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至寒的灵气下生不出绚烂的生命,她亦种不出花。

弗清念握着微软的种子,被人推到一片被仔细处理干净开垦好的土地上。

北灼言牵着她的手慢慢蹲下,一步步耐心教着。

泥土被翻开,富有生机的土腥味传来。

双手被人握在手中,比她更修长的手指从指缝中穿过,牵引着触碰到潮湿柔软的土地。

小小的种子被种下,黑土掩埋过后双手才离开地面。

北灼言细心的将弗清念指尖残留的泥土擦净,捏着她的指尖展开蜷起的手心。

“花是要浇水的,不然长不大。”

弗清念望着北灼言的金眸,意外的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

是让她来浇水的意思。

可......

弗清念的视线缓缓落到手心,指尖微微抖动了一下,浅绯唇瓣下意识地抿起。

“我只有冰,冰浇不了花,只会冻死它。”

“不怕......”北灼言再次耐心的将她缩起的手打开,“冰会化,化了就是水。”

他抬起一根手指,指尖跳跃出火苗,红澄澄的光芒在两人脸上氤氲出好看的颜色。

北灼言将火苗递到弗清念的手心,小心控制着温度不让它伤到她。

火苗似是有灵智般在手心翻滚燃烧,温热微痒。

弗清念微愣了一会后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戳了戳它。

外圈的火焰伸出火舌亲切的舔舐着指尖,甚至还向上缠绕。

弗清念戳了一会后,指尖凝出了些冰,红火瞬间将冰块吞进肚子里。

一阵白烟过后火苗消失,寒冰化作了一小汪清泉。

北灼言控制着水流缓缓穿过土壤,叫醒沉睡的种子。

然后再次牵着弗清念的手按到地面。

大手在上,小手在下。

北灼言歪头看向弗清念的侧脸,金眸满是隐秘欢喜。

他悄悄收紧了手指,与她贴的更紧。

接着手心迸发出强大的生命力,催生着种子。

弗清念看着掌心下的土地,漆黑的泥土里冒出嫩芽,顽强的绿色刺破厚土,从指缝中擦过,向上生长。

叶片从小到大,从黄到绿,枝繁而叶茂。

像是从她手上生长出的生命。

植物生长是有声音的,可那声音很小,不会有人注意。

但如今天地间唯有他们二人,除了耳畔的呼吸声,弗清念能听到就只剩那生长的韵律。

弗清念静静看着种子破土,抽枝,舒展,直到结出一个浅粉的花苞才停下。

而此时,花径已经生长的与蹲着的两人齐平。

微风拂过,叶片便轻轻从脸颊边擦过,每一根脉络都清晰可见,是难得的生机。

北灼言安静的收手,不再覆于那消瘦手背上。

弗清念从土地上抬手,没在意指尖上的泥屑,她伸手摸了摸绿叶,又轻轻点了点花苞。

未盛开的惊忆花也同样好看,华丽夺目。

在屠杀了千万生灵之后,她这双沾满罪恶血腥的手上,终于生出了新的生命。

“要自己试一次吗?”北灼言捧着种子递到弗清念的面前,瞳孔微竖,眼含期待。

褐色种子铺洒在男人白皙修长的手中,每一颗都饱满圆润,蓄势待发。

弗清念垂下纤长鸦黑的眼睫,瞳色黑沉,许久未动。

北灼言不是一个有耐心的妖,可如果对面是她,他的耐心总会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于是弗清念沉默多久,北灼言就捧了多久。

直到刚刚的惊忆花都有了绽放的兆头,弗清念才缓缓抬手。

微凉指尖落在手心,北灼言终于是松了口气,唇角微勾。

可那雪白指尖只捏住了一枚种子就抽离。

北灼言脸上露出疑惑,不解地望她。

弗清念敛眸,将那唯一一枚种子握进手心。

“一个就足够了。”

北灼言见状只能遗憾收回了手,但心中并不气馁。

若是以往,她估计都不会搭理他,如今这样已经是有进步。

是个好兆头!

于是北灼言便开开心心的将种子收好,又放了一小团火递给弗清念。

“花海就交给你照顾了,要记得浇水。”

他说完就站起身子,踩着长剑飞到半空中挥了挥手,向归元山的方向移动。

埋葬不适合高风亮节的小神仙,念只需要待在光明处种花。

弗清念坐在花海中,仰头望着离去的那抹火红,地面上相同颜色的惊忆花摇摆着,似乎在挥手告别。

她望了许久,直到天边再也没有那抹色彩,才安静收回视线。

掌心中,红火轻轻摇摆,和他的主人一样鲜艳张扬,吸引视线。

默默盯了一会后视线才转移到那枚小小的种子上。

弗清念垂下的眼眸依旧暗沉,她动了动指尖,学着刚刚的步骤。

刨开土层,埋入种子,寒冰化水,浇灌生机。

苍白瘦削的手指覆盖黑土之上,灵气下沉,唤醒种子。

弗清念静静等待,小小的火苗噼里啪啦的燃烧着。

似乎是主人远离,它并没有之前那般活泼,安安静静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掌心下的黑土却没有冒出嫩芽的迹象,一如既往的死气沉沉。

苍白的手却未曾离开,依旧耐心等待。

可这枚种子似乎与奇迹无缘,这一次,生命未曾从手中迸发。

弗清念平淡地收回手,默默挖开土层,找出了那枚种子。

褐色的种子此刻已经发白,不再饱满,上面满是冰霜纹路。

生机不再,这枚种子已然死去。

女子漆黑冷淡的眼眸轻颤,眉眼间再次笼罩上寂寥。

她沉默无言的握紧了种子,掌心寒霜划过,种子被厚冰包裹。

冻结的种子被丢进了火苗中,白烟升腾后连一片灰烬都没有留下。

至寒的灵气下生不出绚烂的生命。

她亦种不出花。

弗清念靠在了一块了石头上,闭上眼睛,静听风声。

火苗在手心翻滚,她轻轻合拢掌心,在感受到细微挣扎后又默默松开了手。

风轻日暖,花香馥郁。

久违的宁静与舒适让弗清念渐渐放松,紧绷的眉眼舒展。

恍惚间,她似乎回到了那段风平浪静的日子里。

春林舞剑,夏日饮冰,秋拾丹枫,冬踏霜凌。

朝炊暮食,案牍劳形,檐下听雨,陌上观萤。

回忆总是在不经意间冒头,尤其是在闲暇之时来的最是汹涌。

过去有多美好,失去后就有多悲戚,徒留满地怅惘与悲凉。

如一把钝刀,缓慢割扯着心。

一点一点的剜出,切碎,直白地摊在眼前。

避无可避,逃无可逃,又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