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回大察
叶云起的眉头微微舒展，肯定的说道：“确实需要增加更优质的商品。”
随后说道：“孤现在纠结的，莫过于降价先前的商品，孤以为，先前四倍的定价不算贵了。”
孔令秋也附和道：“大王英明，自古蛮夷安能有此价格购买商品？臣以为涨价都不为过，若不然价格差距过大，大察获利过多，恐有尾大不掉之势。”
孔令秋直接站在了许文生的对立面，许文生也没有意外。
在大燕的人看来，北蛮本就是对立的。
即使是大察又如何？难道就不是蛮夷了？
只是许文生对大察有些别样的感情罢了。
叶云起更能体会许文生的尴尬，尤其是在孔令秋的表态之后，许文生的处境更是落在了明处。
想到这便随口安抚了一下许文生：“不过许爱卿所言也有道理，这样吧，孤许诺，若大察遭遇北蛮围攻，我大燕定会出兵相助。”
好在，许文生并非身在大燕心在大察，许文生的忠诚还是在大燕的。
而大察，则是事关他的理念，那便是化夷为夏。
如今的大察，便是他的一个半成品果实。
许文生看了看孔令秋，抬手朝叶云起说道：“臣请独奏。”
孔令秋轻轻哼了一声，不过看到叶云起允了许文生的请求，也只好告辞。
守忠也带着其余的宫女太监暂且退下了。
叶云起示意许文生发言。
许文生拱手道：“大王有所不知，如今的大察，已经渐渐如同大燕人一般，臣与弟子在大察教导十年，自上而下的改造大察……”
叶云起怎么能不知道许文生的想法呢？
然而这样的改造，注定是失败的。
或许说不是失败，而是事倍功半。
后人有句话说得好，叫生产力决定一切。
大察的人依旧需要放牧，依旧食不饱穿不暖。
这样的情况下，让他们去读书知礼，简直天方夜谭。
于是叶云起便开口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如今的大察，也就小郡主汉化的最为成功。权贵富裕者，也会倾慕汉化，而大多数的人，依旧如北蛮人一般，是吗？”
许文生被惊住了，呆愣了一瞬，拱手道：“大王英明，真是明见万里。汉化一词极为巧妙，如今的大察部，正是如此。”
叶云起正为自己仰仗了后人智慧而自得，忽然脑海灵光一闪，先前许文生说的降价，便是让利于大察，而这般让利，莫非是察觉到了需要足够的物资才能促进大察的汉化？
叶云起问道：“如若孤猜的不错，先前的爱卿所言降价，除了给大察留下保卫自己的力量之外，还有意促进大察的汉化？”
许文生点头称是。
叶云起却直接摇头：“错了。错了。让利并不能促进汉化。”
许文生眉头蹙起，对这句话有些难以理解。
十年里，他不断的通过影响郡主来促进大察部的改革，他的弟子也纷纷追随大师姐来身居高位。
虽然大察部有着不少反对力量，也掀起了不少是非，但总体上还是不断朝着目标前进的。
到了后期，确实是进展越发缓慢，于是许文生更是在基层不断走访，认定是物资的不够充沛才会导致普通大察百姓不被汉化影响的关键。
叶云起看出了许文生的困惑，用着极其通俗的语言说道：“要让人向着自己学习，便要自己先过得好了，让他人羡慕，这样他人才能主动学习靠拢自己。”
“孤听说，你在燕都开了间私塾。”
“上私塾者，即使是要拿钱交束脩，学生们也是不亦乐乎。原因便是先生教的乃是大道，能促进他们改善生活的道。”
“可如果你教的是无用的东西，便是花钱也买不来人学习。”
“什么东西有用？什么东西无用？村里的农人纵使是不识字，也知道是向更富贵的人学习。”
叶云起说到这顿了顿，再说道：“如此而言，我们便不能让利于大察，若不然大察富贵了，还以为是自己厉害，而非仰仗大燕。便更不愿意向大燕学习了。”
许文生不得不承认燕王说的极有道理，只是他还有一个疑惑：“云绮瑜怎会不知外贸之利皆是大燕所赐呢？”
叶云起却是叹了口气：“大察的普通百姓，又怎么能知道呢？”
许文生恍然大悟，不得不敬佩的说道：“大王英明，微臣知矣。”
如今的许文生，有着跃跃欲试的心态。
恨不得亲自去大察部再重新观察一遍大察部的上下。
叶云起倒是越发的困惑了。
许文生，金色的人物，怎么现在看起来还需要我来点拨？
到底是许文生不够强，还是说历史的局限性太强了？
转念一想，历史上的英雄豪杰无数，有几个人能跳出时代的局限呢？
另一个金色人物胡秉弦能吗？
如此想来，叶云起倒也不再奇怪了。
也想的更明白了。
许文生走的是高层路线。这高层路线也局限了他。
许文生正欲告辞，叶云起连忙出言留了一句：“且慢，如果正如先生所言的话，大察部，怕是要出事了。”
四倍的价格，已经让了足够多的利了。
而这些利，都落在郡主云绮瑜的手里。
云绮瑜是汉化势力的代表，也是名义上的大察之主。
可毕竟正统有缺，她只是郡主，不是大察王。
加上理念不合，改革派自有保守派来反对。
想来那些保守派和很多普通大察百姓并没有特别信服云绮瑜的统治。
先前利益没有纠纷，大家都是共患难的一致对外之时，尚且有过几次纷争。
如今云绮瑜独掌外贸之利，保守派也无法共富贵，难道就没有别的想法了吗？
叶云起将心中猜测缓缓说出。
许文生大惊失色，心急如焚。
如果保守派推翻了云绮瑜，且不说他的转蛮为夏的理念彻底崩溃，他的那一众弟子，也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因为汉化势力的代表，就是他的弟子们！
许文生连忙请求道：“大王，臣，臣请出使北蛮大察部！”
如今的许文生已经是燕臣了，自然不能说去大察就去大察，那能合理的去大察的缘由，便是出使了。
叶云起也知道情况的严重和紧急，直接批了许文生的出使。
只是这一次出使太过紧急，也来不及和文臣百官扯皮，没办法为许文生安排太多的侍卫。
叶云起说到这，许文生摇了摇头：“臣谢过大王关怀，臣有弟子和家中护卫，足以。”
所谓的家中护卫，其实就是北蛮大察郡主派来的亲兵。
拿了叶云起的许可，许文生匆匆离开燕王王宫，回到家中就带着一众人马离开北上。
城门虽然验证了许文生的手续，但依旧心生疑惑，层层上报，更是被孔令秋知晓了消息。
孔令秋带着上奏来到了书房请见。
叶云起有些疑惑的召见了孔令秋：“爱卿何事去而复返？”
孔令秋连忙行礼，随后递上折子：“大王，有消息称许文生带着一众人马出京北上了。”
“孤知道啊，许文生是奉命出使的，有什么问题吗？”叶云起微微一愣，反问道。
孔令秋松了口气：“臣是担忧许文生伪造旨意，不过，纵有大王旨意，许文生也是非常的可疑……”
说到这，孔令秋止住了自己的话。
叶云起有些疑惑，这孔令秋和许文生似乎有些不合？
反问道：“先前不还是爱卿提起许文生已经回京的事情么？若是细细说来，怕是有举荐之恩……”
孔令秋却摇了摇头：“臣不敢领这举荐之恩，臣先前只是觉得，许文生昔日为大察使者，算是大察之人，定会知晓大察的情况，方才建议大王问之，而非用之。此人就在北蛮，燕地无亲，臣恐……”
“好了，无需多言，孤自有决断。”
叶云起既然都如此说了，孔令秋便只好住口了。该谏言的已经谏言了，许文生若是归来，也是在孔令秋的麾下，孔令秋已经打定了主意，要牢牢盯着许文生了。
叶云起想了想，自己虽然笃信系统面板的百分百忠诚度，但也不能堵塞了言路，人都要打造自己的人设。
刚刚自己的行为，就像一个不能纳谏的昏君一般。
于是连忙找补道：“许文生乃是君子，生为燕人，却被北蛮掳掠而去，非是许文生负燕，乃是我大燕负许文生啊！许家也是簪缨世家，如今我已经派人去寻许文生的家眷了。”
“孔爱卿的担忧，孤早已知晓，如今许文生也并未涉及我大燕机密，不过些许杂务尔，何须多虑？”
听了叶云起的话，孔令秋的心态也缓和了几分。
许文生如今便是为害也害不了什么，且等寻了许家家眷，也算是有了许文生的根。
至于许文生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还需要时间来看。
另一边，许文生顾不上燕京的人的猜疑。
孔令秋只是代表，更是见过许文生本人的人。
而许文生的入职和离去，已经是燕京官员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许多人只是听了个名字，耳闻了几句事迹，那听起来许文生更不像一个好人一个大燕忠臣了。
加上大王和世家的矛盾。
世家的憋屈。
提拔官员的人事权。
这些敏感的事情落在一起，最后燕京里成功引起一番舆论危机。
无数流言飞语，渐渐汇聚到一起，成为一场风暴的预演。
而风暴忠心的那个人，正好飞奔离开了燕京。
风暴的力气，便只能冲向另一个人。
燕王，叶云起。
无数的折子飞入宫中。
有弹劾的，有劝谏的，有忠臣的苦心之言，亦有有心人的心机之言。
当叶云起看完折子，正准备休息的时候。
却听到太监来报，说是又来了一大堆折子，吓得叶云起都愣住了。
这是要加班啊？
可身为王者，不加班也不行了。
叶云起喝了杯茶，让人将折子抬了进来。
只见两个人抱着超多的折子走进书房，放在案上，密密麻麻的一堆。
让叶云起彻底开了眼。
看不完，真的看不完。
叶云起抽了一本一看，弹劾许文生的。
抽了另一边一看，还是弹劾许文生的。
将折子一丢，喃喃道：“好了，没什么看的必要了。摆架侧妃宫里吧。”
正当守忠前去准备的时候，叶云起忽然心中灵机一动，说道：“那个，把折子都送去给承忠，让他都看一遍。除了弹劾许文生的，其余折子挑出来送回书案。至于弹劾许文生的折子，让承忠细看，总结，孤是要问的。”
叶云起终于明白为什么除了几个劳模皇帝，没几个皇帝是自己通宵达旦的一个个折子看过去的。
也明白为什么太监会渐渐成了看折子批折子的存在。
叶云起也就靠着初掌国政的新鲜劲撑到了现在，想这今后的大半辈子都要案牍劳形了，叶云起也不免觉得眼前书房里的位置越看越像后世的办公间了……
守忠应了一声，心里确实碎碎念道：这承忠啊，看来是在劫难逃了。
身为太监，本就不该插手政事。
陷得越深，死的越快。
要是让前朝的那些大臣知道了，此事还能得了？
非得请奏诛杀了承忠不可！
怪不得大王让自己再收几个义子……
守忠摇了摇头，在心中彻彻底底的斩断了自己对承忠的最后一丝情义。
毕竟好歹父子一场，说心中没有一丝情义是不可能的。
只是现在守忠知道，承忠真的没救了。
而且自己不能插手其中，要不然，只能平白无故的搭上自己的这条命！
只是守忠有些看不明白，不知道叶云起想要做些什么。
揣摩圣意，说出来就是罪。
但不说出来，便是燕京上下都在做的事情。
揣摩对了，有赏赐。
错了，有罚。
说了，有罪。
仅此而已。
可这次，守忠真的揣摩不出来。
叶云起当了甩手掌柜离开了书房，将工作一抛，心中没了急切，宛如神仙般快活。
可远方许文生心中的急切一点也没有减少。
反而越发的多了。
并不是他知道了后方燕京的事情。
相反，此刻的他根本无心挂念燕京会有怎样的风暴。
快点，再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