,在军队杀伐果断的气息流露出来,房内的气氛瞬间有些停滞。

他和赵山家关系一般,只知道他家小子这段时间打围扬了名。

赵江浓眉大眼,在他的注视下神色淡定,一双眸子看不出什么情绪。

梁晓民两步走上前,拽住赵江的胳膊,低声喝道:“江,别逞能!”

一回没能打着,还剩五天就一定能打着?

爷们儿说出来的话,是要有份量的。

赵江的手轻轻按住梁晓民,看向张书记:“书记,这五天给我,这老虎,我能给它打下来!”

这话头子,还是落到了地上。

“唉。”梁晓民拽了把赵江胳膊肘,叹口气,摇摇头退到一旁,忙笑说:“张书记,他岁数还小,不知道深浅……”

“不,不!老梁,你这话不对。”张书记看了眼赵江,笑道,“咱们屯的年轻人就是要敢想敢做嘛,这是好事儿啊!”

他重重的一点头,“赵江,这几天,老虎能去打!”

张书记坐到椅子上,喝下一口热茶:“屯部管枪管子弹,敞开了打!需要什么帮助,尽管提。只要打下来……”

他眯着眼,“我个人给你承诺,咱们带老虎进林场,在冬季誓师大会上亮相

!”

还有什么比林业局领导下来,看到打死的一头三米多长,四五百斤的山神爷更具震撼呢?

妨碍了生产,哪怕是老虎也得死,更能展示西岭林场的魄力,人定胜天的决心。

赵江顶上去,福林屯在领导耳朵里过几遍,从上到下都是好事儿。

张书记是有自己的小算盘的,反正横竖没啥损失。

“但是赵江,誓师大会一过,甭管你打没打着,第二天我就要组织民兵上山了。不会说等着你。”张书记清清嗓子说道,“另外,一定要注意安全。”

赵江点点头,“那是。”

他把枪一提,在梁晓民皱眉撇嘴的注视中,挎到了肩上。

“张书记,梁屯长,没啥事我就先回了。老娘还在家等着呢。”赵江说。

“好。”张书记点点头。

赵江和凌定厚告辞,梁晓民朝张书记示意了一下,忙跟着出去,回手给办公室的门掩了。

“赵江,这话可不是随便说的。”梁晓民急切地说,他和赵山关系好,觉着自己没能拦住他孩子,有些担忧,“有几成把握?”

“放心,梁叔,心里有数的。”赵江沉稳地说,捏了捏手指,“七八成吧。”

梁晓民知道这孩子也不是喜欢说大话的,七八成不算低了。

“行吧,有啥要准备的,你赶紧和我说。”话已经放出去了,梁晓民当然是希望赵江能打下来的,心里也是有些隐隐的期待。

“江小子,你准备咋打?”凌定厚问道,“老虎这玩意儿,可不比野猪和黑瞎子。”

那些都是有相对成熟经验套路的,老虎多少年才出一头,哪有啥稳妥的法子。

搞不好,是要把命交代在山里的。

赵江扭头看向他,拽了拽肩膀上的深绿枪带子,笑而不语。

“凌叔,我一人肯定打不了,咱还得一块儿上山呢。你等我消息,打的时候就知道了。”赵江说道。

凌定厚用宽阔的手掌摸了摸后脑勺,知道赵江是不打算把话说明白:“行。”

今天上山他也明白了,赵江经验厚的,就不像刚打围俩月的人。

凌定厚撇了赵江一眼,心里嘀咕着,怎么还没搞赢他老子,小的就上来了。

分别时,梁晓民摇摇头,“这一天天的,净是事儿……”

赵江回到家中,家里的狗就开始叫。

主人回家,这叫声透着亲切和兴奋,屋里的人一听就知道是赵江回来了。

“儿砸!”

东屋内传来王桂的声音,她和赵山、赵兰跑出来。

“儿子,没出啥事儿吧?”

“打没打着老虎?”

王桂和赵山异口同声问道,只是两人的关注点略有不同。

王桂回头,狠狠地剜了眼赵山,使手在他胳膊上使劲一拧,赵山痛得呲起牙。

她把着赵江的身子,左右转了转,眼睛上上下下地瞅。

“妈,我没事儿。”赵江笑道,“倒是开枪了,就是没伤到山神爷。”

“呼。”闻言赵山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紧张神色消失不见,老神在在地往回走。

“没打着就没打着,这有啥的。”王桂怕儿子心里不得意,连忙说:“让他们忙活去。打下来也没钱,没事啊儿砸!”

“哼。”赵山叠着胳膊放在胸前,“你胆子倒是肥了,老虎说打就敢上山去打。”

“你上山干那么多肉,都是山神爷老把头开门,还寻思去打人家呢。”

赵山斜着眼,说话满是阴阳。

“爸,你没想着去打打?”赵江笑嘻嘻地问道。

迎着王桂不善的眼光,出乎王桂、赵江和赵兰的意料,赵山回答的异常干脆。

他靠在门上果断地摇摇头,“不打!”

“费老劲儿打那干啥啊?打下来的肉又拿不回家。”

不像野猪和黑瞎子等山牲口,甭管谁杀的,老虎打下来,从头到尾,虎血、虎骨、虎肉,一应俱全的全归公家,必须上交。

要是偷偷地私藏,是犯法的。

赵江停止抚弄小牛,诧异地站起来,他爸怎么突然改性了?

“哥,山神

爷长啥样啊?”赵兰好奇地问。

赵江摇摇头,“光听见它吼了,没瞅着全貌。”

“赶紧收拾下,上炕吃饭。”赵山摆摆手说,“站外头干啥。”

说完他就哼着小调往回走。

王桂和赵江都是奇怪地看着他背影,总觉得哪里有妖。

“别理你爸,他就那德行。”王桂摆摆头,对儿子说:“妈做了熏兔子,收拾下,洗把脸赶紧来吃。”

赵江舔了舔嘴唇,熏兔子可是他妈的拿手好菜。

他前世就老想这口味道,可吃了外面很多的,总觉得没有王桂做的味道。

做这个费劲儿又费时间。

中午赵江走后,王桂选了两只儿子带回来最肥的兔子,每只都有四五斤重,一手一个提溜到菜板上。

儿子想吃,王桂就紧着做。

给兔子剥皮后,就露出粉嫩的肉来。

山上的跳猫子,一冬又挖坑又蹦跳的,全是腱子肉,肉一股一股的。

王桂使大菜刀,手起刀落给兔头砍了,再从水缸里盛了满满一盆凉水,将两只兔子都放进去。

先用水拔一会儿,水里就浸出血来变浑浊。

要做熏兔子,这肉里的血就要去干净,不然咋做都是一股味儿,不好吃。

王桂坐在小板凳上,提溜着两只兔子反复上下,使劲儿地按压,给血弄出来。

完她把这盆水给倒了,兔子就扔盆里,又去舀了凉水来冲洗,再次浸洗。

王桂也不心急,慢慢地弄,这个过程重复了五遍,她手指洗得都是发红。

直到肉的粉红变浅,在水里淘洗着不再往外冒血水,王桂才给兔子抓起来,慢慢地滴水。

用手抓捏加快水渗出的过程,然后挂在旁边,等它沥水。

王桂把锅给刷干净,倒满了水,拿出一个纱布口袋,一把一把凭感觉往里加八角、桂皮、花椒、小茴香等料,然后又把切碎的姜还有红辣椒面也搁里头。

料要放足,但不能把纱布口袋装满了,得留出空隙,不然熬煮的时候这卤不出味儿。

放完料后,她使细绳子给袋口扎紧,扔到锅里。

先用苞米瓤子生火,扔进灶里,吹了吹,再把木头叠上头。

刚开始要大火烧一会儿,王桂观察着锅口的出气儿,调整火势,稍微减弱,又老老老实实地熬煮了两个半钟头。

原本锅盖缝隙飘出来的气就已经够香了,王桂琢磨时间差不多了,把盖子一掀开,外屋地里马上就是锅里出来的热腾腾蒸汽。

料袋随着咕嘟的气泡半浮半沉,原本满满一大锅的清水少了大半,变成了偏深的酱色儿,香味四溢。

王桂用大勺子在锅里翻了翻,把在旁边沥干水分的兔子放进煮开的卤水中。

肥嘟嘟的兔子肉滑入大锅中,空腔里的空气咕咕嘟嘟冒出泡儿。

兔子肉浸泡到卤水的地方马上被染上颜色,在炖煮下,卤水的十足滋味慢慢渗透进去。

王桂又凭着感觉,往锅里可劲儿地加盐,再分别在大勺里加入酱油、白糖,浸到锅里缓缓地搅动,水汽儿飘到王桂的额头上,让脸都红润了些。

王桂把盖子一盖,又添了点柴,继续煮了两个点。

等再次打开锅盖时,肉香四溢。

王桂伸头闻了闻,满意地点点头:“这次卤的不错。”

她撸起袖口,用筷子往兔子肉里扎,都没使啥劲儿筷子就进去了,顺滑得跟戳雪一样。

这肉煮得熟烂了。

王桂将两只跳猫子捞起来,放到旁边。

因为现在东北一般一家就一个灶,王桂给卤汤倒进空盆里。

她到院里,选了柏树的垛子,蹲到灶边给它弄出火星子。

干燥的柏木安静地燃起,白烟悠悠往上飘,透出醇厚甘甜的香气,还有柔和浓郁的油脂香味。

细闻之下,还能嗅到醇香的坚果,奶香和密香混合在一起,层次十分丰富。

王桂提溜着兔子,每只都是转着烟熏了二十分钟左右,让柏木烟香每个角度都没放过。

“呼。”王桂送了口气,这熏兔子差不多算做好了。

就差最后一步刷香

油,这样看上去更好看,吃起来也更有滋味。

现在使油,王桂可是不会心疼。

她把两只熏兔子放到菜板上,拿出香油罐子,往里蘸了蘸,使小刷子在肉的表面细细地刷刷上。

呈现好看红棕色的兔子肉,变得油亮光润的,泛润晶莹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