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匦使院乃是有史以来第一善政
匦使院,设置于武则天垂拱元年,是中书省下属的一个衙门。
当时,武则天希望能够‘申天下之冤滞,达万人之情状’,于是,便令御史中丞来俊臣组建了一个专门收集百姓投书的机构-匦使院。
匦使院中的匦,指的是一种木质的方盒子。
而匦使院中,一共有四个方盒子,漆成青、红、黑、白四种颜色,上边分别刻着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图案。
根据当时武则天的设计,青色的木匦名曰‘延恩’,接受的是百姓中自荐者的投书。
凡是认为自己有独特才能的人,都可以投书其中,供朝廷选拔,以此达到野无遗贤的地步。
白色匦叫做‘伸冤’,接受百姓伸冤的投书,当百姓认为地方官员判案不公,便可以投书其中。
红色木匦称为‘招谏’,接受的百姓对于朝廷的执政建议,议论朝政的得失。
黑色木匦叫做‘通玄’,接受的是民间高密,若是想要举报某人造反,便可以将投书放在这个盒子中。
武则天执政初期,世家威势日盛,他们几乎控制了朝廷所有的用人和政治决策。
为了对抗世家对于朝廷的把持,武则天设立匦使院,原本是想通过这个机构,广开言路,听取民间的声音,网络民间的人才为朝廷所用。
但来俊臣执掌了匦使院之后,却将它当做了罗织罪状,构陷朝中政敌的地方。
在来俊臣执掌匦使院的十余年间,他通过指使人告密,利用匦使院陷害的朝廷官员超过万人。
因此,在今年年初来俊臣事发下狱之后,墙倒众人推,匦使院也成为朝廷官员们攻击的目标。
如今的匦使院,不仅声名狼藉,与来俊臣关系紧密的属官胥吏们也被清扫一空。
李重润知道,根据正史中的记载,匦使院将会这么半死不活的再维持三年,因为张易之的控鹤监逐渐取代了匦使院的地位,最终被武则天下令裁撤。
而他知道,若是想在这个时代有所作为,匦使院无疑是最适合他发挥的一个衙门。
转头看了议论纷纷的群臣一眼,李重润不动声色的转身对着李显行礼道:“太子父亲,儿臣自然知道那匦使院是什么地方!
那是我朝圣皇陛下开天辟地,史无前例之壮举!
儿臣不客气的说一句,匦使院的存在,堪比大禹治水,仓颉造字,乃是有信史以来的第一善政。”
李重润话音刚落,紫云大殿之内顿时乱成一团,所有的臣子们相互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
此刻武三思的心中,却是一阵酸溜溜的醋意。
这个臭小子,简直太会说话了,这溜须拍马的能耐,实在是叹为观止啊!
要知道武三思恭维人的能力,那在武周朝也是首屈一指的。
他是可以为武则天面首亲自牵马坠蹬的人,可即便是他,也说不出李重润刚才那一番肉麻的话来。
可武则天听到李重润的这一番话,却是喜上眉梢,眼中满是笑意。
毕竟匦使院这个衙门当年是她力排众议成立起来的,并且在来俊臣的操持之下,这十余年来,替她扳倒了不少的政敌。
但在今年年初,膨胀至极的来俊臣竟然以太平公主为由头,先是状告武氏诸王意图谋反,又想构陷皇嗣李旦及庐陵王李显与南北衙禁卫军一同谋反,准备将武、李两家的皇亲国戚一网打尽。
在这种情况之下,武氏诸王与李唐宗室子弟被迫同仇敌忾,他们联手反告来俊臣十余年来的斑斑劣迹,最终来俊臣被三司会审处以死刑。
来俊臣死后,朝中的大臣便开始谏言希望武则天将匦使院裁撤掉,这件事情一直让武则天感到心烦意乱。
因为她知道,若是裁撤了匦使院,不仅证明自己当年设立这个衙门是错的,而且也闭塞了自己从民间获取信息的通道。
而李重润刚才的那一番话,言语之间对匦使院可以说是赞誉有加,这让武则天原本因为来俊臣带来的郁闷稍微缓解了一些。
“殿下,”听到李重润的那一番话,张柬之却是十分错愕。
“那匦使院自成立之后,便行告密、构陷之事,行径卑鄙无耻,这十余年间,被其迫害者不计其数。
臣没有看出来,这匦使院如何配得上善政之说?”
李重润看到张柬之越说越激动,也不与他争辩,反而从殿外召进来一名羽林卫士卒。
“太孙殿下......”
那士卒正向李重润抱拳行礼,李重润一伸手,便将他腰间的横刀抽了出来。
“太孙殿下,你......”
那羽林卫士卒顿时大惊失色,而此时紫云殿内的众人,也都满脸惊慌失措的看着他。
“润儿,你要做什么?”李显更是声色俱厉的训斥着李重润,“在圣皇陛下面前,不得胡闹,还不速速将刀放下?”
李重润毫不在意,他将横刀左右劈砍了两下,随后拿到眼前端详起来。
“好刀,刀长三尺三寸,通体由百炼钢打制而成,刀刃由包钢法打制而成,果真是锋利无比,吹发可断的好刀!”
武则天一开始看到李重润的行为,也有些惊愕。
但随后,她很快便明白了李重润的意思,面色恢复了平静,眼神中带着一丝玩弄的笑意看着大堂内惶恐不安的众人。
“张公,”李重润将横刀双手托着送到张柬之的面前,“当我们看到一把刀的时候,只会评价它是好刀还是劣刀,恐怕从未有人会去定义这刀是善还是恶吧?”
“这.....”
就在张柬之还在沉吟,李重润将手中的横刀还给那名羽林卫士卒。
“张公,”看着那士卒的背影,李重润若有所思的说道:“所以,一把好刀,若是在好人手中,那便可以用来锄强扶弱,铲除邪恶。
但这把刀若是落到坏人的手中,便会生灵涂炭,成为杀人的凶器。
匦使院也是如此。
孟子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而《国语·周语上》也说: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溃,伤人必多,民亦如之。是故为川者,决之使导;为民者,宣之使言。
圣皇陛下为了开辟言路,让百姓有地方伸冤,让朝廷野无遗贤,让朝廷的政令可以被民间议论,这不正是让百姓畅所欲言之举吗?
因此,孤才说,匦使院原本乃是一大善政。
然来俊臣为人心术不正,却将匦使院变成其排除异己,构陷同僚的工具。
所以,孤认为,匦使院之罪,罪在来俊臣而不在匦使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