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可是北灼言,从不对弗清念设防。
弗清念睡着了。
天灾结束,诅咒被封,她终于能够有喘息的机会。
只是她睡得并不安稳,乱七八糟的记忆让她不得安宁。
美好与血腥交杂着播放,弗清念只觉得头痛欲裂。
她终于承受不住梦境中近乎崩溃的情绪,从沉睡之中挣扎出来。
倚靠在石头边的女子睁开眼睛,阳光落在睫羽上,泛着细光。
绚烂夺目的花海率先挤进眼眶,惊忆花开的更加艳丽,花瓣随着风肆意飘荡舒展。
弗清念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尸山血海之中。
所以乍看到这一幕,她又被冲击了一瞬,心跳空了一下才恢复正常。
记忆随着时间缓缓回归,弗清念终于记起了这片花海的来历。
是北灼言送给她的。
她略微晃神,又坐了一阵才平复好心情。
刚要起身,身上便掉下来了一件衣服,红的亮眼,气味干净特别。
弗清念捏住衣服,楞了一会才将其折好放下。
花海很大,一眼望过去看不清边界。
也不知道北灼言种了多少花,更不清楚他种了多久,又是何时开始。
弗清念顺着花海漫无目的的走,垂下的手指掠过丛丛花蕊。
生命的澎湃从指尖传来。
弗清念绕着花海走了很久,她知道北灼言已经从归元山回来,只是她似乎不是一个运气很好的人,始终没有发现北灼言的踪迹。
虽然散开神识就可以立刻找到人,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并不想那样做。
于是她便一圈又一圈的走。
运气虽然不好,但她有足够多的耐心。
弗清念到底还是找到了北灼言。
看见他的时候,他正蹲在地上,认认真真种花。
北灼言把外袍给了弗清念,所以他此刻只着黑红两色的中衣,上面绣着暗色焰纹,几乎与花海融为一体。
衣服轻薄,可从他起伏的动作中隐隐窥见被掩盖住的身材。
挺拔修长,紧实有力。
他似乎觉得碍事,将袖口的衣服向上折起,露出一截线条漂亮的手臂。
往日半披的黑发也被红色发带束起,光洁饱满的额头显露,简洁利落。
只看背影,没了往日那股危险的猛兽气质,反倒生出了几分少年的鲜衣怒马,英姿勃发。
北灼言在前面种花,弗清念便矗立在他身后安静看着。
于是她终于发现,这片花海的花竟然是北灼言一株一株种的。
不是随意洒下,随意生长。
而是仔仔细细的对待每一株,甚至细心的将长势不好的花瓣与叶片扯下才去种下一株。
弗清念眸光轻晃,视线一次又一次的为他停留,难以移开。
心跳越发清晰,无法再刻意忽视。
她垂下眼眸,指尖轻轻按住心口,用上了几分力道才压下跳乱的频率。
而北灼言终于迟钝的察觉到来人,他回头望去,恰好看到这一幕。
漫天纷飞的花瓣中,那人雪衣黑发,霜华满身。
最艳丽的花在她脚下只沦为陪衬,夺不去半分风采
白皙指尖覆于心口,如雾似霭的眸子从上向下望着,冷淡疏离,漫不经心。
如初见,如后来每一次的视线相对。
高高在上的神明,似乎不会为他停下脚步,散下垂怜。
弗清念也终于见到了北灼言的正脸。
金眸晃眼,眼窝深邃,眼睑深长,上挑的眼尾冷冽染着浅绯,妖气十足。
五官更是如神裔般精致,是冲击力极强的一张脸,没有表情的时候看起来压迫感十足。
只是那份冷冽在面对她时散的干干净净。
眼睛变得圆圆的,瞳孔猫咪般竖起,连下意识抿住的唇角都透露出无辜。
猛兽为爱俯身,听话又乖顺。
两相对视,不知是谁的心跳更快一些。
北灼言扭着身子望了许久,拘谨地站起身,清理干净手指,又拍了拍衣摆上不存在的灰尘,才敢靠近。
他在弗清念面前站定,有些僵硬无措。
“你醒了啊......”
弗清念并未答话,只是放下了心口上的手。
北灼言被她看的心慌,不自觉撇开视线,落到别处,“你...睡了很久。”
“多久。”
冷淡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响起。
北灼言一时间怔住,呆呆回答:“很久......好多天,三天...或者是四天。”
弗清念垂眸,轻“嗯”了一声便不再开口。
气氛有些沉寂,北灼言紧张地握了握拳。
余光瞟见了不知何时粘在弗清念发顶的花瓣,他动作自然的伸手去拿。
前几日她沉睡时,他就是这样一瓣一瓣替她摘下。
只是这次,弗清念抬手拦住了他的动作。
手腕被一只微凉的手握住,不重不轻,刚好阻拦,也刚好让人感知。
北灼言微微瞪大眼睛,有些惊讶。
弗清念也同样愣住,她盯着那截手腕,低声轻喃,“我碰到你了......”
时隔许久之后,外界之人终于彻底入世。
北灼言回过神来,勾唇浅笑,眉眼弯起微软的弧度。
“对啊,你可以碰到我——”
——扑哧。
细微的一道声音快一步响起,阻断了他后面的话。
北灼言未说完的话停留在唇齿间,鲜血涓涓涌出,顺着唇角大滴大滴砸下,落在花瓣上。
他缓慢眨眼,低头看向心口。
长剑穿心,未曾偏过半分,果断又决绝。
顺着惨白剑身望去,是弗清念那张没有情绪的脸,和黑恹恹的眼睛。
她单手握剑,死气环绕。
苍白干净的脸上溅上血珠,挂在眼角,随着眨眼晕开,像是落下血泪。
北灼言有些恍然。
他记得,进入魇障后第一次相见,她似乎就是这副模样。
只是这次,被穿心的人换成了他。
心中浮起荒凉与哀伤,眼眸中沾染苦涩。
他本以为,如今的念已经接受了他。
至少,会因这些天的陪伴,而放弃杀他。
但此刻血淋淋的事实告诉北灼言,她说到做到。
他入世,她便杀了他。
北灼言轻咳了一下,唇角流出的血液更多,身子都开始摇晃。
他缓缓抬手,握住了弗清念的手腕,艰难扯了下唇角,却没笑出来。
其实,他应该可以躲开的。
妖对危险总是更敏感警惕。
可是......
可是北灼言,从不对弗清念设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