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归义人论财
如今的承忠，早已今非昔比。
连住着的房子，也宽敞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样，和其他小太监挤在一个狭隘的房舍里。
如今一个人的住所，比以往一群人的住所还要大。
和之前的家徒四壁相比，如今更是添了许多家具。
看的是谁的面子？不过是守忠的面子罢了。
承忠趴在床上，屁股上的伤传来阵阵疼痛。忽然听到门外有人吆喝：“承忠在吗？”
嗓音有些熟悉，似是同伴殿下身侧的太监同事小栗子。
承忠脸色灰白，龇牙咧嘴的应道：“没死呢。”
“没死就成。”那小栗子推开房门，扯出一张笑脸，“你也是胆大，啥话都敢接，也不知道是福是祸。殿下旨意，命你看完所有弹劾的奏折。”
身后自有太监将奏折搬到一旁的桌子上。
承忠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挣扎着就要起身，奈何屁股上传来的疼痛让他额头冒出大颗冷汗，顿时脸色苍白的趴在床上。
待到痛意缓解了几分，承忠便语气虚弱说到：“麻烦将折子抬到床上，好让咱现在也能看看折子。”
小栗子挥了挥手，奏折又被搬到了承忠的身边。
“你啊，这一番下去，是真不知道是福是祸了。”小栗子的眼神颇为复杂。
承忠咧了咧嘴：“尽王事，听王命罢了。有什么福祸的？纵然是祸，我等又能躲得过了？”
小栗子看了看左右，挥手让人退至屋外，这才坐待承忠身边，嘀咕道：“你这番事情，可是你自己招来的，你真有把握？”
承忠摇了摇头：“没有把握，你可别掺和。”
小栗子有些不信邪，砸了咂嘴：“不会吧，你可是守忠公公的义子，他能不指点你？”
承忠没再说话了，事到这一步，该说的都说了，爱信的早就信了。
不爱信的，那他也不该多劝。
小栗子扭头看了看承忠屁股包扎上因为动作裂开伤口而渗出的血色，浑身一个激灵：“算了，咱可禁不住二十大板，咱家这就回去了。”
承忠望着小栗子离去的背影，低声喃喃道：“一生窝囊可否换得半生猖狂？殿下让我看折子，是想换了户部尚书？”
书房之中，小栗子去而复返，并未给书房带来什么波澜。
叶云起没说话，众人也当做无事发生一般。
眼看奏折处理的差不多了，叶云起伸了个懒腰，翻开一封已经看过的信件，迟疑片刻，说道：“去召外贸司司长孔令秋来议事。”
“诺。”小栗子又匆匆领事而去。
作为自己的钱袋子，叶云起对外贸司还是格外关注的。
常常就会召来书房询问情况，或者是商讨谋划。
孔令秋，也被看做是最得圣眷的人。
燕都流言众多，其中之一便是说孔令秋的分家是名分实未分。
说的便是孔令秋和宰相孔博文。
这二人，都颇得圣眷，自然会被不少人在背后嚼舌根。
有人说分家，是他们谋划的一出戏，要的便是大王的圣眷，要的便是朝野的避嫌。
有人说，殿下倚重孔令秋，是对孔博文支持的回报。孔博文无条件的拥护，正是看到两脉孔家的未来。
总之什么样的流言都有，叶云起都有所耳闻了。
一件事情能传到叶云起耳边，注定背后是有人打助攻的。
而目的也很简单，离间罢了。
奈何世人根本不知道有一种信任叫系统面板忠诚度百分百。
那些离间，对叶云起和孔令秋而言，不过止增笑耳。
孔令秋来到书房，汇报完近期外贸物资的筹备工作。
叶云起便说起这次召来孔令秋的真正事宜了。
那便是事关大察部外贸的一次请求。
说来，之前大察部并未参与北蛮对大周的再度进攻。
而当时，王庭接连受挫，对大察部虽然不满，但也不欲掀起内战。
如今王庭连战连胜收获颇多，北蛮王反而庆幸大察部没有参与。
如此一来，收获上便没有大察部的份，成功拉开了王庭和大察的实力差距。
甚至在前线多次讥笑郡主是女子无胆，一次失利便没了胆气。
却不曾想到，前线收获的金银珠宝，在各个部落流转到最后，大部分都流向了大察部。
大察部在背后做生意做的盆满钵满。
但金银并不能给大察部带来安全感，所以云绮瑜等人试探着向叶云起提出了一个请求。
那就是购买一些真正能增强战斗力的东西。
粮草，或者铁器。
对此，叶云起是百般纠结啊。
卖，那和走私卖国有什么区别？
不卖，万一大察部被端了，他也很难再寻一个这么可靠的合作伙伴了。
孔令秋听了叶云起的话，眉头皱起，忽然拱手道：“殿下，臣并不熟悉北蛮以及大察内部情况，但臣知道一天熟悉，可以唤来问策。”
叶云起也起了好奇，反问道：“谁？我大燕竟有熟悉北蛮和大察的人才？”
孔令秋说道：“说来大王也见过，此人便是许文生。”
叶云起微微一愣神，这人当然熟悉，自己模拟过的，忠诚百分百的！
脱口而出道：“可他不是北蛮大察的使者么？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还没回去？”
孔令秋摇了摇头：“非也，大王，许文生已经回了大察，交付了差事，随后带着弟子们回归大燕了。如今正在燕都开办私塾教学。”
“我怎不知此事？”叶云起问完，才反应过来自己问的唐突。
自己又没吩咐让人盯着许文生的事情事事汇报，如今许文生干的这些小事，也传不到他的耳朵里。
于是挥了挥手：“那便速速召许文生前来吧，先前我便有意让许文生入仕，如今正是时候了。”
许文生人在宫外，自然来的没那么快，叶云起派人传唤之后，等了片刻，才见许文生被带了进来。
许文生穿着素净的儒生长袍，戴着冠，肤色晒得略黑，但气度翩翩，不失文华之气。
走进殿中一板一眼的行礼道：“草民许文生，见过大王。”
“免礼。”叶云起笑道：“昔日便留先生，奈何先生乃大察使者，言要去大察辞了差事再入大燕，如今一见，果言出有信的君子也。先生入燕，也不知会我一声，以至于先生闲散民间，怀才不遇，倒是孤的不是了。”
许文生：“大王抬爱了。”
叶云起本想将许文生塞入朝臣，但朝臣的选拔，自有体系。贸贸然的将许文生安插进去，怕是会引起反弹，眉头紧了一紧，忽然看到一旁的孔令秋，顿时有了想法：“先生自北蛮而来，想来对北蛮知之甚多，不如入外贸司当副司长，可好？”
许文生有些担忧的说道：“草民贸登高位，怕是不妥。”
说实话，叶云起现在还没看出许文生的金光闪在什么地方。
虽然许文生带来了大察部这样级别势力的友好，若没有许文生，连带着大察部也难以合作和信赖了。
但，个人上的强处，总该有一点吧？
所以叶云起是相信许文生能处理好这个空降领导的问题的，挥了挥手：“无碍，外贸司乃孤亲临，一任任事，孤亲自定夺，别无不妥。”
话说到这个份上，许文生也不好再推辞了，俯首谢恩领了官职。
到了这一步，叶云起才将大察外贸请求的事情，再拿出来说。
孔令秋正如先前一样，没有发表意见，只是眼神落在许文生身上。
许文生毕竟在大察待了十年，如今心向何处，是没人能断言的事情。
孔令秋原本只是想唤他过来问问情况，却不曾想到叶云起开口便是封官。
但孔令秋也没阻止，一来如今大察和大燕也算是友好，二来，就算不友好了，这一位在大察可是有着极高地位的，何尝不是一位质子呢？
三来，封官封到了孔令秋的地盘上，孔令秋有把握自己能控制得住许文生，不让许文生在外贸之事上，损大燕而肥大察。
卖不卖敏感物资的这个问题，最后还是落在了许文生的身上。
许文生的眼光闪了闪，自己乃是从大察而来的人。
如今被封了官不说，还参与到如此敏感的话题上。
是试探？还是真正的信任？
无论是哪一种，最起码王座上的那位，不是庸才。
许文生深吸一口气，中气十足的说道：“臣以为，降低外贸物资的价格便足以。”
一言既出，孔令秋眼神眯了眯。
封官之后，第一句话，说的就如此的暧昧。
降低价格？这到底是利大燕为先，还是利大察为先？
外贸司立足之本，便是为大王赚钱，赚银子。
价格降低，利润也会随之降低，这可是动摇外贸司立足之本的举措。
这自然引起了外贸司司长孔令秋的不满。
叶云起也被这话惊住了，特地看了看系统上的面板。
没错，忠于自己，忠诚度百分百。
自古忠臣不事二主。既然忠于自己百分百了，就不可能有同样级别的忠诚忠于别人。
先前沈凌从便是因为效忠大周在前，只能将忠诚度转化为好感度存储着。
直到沈凌从对大周失望以后，才顺利效忠自己的。
这么说来，自己该信许文生的话？
不对，叶云起猛地想起一件事来。
忠诚，不代表正确啊！
总有些人，那出发点是好的，但身为队友的人只想让他不要出发！
于是叶云起反问道：“为何？”
许文生虽然对大燕朝堂知晓的不多，但一法通万法通。
他对治理大察的经验可不要太多。
自然知道钱的重要性，也知道大王自己的钱对大王的重要性。
自己无疑是在最敏感的话题上打转。
“启禀大王，臣曾知晓，大王对外贸司最初的规划，便是二倍市价收购物资，五倍市价贩卖于北蛮。而后为促进北蛮物资流转转卖，降价自四倍。是否？”
这些话自然是真的，叶云起点了点头：“正是。”
“大王的降价，除了为转卖做准备，更重要的便是大王收购价的降低。如今大王的收购价越发的低，合该继续降价……”
许文生开口说道。
话音未落，却见孔令秋出口反驳：“臣不认同，四倍市价，已经是极低的价格，收购价的降低，与售价的降低并无关系！”
叶云起点了点头。
是这个道理。
我什么价格买，和我什么价格卖，那是两码事。
毕竟自己是赚黑心钱的，进价降低，不代表售价要降低啊。
许文生知道，自己说得话再不能打动大王，说不准这就是自己最后一次在书房面见大王了。
于是飞快的说道：“臣之所言，并非仅仅是降价，同时也应该定不同的价，供不同的货！”
“如今对北蛮所售物资，仅有一种级别，虽然先前介绍都是极其珍贵的物资，但骗骗北蛮还行，臣身为大燕之人，自然知晓物品并不珍贵。这样便无法区分等级。”
“先前的物资，都被部落的权贵把控，甚至有的部落，只有部落主有。这样并不利于外贸。外贸的规模会不断扩大，而消费群体却无法扩大，像瓷器这种产品，更是难以再次售卖给同一波人。”
“臣的建议，便是降低先前物品的价格，同时推出更精美更昂贵的物资，让部落主级别的人物由俭入奢，让往下的权贵，从无到有，从而扩大外贸市场。”
“此番改动，会使得大燕赚取更多的银子，相应的，会使得大察也留有足够的金银，购买足够的物资壮大实力。”
许文生一口气说完，好在教书教的多了，话语流畅，字字分明。
叶云起不得不承认，许文生说的是有几分道理。
但降不降价，真的很让叶云起迟疑，一时半会没办法给出决策。
最主要的是，谁知道降价之后会不会赚的更多呢？
叶云起的迟疑，在许文生看来也是理所当然。
王侯将相不是视金钱为粪土的饮露仙人，而是要比平头百姓更关注金钱的存在。
自己要动王的王库，自然不是那么简单的。
而且许文生也知道，自己才初归大燕，不被信任，才是应该的。
孔令秋连忙说道：“不如，先不降低价格，先增加品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