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火烧嫁衣,深夜相拥
“你怎么来了?你身子可还好?”
夏芷歆几乎与萧旭尧是同时出声。
“这话该我问你。”萧旭尧就着在一旁坐下。
适才如简以为要在这里陪夏芷歆,多搬了一张凳子。
他的话让夏芷歆想到了之前在宫里发生的事,有点尴尬:“我没事,好着呢,只是那么一下,醒来就好了。”
当众吐血晕倒,多少是有些丢人。
“倒是太子殿下,我听说你当时为救我动武吐了血,还好吗?怎么不好好在屋中休息,又动武到处跑。”
他如此悄无声息出现,若非轻功过人可做不到。
“不过使些轻功,算不得动武,无大碍。”
夏芷歆看着他不说话。
当她什么都不懂呢,动用轻功不算动武?他那身体应是一点内息都调动不得的,如此一再使着轻功到处跑怎么可能无事。
“来前孤已经让御医看过,没什么要紧。放心,孤有分寸,不会当真拿自己这活不长久的命开玩笑。”
夏芷歆微微蹙眉。
她不太喜欢听他这么说自己。
“不说孤,说说你。你不好好休息,在院中鼓捣这些做什么,这是都要烧了?”
他扫一眼,两箱是男子的用物,一箱是大红色的嫁衣。
目光在嫁衣上停顿片刻。
“这些东西想必都是你亲手做的,就这么烧了不觉可惜?”
“没什么可惜的。”
“正是因为是我亲手做的,我才要烧干净。烧干净也就断干净了,往后他是他我是我,我们再不相干。”
夏芷歆伸手要接过他手里的衣服,略迟疑,萧旭尧还是还给了她。
没有一丝犹豫,夏芷歆直接扔火里。
燃烧起来。
她一样一样往火里扔,萧旭尧在一旁看着,没有阻拦。
只是一开始没有阻拦。
见她烧了大半后,终是忍不住开口:“别烧了,留着吧。”
夏芷歆停下手中动作,抬头看他。
听到他说:“孤与他的身形虽则相差一些,改一改却还是能穿,都是你的心血,这么烧了着实可惜。”
萧旭尧是上过战场多年的将军,身形长得自然是要比在这盛京娇生惯养的萧旭谦要高大些。
他看着夏芷歆,夏芷歆也看着他。
对视良久,夏芷歆道:“太子殿下,这是给别人的东西,让你捡别人剩下的像什么话。”
大燕朝太子殿下,大燕朝的储君,身份尊贵权势滔天,各国尊之惧之,受万民敬仰,要什么没有,何至于捡别人剩下的。
“何以叫别人剩下,这些东西你并未赠出。既未赠出便是新的,孤觉得烧了可惜要拿走,有何不可?”
他可惜的并非衣物,而是她耗费在这些衣物上的心血。
夏芷歆望着他半晌,轻叹:“不行的太子殿下,真将这些给了你岂不是折辱你?再说,这些东西真叫你拿去了,往后你我日日瞧着它们便会止不住想到萧旭谦,多膈应。”
“烧了吧,都烧干净,往后我给太子殿下做新的。”
她的笑在夜间的火堆旁由火光照着,很是晃眼。
萧旭尧看得走了两分神。
“……朝阳,孤可能真活不了多久。”
夏芷歆拿东西的手微顿,抬头看他,神色认真:“不会的,你定能活得长长久久,我不会让你死。”
她的话萧旭尧听着不是不触动,但……
“事无绝对。”
有些事心里有数清楚是怎么回事,并不表示就能找到解决的办法;便是能找到解决的办法,这个过程也不一定就是顺利的。
未知的东西太多,他不能保证一定能成。
真有那么轻易就能做成,他也不会沉寂整整五年什么都不做。
“对啊,事无绝对,太子殿下怎么就知道我做不到?”
萧旭尧目光在她脸上定格好片刻。
而后轻轻失笑。
罢了,便是为着她这份心,他也该努力将此事做成。
忽而眸光微沉。
有些账也该清算了。
其他东西都烧完,只剩嫁衣。
夏芷歆将其拿着手中,没有一丝留恋便要往火里扔。
是当真没有一丝留恋,仿佛拿着的是什么极其寻常的物件。
“等等。”萧旭尧还是忍不住出了声。
“别的东西是要给旁人,嫁衣却是你为自己所备,孤瞧这嫁衣的做工,你应是在其上费了不少工夫,留着吧。”
确实费了不少工夫,她前前后后绣了两年多,随着身形的改变,她改了又改,想着待到出嫁那日能穿着它以最美的样子嫁与心上人。
“留着做什么。”
她笑着看他:“做纪念吗?还是说待到我嫁给你那日穿上?我穿上为我与他人的婚礼准备的嫁衣嫁给你,你心里不会不舒服吗?”
“……朝阳,姑娘家矜持些,总将嫁不嫁的挂在嘴边,像什么话。”
他没有否认她这番
他心里会不舒服的话。
他也没有反驳她说嫁给他的话。
“有什么关系,我又不会在旁人面前这样。”
“这一身嫁衣烧了,我再重新做一身更好的穿着嫁给你。”
萧旭尧目露无奈。
“不必。”他说。
“什么不必?”夏芷歆敛了神色。
以为他的意思是不让她嫁给他。
“太子大婚,一应事宜都由礼部和内务府经手,大婚礼服自有皇宫织造室召集宫廷绣娘所制,无需你自己费神去做。”
其实皇子大婚也是一样,只是比之其他皇子,太子大婚会更隆重更重规制一些。
听完萧旭尧的话,夏芷歆笑容逐渐放大:“太子殿下,你这是默认会娶我了吗?你同意我做你的太子妃了,是不是?”
萧旭尧沉默着不说话。
只淡淡看她一眼。
夏芷歆将手里的嫁衣往旁边一扔,起身朝他走去,直接一个生扑。
眼前火烧得正旺,她这么直接扑过来可把萧旭尧吓得不轻,生怕她一不小心摔火堆里,忙伸手接住她。
人稳稳落在他怀里搂着他的脖子。
“做什么咋咋呼呼的,你还是小孩子吗。”
“你这不是接住我了吗,摔不着。”夏芷歆从他怀里抬起头,眉眼间全是盈盈笑意,“太子殿下,你是默认会娶我了吗?”
萧旭尧没应声,脸微微转开,手倒是稳稳搂在她腰间没有松开。
“太子殿下,你是默认了吗?”夏芷歆用脸颊去蹭他的脸。
姿态亲昵,语气撒娇。
萧旭尧身形微僵。
“规矩一点。”扶着她的腰将她推开了些。
“没点规矩,像什么话。”
他表情和语气都是严厉的,耳根却是微微泛了红。
夏芷歆看在眼里,心情大好。
所有阴霾在这一刻一扫而空。
“行行行,我规矩我规矩。”松开搂着他脖子的手,规矩坐着。
是的,规矩坐着,规矩坐在他腿上。
夏芷歆其实不是这么出格的人,她所学的规矩也不容许她这样,可她都死过一次了,她不想拘着自己,想过得恣意随性一些。
左右这里又没有旁人,她在旁人也不会这样。
以防备的姿态应对所有,很累,真的很累。
偶尔她也想有个地方能让她可以放松下来。
萧旭尧没有推开她,任由她这么待着,还怕她摔着单手扶她的腰。
“今次便由着你胡闹,往后不可再如此。”
“是是是,都听太子殿下的。”夏芷歆往旁边一倒,缩靠进他怀里,抬手掌风一扫,嫁衣落入火中烧起来。
两人就这么静静相拥看着嫁衣一点一点燃尽。
有点不放心的如简准备过来看看,远远瞧见这一幕。
惊讶愣在原地。
而后,又轻轻地笑了。
带着释然和欣慰。
转身离开,吩咐下面的人不要来打扰,吩咐李遂将院子守好一些莫要让其他人有机会进来打扰。
因着如简这一提醒,李遂也知院中来了客人。
正自责自己的失职,竟不知有人偷溜进来,便听如简道:“你没能察觉很正常,那可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何许人也,只要他想,勇诚侯府森严的守卫都察觉不到分毫,你不用自责。”
李遂惊疑于客人的身份。
竟是太子殿下!
“此事除了姑娘,暂只有你我知晓,我告知你是因为你负责着姑娘院中的安全。太子殿下身子不大好,我恐哪日太子殿下来时恰好状态不好被你误伤才提醒你。你自己知晓分寸,什么能往外说什么不能,你心里要有数。”
“如简姐姐放心,我知晓轻重!”
如简不是行事乱来的人,知道李遂是夏芷歆信任的人她才会与他说这些,换作旁人她可不敢多说。
“去忙吧,我回了。”
“如简姐姐慢走。”
火堆燃尽,夏芷歆已经在萧旭尧怀里睡着。
萧旭尧将她抱回屋。
如简点着灯坐在屋中等着。
都快睡着了。
门一推开她便惊醒,起身低声行礼:“太子殿下。”
没有说有劳太子殿下送我家姑娘回来这种话,越矩了。
姑娘都放心在对方怀里睡着了,便说明是认可了对方,那她作为下人,分寸便得把握好。
真将这话说出来便是将她划在姑娘自己人的行列,将太子殿下划在外人的行列,不妥。太子殿下听了心里也会不舒服。
走在前面带路,将人领进内室。
掀开被子让太子将人放下。
萧旭尧动作很轻。
将人放好掖好被子,萧旭尧准备离开,忽然瞥见案桌上放着的银簪,“那支簪子?”
“回太子殿下,那是裴相送给姑娘的及笄贺礼。裴相说姑娘出行总不带防身的东西,便给她备了支簪子以作防身用。”
如简没说谎
,裴誉将簪子给夏芷歆时就是这么说的。
如简也没瞒着这簪子是裴誉送的,没有必要,今日在马车上裴誉就自己暴露过了。
“你家姑娘及笄时,东宫好像也送了贺礼。”
如简点头:“是的,东宫也着人送了贺礼来,只是自姑娘及笄礼后便发生了许多事,大家送来的贺礼大都放在私库中没有打开。”
有打开的,姑娘当晚就打开了不少,但没有打开东宫的。
那时姑娘与太子殿下似乎还没什么往来。
东宫送贺礼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太子殿下五年来不常露面,东宫与各家该有的往来却从未间断过。
这些年别家有事,东宫没少送贺礼。
贺礼是东宫送的,却未必是由太子殿下亲自过问,只能说是东宫的管事会处事。
这番太子殿下特地提起东宫给姑娘送来的及笄贺礼,这份贺礼怕就不是由东宫管事所备了。
“将东宫给你家姑娘的及笄贺礼找来给她,告诉她盒子是双层。”
如简应是。
唇角压着笑意。
看来太子殿下是在意裴相给姑娘的及笄贺礼一直被姑娘带着啊。
年轻男子送年轻女子及笄贺礼,说真的,送簪子不太合适。也就是裴相不重这些规矩,她家姑娘又明白裴相的意思,这才没有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顺便将这些年五皇子赠你家姑娘的东西都整理出来,明日你家姑娘醒来许会用得着。”
“已经整理出来了。”
或者说姑娘早就吩咐她们整理了。
“适才姑娘已经吩咐尽数搬到侯爷的东院,由侯爷去致郡王府换回定亲信物时一并带去还给致郡王。”
“嗯。”
萧旭尧转身离开。
这次是从正门离开,没有再走窗户。
在杏花苑,他已算半过了明路。
“致郡王,打扰了。”
开口的是夏政年,他第二日便带着定亲交换的信物与夏芷歆整理出来的那箱子萧旭谦这些年相赠的东西去致郡王府了结此事。
夏长风跟着一道。
是怕夏政年自己办不好此事。
他的不信任让夏政年很生气,但夏政年不能说什么,因为就他近来的所做所为,他的话确实不具多少说服力。
他也怕说多了夏长风会拿他近来所为说事。
礼部办事效率很高,昨日刚下旨,今日一大早致王府的匾额就变成了致郡王府。
萧旭谦本就在气头上,夏政年这声致郡王无疑是火上浇油。
萧旭谦的脸沉得难看。
“臣与父亲此来是为换回致郡王与我妹妹夏芷歆的定亲信物,顺道将这些年致郡王赠与歆歆的礼物尽数归还致郡王。这些年歆歆也赠了致郡王不少东西,还请致郡王整理出来一并交予臣带回。”
这才是夏长风跟来的目的。
夏芷歆昨夜在院中将给萧旭谦做的衣物等一并烧干净,连她费心一点一点绣好的嫁衣都没留一事,夏长风已经听说。
消息是夏芷歆故意放出去的,全府上下,乃至府外都有人听说了。
听到这个消息,夏长风心情很好,心里也少了些担忧。
他是真怕夏芷歆会困着自己走不出来。
她能将旧物尽数烧掉,说明她在慢慢走出来了,这是个好现象。
既然要断,自然是要断得干干净净一点痕迹不留才好。
夏长风要来将夏芷歆这些年送萧旭谦的东西也收回去毁了。
“云帆,非要如此吗?”萧旭谦眉头深皱。
“是本王对不住歆歆,这一点本王不否认,可撇开其他不谈,本王与歆歆也有一起长大的情谊。朋友间互赠礼物很寻常,没有必要断得这么彻底吧。”
夏长风抬头看他,目光冷峻:“郡王殿下,恕臣越矩冒犯,时至今日,你是如何还能做到理直气壮说出这种话的?你都不会臊吗?”
“郡王殿下既无心,当然是断干净为好。郡王殿下是男子又身份贵尊,不在意会不会被人说闲话,歆歆是个姑娘家,却不能不在意。都退婚了还留着旧物,若是歆歆以后的夫家知晓,恐会心有芥蒂。”
“臣得为歆歆的未来着想,望郡王殿下成全。”
“请致郡王殿下成全!”夏政年对萧旭谦没什么好脸色。
他两个女儿都毁在萧旭谦手里,勇诚侯府因萧旭谦丢了这么大的脸,夏政年能对萧旭谦有好脸色才怪。
没有直接揍他一顿都是看在陛下的面上。
“致郡王,老夫想让此事止于此,想必致郡王也不希望再到陛下面前去掰扯一次吧。”
被直白威胁,萧旭谦怒极。
沉着脸压着怒意:“来人,去将东西收拾来!”
其实东西萧旭谦早就收拾好了,原是想用来讨夏欢言欢心。
事情闹到现在,他对夏欢言已经没有爱意,只有怨恨,没有再讨夏欢言欢心向夏欢言表真心的必要。
昨夜他独自在府中的杏园走了很久,回忆起从前与夏芷歆之间的
点点滴滴,回想起他亲手一棵棵为夏芷歆种下这些杏树时的喜悦心情。
心里突然很后悔,他有些舍不得了。
他想到了二皇兄与他说的话。
二皇兄告诉他,他与夏欢言是个错误,这个错误现在被二皇兄帮他处理了,他若是舍不得夏芷歆可以再去追回来。
他越想越觉得二皇兄说得有道理。
他感觉还是喜欢夏芷歆的,他不想放人。
婚约解除了不要紧,他能让父皇赐婚一次就能让父皇赐婚第二次。便是父皇不愿再赐婚,也还有二皇兄。
待到二皇兄顺利继位,无人能阻拦他娶夏芷歆。
他很有自信能让夏芷歆再属于他。所以定亲的信物也好,夏芷歆从前赠他的东西也好,他一样都不想还回去。
奈何夏政年和夏长风紧逼。
也罢,便先将东西交予他们,待到将来,他怎么交出去的,他要让他们怎么还回来!
他怎么想的夏长风可不关心,他只关心有没有拿回东西。
信物和东西都顺利拿回,他们一刻都不在致郡王府多留,抬着东西就离开。
夏长风甚至都没让人将东西抬回侯府,让夏政年将定亲信物带回,他便吩咐底下人绕道寻一处人烟稀少的地方,将那箱东西烧了干净。
这一招是夏芷歆给他的启发。
“姑娘,这是东宫在您及笄那日给您送来的及笄贺礼。昨夜太子殿下离开前瞧到裴相给您的银簪,提醒奴婢给您找出来的。”
夏芷歆略感诧异,轻轻挑眉:“他特地提醒你找出来的?”
“是的,姑娘。”
如简唇角的笑压都压不住。
目光落在精致的木盒子上,夏芷歆笑了笑:“近来事多,我倒是忘了这个。”
从前不知太子待她有不同,从未想过礼物可能是他精心准备的。
却原来……
如此说来,上辈子这份礼物她也是收到过的?
夏芷歆笑容淡了点。
她到底错过了多少?
若非重来一次,她岂不是就真错过了。
他有此心思作何偏要藏着?
夏芷歆这么想,心中却未必没有答案。
太子殿下是天上明月一般的人物,明知她心有所属还要将对她的心意表露出来,是对她的为难,也是在辱他。
这种有失身份有失君子风度的事,他不会做。
“给我吧。”
如简将木盒递过去,夏芷歆打开。
看清了里面的东西。
如简提醒:“太子殿下说这个盒子是双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