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一次带莱勒木回家
“姑娘,你男朋友车票掉了。”一个中年女性捏着一张车票过来,她的位置就在上车口,刚才看见他们腻歪好一会儿,车票也是那个时候掉了的,她解释道:“人有点多,我喊了你们没听见,只好等大家都找到位置了,再给你们送过来。”
热心大姐左右望了下,“他那位置离你可有些远,怎么找这节车厢的人换换?”
“那不是我男朋友。”葛云雀依旧脸热,忙剥了个橘子送给这位大姐,她收过车票,现在图方便都是直接用身份证刷卡候车的,这人还坚持使用车票,肯定是要留着车票回去报销。
车票掉了也没什么,毕竟不像身份证那么重要,再说手机上还能继续查到座位信息,跑过来跑过去的也麻烦。
葛云雀原本没想把车票送过去,毕竟到时候出站的时候可以再找工作人员打印一张,回去接着报销就行了。她以前都是这么做的,虽然不是原本的车票了,却依旧可以报销。
破天荒地,她还是仔细看了看车票上的信息,打算给人送过去。
“万一那人不知道可以去找工作人员再打印车票,不就耽误他报销了嘛。”葛云雀给自己洗脑,等黑色字迹跃入眼帘,她被惊讶得完全说不出话来。
咣当,咣当,火车开始驶出站台,顺着两条铁轨缓慢加速,周边的树枝刷得飞快从窗户边越过。买来的橘子味道微酸,但多嚼几下,又有些回甘,葛云雀把橘子皮放在小桌板上,让周边的空气稍好一些,仿佛没有那么浑浊了。
等人一路小跑过来,热得额上都是汗水。
“呀,你怎么过来了?!”葛云雀满是欣喜,她赶紧站起身,扯了几张湿巾,给他擦汗。
莱勒木戴着口罩,呼吸有些不畅,胸腔不停起伏。
时间还早,大家都在下面坐会儿歇息,靠近过道那里的两个板凳上全都坐满了人,他靠着爬到上面床铺的铁杆,见葛云雀这样惊讶,估摸着是没有认出他,也没有捡到那张车票。
“没什么。”莱勒木说不出此刻的感受,他想转身就走,没成想被葛云雀一把拉住,直接坐在了她下铺的位置。
“不知道你是哪节车厢的,但到处跑也麻烦,现在时间还早,你就在我这儿坐会儿呗。”葛云雀一副自来熟的模样。
莱勒木离她太近,心跳又一次剧烈,他为自己找借口,“我东西还在那儿。”
瞧,之前就觉得奇怪,此刻他慌了神,完全忘记掩饰自己的口音。
“可你的背包和冬不拉不都在身上么。”葛云雀指了指他的背包,挑了下眉毛,“好像一开始就只见到这两样东西,你光顾着帮我拿行李,应该也没空去买吃的吧。”
糟糕,还真是这样。
莱勒木没想到她全都看在眼里,“你怎么知道我乐器盒里是冬不拉?”
见他紧张,肯定是没猜出自己已经认出来了,葛云雀反而生了一种平时没有的挑逗心,她故意说起了自己有一个经常弹奏冬不拉的朋友。
还说起对方带着她去草原参加了一场独特的草场婚礼。
那场婚礼很宏大,一直持续了好几天才结束,参加的人特多,给她留下了深刻的记忆。
“但令我记忆最深刻的,就是为了情人弹奏了一整天几乎都没有休息过的乐师朋友,你不知道,当他弹奏冬不拉,唱着歌,送走萝珊的时候,让人多么难以忘记。”葛云雀把他擦完汗水的湿巾丢在垃圾桶里,又用干净纸巾擦手,给他剥橘子吃。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起这段故事的时候,双眼亮闪闪的,像是动了春心的少女。
浑身上下都冒着一股粉色气泡,像是在述说主人的心声。
莱勒木从不知道在她心目中,他是这样的形象。
“不是情人。”他说。
葛云雀的手停顿了会儿。
莱勒木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温柔地凝视着她,解释道:“我说,萝珊不是他的情人。”
他说话的神色太过于认真了,好像是在证明自己的心思,害怕被人误解,所有人都认为如果没有部落阻碍的话,他会在长大后和萝珊结婚。
可是事情并非这么一回事儿,随着萝珊的婚事结束,莱勒木也越发的想清楚,他对于萝珊的感情,并不是单纯的爱情。
对于有些人而言,男性和女性之间是没有友情的,两个人只能萌发出爱情,不能再有额外的情感了。
在这一点上,莱勒木想清楚了,他对于萝珊,不是爱情。
假使没有“部落不同不能通婚”的习俗,他和萝珊也只能成为朋友,萝珊肯定比他更清楚,所以才会那么干脆就同意了婚事。
“他是以最要好的朋友去送她出嫁的。”莱勒木并不否认自己和萝珊之间有太多的回忆,他们自小就在草原上长大,看着每个季节的变幻,青葱的牧草疯长,在长风吹拂下逐渐变得苍黄,深埋在土壤中,只剩下一些浅浅的草皮,藏着一个冬季,等待下一个春天的到来。
他家的毡房驻扎在半山坡上,有次草原上下了一场几十年都难得一见的暴雨,雨水肆意冲刷着大地,莱勒木在床上睡到一半被人大力推醒,雨水灌入家门,妈妈拿着锅碗瓢盆都在往外倒水,后来实在是不行,只能往外搬东西。
萝珊一家还来帮忙,一整晚大家都没有睡好觉。
等暴雨过去,回家发现毡房里边全是泥浆,大雨毁掉了他们的家。
日子过得很辛苦,可是当时年纪小,精力充沛,并不觉得有什么难熬的,放着放着羊,两人就长大了。
真要论起来,还是没去汉语班读书前待在一起的时间长,后来都是分开读书,只有节假日才能一起回家看望家人。
莱勒木怕她误会了什么,将心中所有想法都一一说了出来。
“你又不是他,凭什么替他下定义。”葛云雀躲开那炽热的眼神,她明明很开心,却故作恼意。
莱勒木张了张嘴,被这句话给噎住了,的确是这样的,他现在身披一层伪装,并不是以“莱勒木”当事人的这个身份去和她交谈的。
他吃了不肯承认自己身份的这个苦头,早知道当时在车站遇见她的时候,就该坦白身份,而不是一路都装作不认识,现在更是不好直接承认了。
在此之前他有太多机会,现在承认,反而会惹得葛云雀生气吧。
见他纠结万分的模样,葛云雀转过脸,生怕自己会不小心就泄露心思,她拿到车票后本来是想要送过去的,却还是留了下来。
没成想车票的主人找了过来,看来,莱勒木还是挂念着她的。
只是不知道,他这趟行程的目的是什么。
论说话,莱勒木不算是个嘴笨的人,可一遇见葛云雀,他就觉得有些不知道该找什么话题。
通过一个隧道的时候,四周忽然安静下来。
莱勒木忽然脱下鸭舌帽,用明澈的双眼看向她,“我就是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仅是一个眼神,包含了太多的情感,太多他说不出的话,只有通过眼神去告诉她。
他想,他好像有一点喜欢这个汉族女孩了。
另一个下铺的乘客把枕头被子都揉成一团,靠近窗户那头躺着,玩着手机,时不时抬头好奇地看他们一眼。
葛云雀心想,这人该不会也误会他们是情侣了吧。
直到火车到达目的地,莱勒木还是没有承认身份,从一开始没有坦白,之后的每一个可以坦白的机会就会开始犹豫,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他依旧帮她拿那些很重的特产,还送到了出站台。
附近就有地铁站,葛云雀家离五号线很近,直接去搭乘地铁就好,但她不知道莱勒木来成都的目的,更不知道他住在哪儿。
“你要去哪儿,我帮你打个车吧。”虽然莱勒木没有承认自己身份,但葛云雀知道他是自己朋友,再加上他帮了一路,打个车也在常理之中。
莱勒木摇头,“没事儿,我待会儿自己打车就好,你先回家吧。”
他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到底想做些什么。
一个不太好的念头涌上心头,他该不会是被诈骗了吧,一个人大老远地跑到陌生的地方,她好像还真没有听莱勒木说曾经来过这里。
陌生的地方,她可能就是莱勒木唯一的熟人,要是她不多加照顾,不就让他孤零零一个人。
“我家离这里挺近的,二十多分钟就能到,先坐会儿,你不是还没来过成都,坐会儿欣赏下周围美景。”葛云雀让他找了个空椅子坐下,先等自己会儿,她赶紧在群里发消息,询问同事徐漫是否有接到类似诈骗的消息。
要是莱勒木真是被骗过来找工作的,村里其他人应该也会收到类似消息,再加上总要有个人来跟他接头才是。
葛云雀忙着打探消息。
莱勒木替她守着行李,手上把着她的行李箱,眼神却是圆溜溜地观望周边的环境,车站的确很大,在离他们几百米远处就是个地铁站,有不少私家车司机等在外边,每当有乘客出站就涌上来询问是否要用车。
他们说的都是方言词,莱勒木听不懂,觉得很新奇。
“没有接到消息是吧?”担心葛云雀着急,徐漫索性给她打了通电话,她背着身子接听,小心询问,确定没有收到给钱就能帮忙找到好工作的诈骗消息,这才放了心。
徐漫问她:“怎么了,是你发现谁被骗了吗?”
防诈骗可是件重要事件,她还是得把事情告诉给村委会,让大家再好好给村民们科普一下防诈骗小知识。
“没有啊,我就是随便一打听,在车上正好听见其他乘客聊天,聊到了这件事。”葛云雀压低了声音,怕被旁边的莱勒木听见,说话比较隐晦。
徐漫这才放心,见时间差不多,“你应该也到家了吧。”
“才出站不久,我马上就回家了,别担心啊,带了好多特产,给你家也捎了一份。”葛云雀知道徐漫肯定不会收,反正以前给她家寄过东西,到时候直接喊个同城跑腿小哥给带过去就行。
“不用不用,我到阿勒屯的时候就给他们寄过了……”徐漫拒绝的话还没说完,电话就挂断。
怎么这么客气,大家都是同事,互相帮个忙是应该的。
葛云雀把行李箱接了过来,自个儿推着,“我刚才给同事打了个电话,说已经到了。”这算是向他交代一下自己为什么耽误一会儿功夫。
“嗯,那我送你去地铁站。”
东西太多,莱勒木怕她不方便,想着送到地铁口。
葛云雀很犹豫,她不知道莱勒木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害怕他被诈骗,可是问了徐漫说没有收到诈骗消息,那肯定就不是了。
边推着行李箱走,她边打听消息,“还没问过你是来这儿做什么的?探亲,还是旅游?”成都是个热门旅游城市,趁着国庆节来旅游,也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都不是,有点其他事情要过来处理。”莱勒木想也没想就否决。
他一个无业游民,成天在草原上放牧的大好青年,除了来旅游,还能做什么。
葛云雀一颗心更加纠结,好歹也是认识的人,总不能看着他堕入深渊,她得出手拯救他!
“有件事忘了跟你说了。”地铁口,她赶紧拦在莱勒木身前,怕他放下东西就走了,这一走她也不知道人到底要去哪儿,看他微信也是爱回不回的态度,恐怕不容易找到人。“我们这儿有个习俗,远方来的客人必须要先去趟家里吃个汤圆,才能离开,不然对主人家的整体运势不好。”
急中生智,葛云雀想了半天理由,还真让她琢磨出一个。
“你看咱们都坐了一路了,肯定也不想让我家宅不宁吧,你要是事情不着急处理,要不然就去我家吃顿便饭,等吃完饭就可以离开。”
怕他还有顾忌,葛云雀故意装作可怜的模样,她就怕莱勒木遇到其他事情,这人虽然洒脱,却也有好多心事藏着没让人知道。
“就当我求你了,你好人做到底吧,我肯定不耽误你太多时间,吃完饭就走。”
莱勒木迟疑了,他眉头都快皱在一块儿,既不知道葛云雀家乡是否真的有这个习俗,他怕一走了之给人家造成困扰,可真要去了的话,他更怕暴露身份。
实在是犹豫不决,“必须要去一趟吗?”
葛云雀见他明显松口,作势拉住他的胳膊,轻轻晃了晃,“得去啊,不去不行。”
“你去了,我亲自下厨给你做好吃的,你肯定也没吃过我们正宗川菜吧,可好吃了,肯定让你难以忘记。”她歪着脑袋,夸耀自己的厨艺。
面对着这样软性子跟他轻言细语的说话,莱勒木实在是很难拒绝,他最终要是同意了。
“太好了!”葛云雀一高兴,激动地抱住他,随即意识到不妥当,赶紧撒开手,她拉着行李箱去搭乘扶梯,“走吧,我家很快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