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宽找窄,窄找坡,坡上关口必中货
赵山平常上班是差七点十几分钟才从家里出去,往小火车的方向走,他今天也是按照这个时间来的。
赵山找向志明换好衣服之后,两人就去屯部找梁晓民拿枪拿子弹。
现在屯部也简单,支楞张桌子,上面摆套了木头盒子的电话。
屯部里还能有枪和子弹。
这些东西,就算敞开门也没人敢偷。
两人见里面没人,等了会儿,梁晓民才上完茅厕回来。
“来啦?”梁晓民给他们一人递了一棵56半,又拿上两包包好的子弹。
一层是5发,一层竖放下一层横放,一连五层就是25发。
拿了两包,就是50发黄澄澄的子弹。
梁晓民直接拽开赵山和向志明的挎兜,把坠手的子弹放进去:“奖状我都给你们备好了。”
“到时候你们晚上拿着猪头回来,明儿我就用广播念写的稿子,放给大伙听。”
向志明显得很自信:“按我大哥的法子,准能行!”
梁晓民往他们身后瞅了瞅,见也没带狗,好奇地问:“你们就光拿枪上去啊?那猪可不好近身。准备怎么打?”
他知道以前困难的时候,大伙都没有粮食吃,连山上野菜都给挖空了。
那时候根本就养不起狗,就算家里有,那也准的被人偷走杀了吃肉。
赵山他爸就靠一把灌枪药的老洋炮,还时不时能从山里拽回来肉来。
这份本事就不简单。
赵山笑了笑,“家学不外传。”
“拉倒吧你。”梁晓民也没纠结,从怀里拽出来烟盒,“来一根?”
向志明习惯性地想去接,却被赵山给按下了。
赵山摇摇头,“上山抽不得烟,身上有味儿,那野猪老远闻见就溜。”
所以他俩出门前都洗了个澡,还用雪搓了下手和脸,就是要把身上的人味儿全给去了。
这还是人讲究之后才这样,放往前儿的,有的打围人还会往自己脸上和头上抹野猪的排泄物,彻底把气味弄没。
“昂,行。”梁晓民想到赵山他们烟瘾大,干归楞的,平时干活时不时得来一根醒神。
而且楞场人来人往,散烟的多,那瘾头子自然就大了。
“那你们现在身上也没揣烟呗?”梁晓民看他们点头,从抽屉里拿了两盒新的出来,“这拿去吃吧。”
“这花团,我家小子转业回来给我带的。你们从山上干完再抽不碍事。”
他们一块长大的,也不外道。
这旮瘩没这烟卖,两人就把烟给揣上了。
赵山两人走了后没多久,梁晓民桌上屯部的电话就响了。
“诶,哪位?”梁晓民拿起电话问。
“韩场长!”他往门外看了一眼,“对对,我们屯的赵山和向志明去打了,赵山他爸是赵炮……”
“您要过来?行行,就在屯部,他们打完也是来这儿。”
挂了电话,梁晓民望着门的方向,喃喃道:“赵山,这回你要是打下来,可真是长脸了。”
……
这头赵山和向志明两人进了山,也是往二顶子去。
赵江说这炮卵子每天从二顶子西面起窝,到东面放食,顺时针的这么转一圈,赵山也能想到。
但他打的方法却不太一样,这是赵家的家传。
他们摸到炮卵子放食的沟塘子附近,两人就从那儿发散,瞅一些树的表皮。
野猪没有手,那它们身上痒了就只能找树来蹭。
而只要不出什么岔子,野猪都是在一个熟悉的地方生活,轻易不挪动。
时间久了,野猪那老大的身子,蹭痒起来劲儿又大,常年刮蹭,那片被它们蹭痒痒林子树表皮就有明显变化。
这就叫痒痒林。
而沟塘子是它们的放食场。
如果不是冬天,在附近看见地势潮湿的地方有淤泥堆积的,瞅附近灌木树上啥的有没有泥点子,这就是野猪用来打滚的泥潭地。
把这三个地方连起来,必定能找到野猪常走的兽道。
而赵山不用狗,是因为他用不着。
不像他儿子选择主动赶猪,
他是等野猪自己上门,赵山是打伏。
“大哥,咱在哪儿等它?”向志明问。
两人没多久就找着了新鲜的兽道,但兽道一溜,选在哪里打伏也是很有讲究的。
赵山没出声,向四周望去,在心里默念一句口诀,这就是他爸传给他的。
“宽找窄,窄找坡,坡上关口必中货。”
而且这坡得是大斜坡,但旁有块平地,能供他俩伏着。
赵山不断默念口诀,看到一处,眼睛一亮。
这兽道就挺合适,全被细枝子给遮住,看踪也是新的。
赵山把头对向志明一甩,两人就走到了兽道两旁。
两人都带了熊皮,把它往雪地上一铺,人就胸膛着地地趴下去。
而赵山的枪管,就朝着那坡上,耳朵听着动静。
按照那炮卵子的行动规律,它肯定得从这块儿过。
接下来只需要耐心的等待。
赵山也不急,他俩请了一天的假,能挺到下班回家的时间。
他轻轻调整自己的姿势,动弹都不带大的。
要是此时俯看的话,能发现曹永牵着狗等待的地方,和赵江站立的皆伐林后头的稀汤林子,和赵山打伏的地方呈了个三角。
而赵山守的坡上关口,甚至还在赵江他们前面。
向登峰真把炮卵子给惊起来,它跑动起来也要先经过赵山这里。
但向登峰此时并不知道他大爷赵山和他爸守在那关口。
向登峰看了看日头,感觉时间差不多了,此时天空还没亮堂完,他就从积柴道往上摸过去。
那簸箕崴子是一整块儿的地势,指不定炮卵子就在哪里蹲着。
向登峰把手电筒一关,手里掐着16号挂管悄咪咪地走道,因为只有一发的机会,所以他猫腰走得很慢。
他在林子穿了小一个点儿,这里挺闹,都是那种细枝子。
向登峰每次过去,得先用手把枝子给按下去,身子过了再把那些给放掉,拨到原位。
这时,透过前面的枝条灌木的缝隙,他隐隐约约瞅见前头有个影子。
“呼,呼。”
带着轻微的起伏,那玩意儿发出呼呼的声音。
向登峰干脆屏住气,脚尖儿着地的往前摸。
他原本掐着的枪也被抬起来,想朝那边瞄过去。
可有针杆啥的细条枝子挡着,枪管在调转的时候刮擦,就发出了细微的动静。
向登峰右手轻轻使力,枪管子一滑,就让枝条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透过原本的缝隙,向登峰就瞅见前头那个影子瞬间站立起来,不断发出“吼呼吼呼”的声音。
向登峰心里暗骂一声,也没再掩饰动作,“啪”得一下左手就握住枪管,右手食指搭在扳机上,冲着那影子就开出一枪!
“嘭!”
在那枪开出之前,炮卵子就已经奔走。
向登峰把枪下脸,知道是没打中。
他叹了口气,继续向前走,把枪重新上好子弹,冲天开了一枪。
完又逮着炮卵子的蹄子印,走了段路后再开一枪。
这样这头炮卵子指定不会歇脚了。
向登峰这才返身往积柴道那边走。
这二顶子山,环得也大。
炮卵子一路翻岗下沟,哼哧哼哧跑个不停,连起床的第一泡尿都没有放。
从西面循着老路,绕过北边,继续前行。
这一奔就是快三个点儿,朝赵山他们那儿跑。
而赵山他们从进山到现在,就一直趴在雪上。
虽然有熊皮隔着雪,但这高山上的温度低,哪怕套着棉袄,也有冷气往里灌。
为了开枪,赵山也没戴手闷子,这手指头冻得都有些僵了。
他把右手抬起来,松活了下胳膊。
赵山揉了揉眼睛,感觉是有些乏,肚子也在叫唤了。
这眼瞅着快中午了,还没听见啥动静。
赵山也不知道向登峰把这炮卵子惊起来了。
“大哥,咱要不先吃点?”向志明起身问。
赵山琢磨了一下,炮卵子到冬天睡觉,把窝给睡热乎了
更懒得起床,不到九十点不带起身的。
他心里盘算了下二顶子的地形,也站起身来。
“行,咱先吃点。”
不然饿着肚子,别到时候枪还打歪了。
那今天就白蹲了。
两人也没拢火,就硬啃从家里带的馒头,一口咬下去那上面都留牙儿,为了打炮卵子就这样生冷的下肚。
凉水冷食,这吃进肚子好歹是解解饿,但却感觉更不得劲儿了。
赵山抹了下嘴,就瞅见挎兜里梁晓民装的那盒花团烟。
要是身上没揣烟,这还好说,想抽也抽不了。
可有烟,本身也有瘾,那眼睛就有点不挪道了。
“大哥,要不抽一根吧。”
向志明也是犯瘾了,他手往外一伸感受风向,“反正今天风也大,咱就抽一根,没多久味儿就散了。”
赵山摸了摸嘴,迟疑片刻,“也行。”
他从怀里把那新的花团烟给拽了出来,拆开后两根手指在烟盒上一拍,那烟就冒了头。
“来。”向志明划拉燃一根火柴,递到赵山前面。
那火苗晃着,两人身子前后靠在一起,把它护在中间。
赵山低头,深深地一吸,前面就亮起了烟星。
“呼~”
两人都是拿住烟,吐出一口气,白色的烟就往上面飘。
“嗯?”
就在赵山刚抽了一口时,就听到上头传来动静。
“吼呼,吼呼。”
他转头一看,就见一头炮卵子朝他们这头奔着,往他们蹲守的关口跑。
“大孤个子!”向志明都有些愣住了,低声喊了句。
大孤个子,专指体重在三百五十斤朝上的炮卵子。
那炮卵子鼻子一抽抽,肯定是闻着烟味了,当即改道,晃得往旁的沟塘子奔。
“艹!”赵山骂了一句,怎么就会这么巧呢?
之前不来,偏偏刚点燃烟就来。
他反应快,手中的烟往旁边一甩,膝盖一曲手就提起插在雪里的枪。
赵山端枪上脸,拨开保险扣动扳机,朝着大炮卵子屁股就是一枪。
“嘭!”
这发子弹擦过大孤个子的脊背,把皮肉给擦开,流出血来,却没有射进身子里。
大孤个子嘶吼一声,跑得是更快了。
赵山忙把枪星往下移,又开了第二枪,只是这发就打得更空了。
他还想瞄,大孤个子却已经下了沟塘子徘坡而去,不见了踪影。
向志明也没有打着。
他们原本在关口守着,距离正合适。
这被迫开枪,和大孤个子之间差了八九十米。
这附近还都闹,不闹这野猪也不会老走。
但没办法,只能开枪,没啥意外地打偏了。
赵山把枪一松,无力地靠在腿旁边垂着,眼神都发愣了。
他和向志明一前一后站着,望着大孤个子跑掉的方向,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
那旁边雪地上扔的烟,都还没完全熄灭,在冒烟儿呢。
“大哥,咱去追吗?”向志明咬咬牙,捶了下脑袋,“早知道不抽了!”
赵山叹了口气:“追啥啊,咱也撵不上啊。”
其实向志明也知道,只是实在很不甘心。
“回家吧。”赵山走到铺熊皮那儿,就想卷巴卷巴收拾好回屯了。
可他弯腰往下伸的手一顿,给停住了。
“志明,咱好像现在不能回家啊。”他转身说。
向志明也是背着媳妇方婧,偷摸请假上山打围。
不仅是不能回家,连回屯都不行。
要是这时候回去被人瞅见,王桂和方婧知道,那得挨收拾。
而赵山本身上回打熊仓子差点没杀明白的事儿都还负罪在身,更不敢回去了。
这要是被王桂知道专门请假,不上班去打围,数罪并罚,他连现在每月缩减到一块的零花都保不住。
向志明眨巴一下眼,“大哥,好像还真不能回去。”
赵山不言语了,转身就一屁股坐在熊皮上。
这附近还没有认识的在
山里打窝棚的,那没办法,两人只能待在山里吹冷风,等时间差不多了再回屯。
给枪还了,衣服换了,装作上班回来的样子。
赵山感受着两屁股蛋下面传来的冷气,吹着风,两只手拉了拉棉袄,感觉心都是拔凉拔凉的。
两人都没说话,就这样相对而坐。
可过了段时间,就听到有一连串的枪响在他们东面炸开!
“坏了!”向志明满脸诧异,把头转过去,“大哥,不能是别人把那大孤个子给打了吧?”
赵山手往两边一撑,忙换地站起身来,和向志明一起望过去,足足停顿了七八秒,才叹了口气。
“这搞不好让别人捡了便宜。”赵山苦涩地说。
两位好兄弟心里是更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