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一个懂得筹谋未来的小女孩
小女孩对这类眼神感到恶心,她从小到大见多了这类的话语和眼神,但她不会表现出来自己的不喜,因为说出这些话的人,通常会散发自己的善意,对他们兄妹施以援手,有时候是用不完的作业本,有时候是好吃的零食,甚至还会瞒着爸妈给他们塞零花钱。
就是靠着这样,东家给一点,西家给一点,他们兄妹俩捡着这些零碎东西长大了。
“谢谢老师,我会听话的。”槿花笑得很甜蜜,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心中早就一片烂疮,她想念自己的哥哥了,不知道他在听说爸妈被抓走的时候,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班主任看她的辫子松了,松垮垮地搭在两边,趁着还没敲上课铃前,让她多等会儿,把课本放在走廊的瓷砖上,然后将她的发绳全都解下来,用手给她简单梳理了一下头发,再仔细给她编辫子。
“晚上回去了用热水洗洗头发,有点油了,爸爸妈妈不在了,你更得好好照顾自己,等哥哥长大了,你就又有依靠了。”班主任自己也有个女儿,知道槿花家里情况特殊,不少人都盯着她家,特意多叮嘱了几句,“以后多注意,回家千万把门窗都关好了,晚上任何人敲门都不理会。”
这么大点孩子,爷爷奶奶又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不能过来照看,让人想想就觉得不放心。
本来丝毫没有反应的槿花忽然僵了几秒钟,她想,原来心还是会通的,她不知道爸爸妈妈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村里多嘴的阿婆说,他们家里没有钱,不能给别人送礼物,负责判案子的检察官会严厉处罚他们,她和哥哥可能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她忍住眼泪,轻轻地点头,“好。”
以后,家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她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老师说得不对,即便是哥哥,也不会成为她的依靠,她唯一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也只有自己才能走出泥潭。
“老师,你帮我申请‘爱心妈妈’,好不好?”
班主任扎头发的手一顿,似乎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槿花用手抓着她的衣角晃了晃,她才惊觉这个孩子说了些什么。‘爱心妈妈’项目是村里专门针对留守儿童展开的活动,像刘槿花这种情况,倒也算是符合条件,只是她没有想到家里才出了这些事情,她就想着另外找个新妈妈。
这种“攀高枝”的行为,让班主任觉得心寒,父母还在,怎么能这么做。
“‘爱心妈妈’的项目是由村委会那边评定的,学校管不了这个,你要是想参加,得找村委会的干部。”几下扎好头发,上课铃声响起,班主任轻拍了下槿花,“走,上课了,认真听课,别想东想西。”
槿花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失望的情绪并不显露,她敏锐地感知到了老师的不喜,虽然很细微,但她还是知道老师并不赞同她的这个举动。
自从父母被带走后,她照常上学、放学,按时吃饭,没有任何的不同。
这日放学,槿花背着书包回家,身后跟了好几个男同学,边骂她,边爬上了家长的摩托车,她心里气得要命,却佯装不在意,低着头往一个方向走去。
“刘槿花,你个笨蛋,连家的方向都分不清了。”
“你家在左边,怎么往右走。”
那些同学都在取笑她。
槿花不理会他们,只顾着往前走,她执拗,固执,背对着众人,只留下一个背影,看起来像是一只无依无靠的小兽。
街边的叫卖声响个不停,但她的内心空旷异常。
葛云雀猜不透冯丽为什么信任自己,或许是那次去她家帮忙打扫卫生,让她觉得这是一个还算可靠的人,又或许是实在是无人可以托付了。
小杨这个大嘴巴,将那天槿花来找葛云雀的事情,传得到处都是,甚至还添油加醋,把事情宣传得更加邪乎。导致葛云雀一出门遇见人,都会被问上一通。
“那姑娘真找到你了?”热心的大娘问。
葛云雀尴尬一笑,只说孩子没人照顾可怜,不说其他的事情。
还没等走出多远,又有村民主动过来搭话,葛云雀赶紧找借口溜走了。别说是村民,就连树夏科技公司的员工都听说了此事。
阮舒扬特意发消息来询问事情缘由,“怎么回事,听说你跟那个冯丽认识好久,她还把孩子托付给你照顾。”
“没那回事儿,你别听别人瞎说,就是我之前听从组织安排去帮她家打扫过卫生,统共也没见过几面,哪里算得上认识。”葛云雀连忙否认。
阮舒扬道:“能帮忙的咱们就尽量帮,但要将孩子交给你专职照顾是不太现实的事情,你可别心软什么都不顾就答应了。”
这点葛云雀还是拎得清,她表示自己想明白了。
“你们公司最近进展如何?”
莱勒木他们家的头羊戴上了树夏的新产品,现在正在试验当中。
提到公司产品,阮舒扬十分得意,声音听起来就自信满满,“挺不错的,头羊带领着羊群活动,它们的行动轨迹在软件上全都清晰可见,还能通过固定的水源位置的摄像头查看羊群情况。”
“那就好,能替他们家省很多心。”总算是听见一个好消息,葛云雀稍露笑脸,亲子活动计划在一周后开展,具体的人员名单还没有交到她手里,她在群里催促了一遍,准备挨个征收身份信息好办理保险。
为了保证每一场活动都顺利开展,他们晴朗团队承包的活动都会附带上保险,虽然会增加费用,却能够为大家的安全提供一份保障。
徐漫在工作群里发了张打印出来的表格图,特意圈出来一个名字,发语音道:“云雀,你快看看,是不是我眼花了,怎么这个小孩的名字和冯丽她女儿的名字一模一样!”
不仅是她,就连八卦的小杨也跳了出来,“还真是一样的,这个村子里的名字重复率这么高吗?”
“不能吧,不仅是名字,就连年纪也是一样的,真是奇了怪。”葛云雀觉得肯定是对接工作的工作人员弄错了,不小心把刘槿花的名字打了进来,连忙和对方打电话进行沟通。
“我就知道你们会觉得奇怪,名字没弄错,就是冯丽家的刘槿花,这个小姑娘被安插进来参加活动的,我们这个亲子活动是公益性质,她想报名‘爱心妈妈’的项目,但之前不就截止了,为了她我们临时加班审核资料,又多增加了一个名额,给她安排了一个陪伴一年的‘爱心妈妈’。”对方工作人员将自己了解到的情况全都一一告知。
葛云雀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再一次重复道:“你说是她主动报名的?”
“不可能吧,这么一丁点大的孩子,怎么可能会这么快就走出阴影。”徐漫觉得这种可能性太小了,但事实就摆在自己眼前,由不得人不信。
“看样子冯丽待她女儿一点儿不好,否则怎么可能刚进去就急着换一个新妈妈。”‘爱心妈妈’项目的工作人员也都听说过这件事,大家都对刘槿花充满同情,能够理解她的所作所为。
挂断电话,徐漫才一脸匪夷所思地称奇,“现在小孩儿的心思可真难琢磨,前几天还带着亲妈书信来找云雀,见云雀不上当,就找到其他人了。这……这……这可太厉害了。”
“小女孩在学校里受到很多人排挤,不少男同学带头欺负、嘲笑她,我那天从他们学校门前过,看到她一个人背着书包,被人用石头砸,还是咱们村的妇女主任从旁边经过,才帮她解围。你们说,这些小孩也真是的,什么都不懂,就知道欺负弱者。”小杨啰里啰嗦地从旁边经过。
他就像个电子眼,成天到处瞎晃悠,哪家出点什么事情他全都知道。
“妇女主任,怪不得已经截止的项目还能临时插个人进去。”徐漫恍然大悟,拍了拍葛云雀的肩头,“得亏你没有插手,我觉得你的智商可玩不转这个槿花,人家才八岁就知道有事儿找领导。”
葛云雀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她早就在见到刘槿花的第一眼,就知道这是个厉害角色,出身不好,懂得为自己寻找筹码,只要不做坏事,就不能被指责。
闲话完毕,三人继续处理工作,葛云雀按照表格上的信息挨个登记购买保险服务,只是在登记刘槿花的名字时,还是忍不住停顿下来。
“对了,这几天怎么老是看不到你徒弟,他忙什么呢,袁书记不是把他借到我们这里来了吗?”徐漫待解决的事情一堆,她在电脑前坐久了眼睛花,就想找个新人转交些工作,但无奈找不到人。
莱勒木虽然和葛云雀同住一个屋檐下,但最近事情多,再加上葛云雀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就没有顾得上和他多交流,每天回去后也只是简单问候一两声,她是觉得莱勒木神神秘秘的,就是不知道做了些什么。
对于他的缺勤,袁松书记都没说什么,她自然也不好开口。
“估计在跟科技公司那边对接一些工作吧。”葛云雀找了个借口,想起好久没去库兰家吃饭,便邀请徐漫下班后一块儿去吃点好吃的。
徐漫也想起一件事,“丝绸工坊的麦麦提敏大叔好像在招学徒,听说入选条件严苛,好多年轻人去了被劝退。”
“是么,我看看。”葛云雀点开屏蔽的阿布热西提,这个小伙子的朋友圈果真发了关于他师父要招新学徒的事情,都是几天前发的了,只是她没有刷到过。“耐得住性子,每天要工作十个小时,学徒期间压
一半工资,包吃住……”
徐漫一边敲键盘,一边又习惯性唠嗑,"看起来咬咬牙还能接受是不,我可听其他去工坊想当学徒的年轻人说,这老爷子一来就让他们先学穿线,每一根丝线都要穿对应的针,我们上次去参观的时候,我特意看过那些针,少说也有几百根,一天穿下来眼睛都快废了,哪里还有心思学东西。"
学习织艾德莱斯绸,最费功夫的应该就是穿针和梭织了,想要成为学徒,先把最难啃的骨头给啃了,后面的事情也就水到渠成。
葛云雀明白麦麦提敏为什么这么做,就是觉得起点太难,可能真如徐漫所说,很少有人能够坚持下来。特别是在旅游经济发展起来后,再去从事纺织行业,就和现在房地产崩盘了还贷款去炒房,无异于自寻死路。
徐漫问她,“隔壁村的非遗传承人被清退了,是不是你跟麦麦提敏大叔说的,我看他这架势就是受了刺激,不然肯定还得继续磨蹭,不愿意再招收新人。”
“是萝珊告诉我的,不然我也不知道。”葛云雀倒是很好奇隔壁村的那个非遗传承人到底是怎么被清退的,关键是这种事传出去丢人,估摸着一般人也不知道。她和徐漫一对眼,就知道彼此在想些什么,两人同时招手,“小杨,你过来,姐问你点事。”
办公室最佳八卦选手小杨一溜烟过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一年的补贴真不发了?后面几个月是懈怠了些,可前面几个月还是在认真宣传非遗项目的啊。”徐漫道。
小杨说:“把补贴按照月份拆分下来发放不就行了,你做了几个月的事儿,就给你发几个月的补助。不过你们也知道,他们这些非遗传承人都不是靠国家给的这点补贴生活,全靠名声好,出去赚外快才能赚大钱。这个传承人不就是光顾着捞金,忘了自己的老本行,所以文旅那边才决定把他传承人称号给撤了。”
徐漫又问:“那撤了还能再申请吧?”
“可以,等非遗传承人再做出业绩来,就还能继续填报申请,甚至申请国家级的认定都行,一点儿不影响。”葛云雀帮着他说,她之前倒是研究过这个,想着为阿勒屯的手工业申请非遗项目。
说着话,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小杨厚着脸皮也跟着收拾东西,一块儿去库兰家吃晚饭。
“搞什么,姐妹聚餐,你跟着去做什么。”徐漫故意不答应,实则飞快关电脑,把水杯和手机揣包里。
小杨故作娇俏,“只要你们不嫌弃,我也可以成为你们的姐妹。”
“呕。”徐漫夸张地表情。
“哎呀,我那天路过库兰家的店,看见他们换了个一幅至少有半人高的刺绣图案,那图案有典故,他们肯定不知道,你们要不拉着我一块儿去,肯定也不知道。”
看着小杨为了蹭口吃的,不惜使出一切手段,葛云雀忙答应了。
自从接了“小饭桌”后,西琳母亲的故梦餐馆就忙得不行,她这店铺算是官方认定的推荐饭馆,价钱便宜、菜量又多,是前来游玩的客人们的最佳选择。
库兰本来是合伙人,在故梦餐馆帮厨,后来游客太多,地方坐不下,就放了些人到他们自己的早餐店,再加上她的腿伤彻底好了,就没推辞。
把早餐店重新收拾了一边,增加了好几张桌子,不仅是买早餐,还卖其余两餐,所以她和巴尔塔成天都在忙着去购买食材、打扫卫生、备菜、出餐。
一桌客人刚走,还没来得及收拾桌面的餐盘,就有新的客人坐下,巴尔塔颇有眼力见地过去打扫。
“老板,你们这墙上挂的刺绣真好看,我在网站上加过购物车,没想到被你们先买走了。”这名女客人穿着重工刺绣的长裙,手腕上还带着刺绣手链。
巴尔塔不好意思地说道:“不是在网站上买的,就是找村里人帮忙做的。”
女客人有些吃惊,再看了下墙面上的刺绣图案,和她加购过的那幅作品简直是一个模板刻出来的,她不敢相信地用手机再去查看,发现就躺在购物车里,没有被人买走。
这幅刺绣作品的幅长七十厘米,花费不少功夫才能够绣出来,因此价格标注得极高,她手里暂时没有那么宽裕,就想着等攒攒钱再去购买,没想到会在这儿看到翻版。
她看巴尔塔像是个老实人,便委婉提醒:“老板,你们这个刺绣不是原创的,挂在这儿恐怕不太好。”
这里人来人往,再加上是官方认定的餐饮地点,难保不会被人拍摄到网上,万一被原创者发现了,恐怕到时候会被告上法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