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马骨陈斯
东部战线的缴获,随着书信来到京都。
叶云起对胡秉弦的钓鱼执法给弄笑了。
这还真是无师自通啊。
果然,钱就是能激发人的创造力。
而人又是不患寡而患不均的。
东部战线看着北部战线的兄弟们缴获了走私物资,白白分了一批白花花的银子。
谁看了不羡慕?
叶云起大手一挥,从王库拨了银子发了赏赐,自然而然的将走私物资运到了外贸司。
然而这一番行为,又迎来了世家的反对。
这些走私的物资,追根溯源那都是世家的,现在就这么白白充了公,谁不咬牙切齿啊?
况且,这件事上确实是有亿点点不妥的地方。
早朝的时候,户部尚书率先发问:“大王,此乃前线缴获,大王充入私库,有公私不分之嫌啊。”
前线缴获的物资,按理说自然是要去国库的。
而对前线的封赏,按理说也应该走国库。
虽然有些违规,但却对叶云起极其有利。
且不说这封赏的银子比起物资贩卖所得不值一提。
更关键的是,这出于大王的封赏,更能团聚边境的军心。
当兵吃饷,谁发军饷,那岂不是天然跟谁跑?
户部尚书的话,确实是捅了一个大娄子,因为这涉及到了敏感的边境军权。
然而,户部尚书也并非没有道理。
作为执掌国库一分银子对半花的户部尚书,他有资格提出质疑。
面对户部尚书的质问,其余的文武百官反应各有不同。
孔博文冷眼瞥向户部尚书,户部尚书恍若未觉。
谁在指使他?
孔博文在心中默默打量着其余的人。
叶云起也非彼时的吴下阿蒙,如今的叶云起,也算是地位稳固,自然不惧于掀桌子。
正当叶云起准备亲自下场的时候,又有一个眼熟的官员站了出来。
“臣陈斯有言!”陈斯昂首出列,“此事易耳!先王曾居燕国大将军一职,统管燕国上下兵马。如今大王继位,当效仿先王,居燕国大将军之职!”
叶云起看陈斯便有几分面熟,尤其是这一幅辩经的姿态,忽然恍然大悟,先前第二次外贸,大察没有足够的银两,以牛羊充数。
当时户部尚书就起了歪心思,要让叶云起将牛羊为了百姓而充公。
陈斯便是在那时候站出来怒怼户部尚书的。
现在看来陈斯真是一条路走到黑了。
户部尚书看着陈斯就有些烦躁,先前被陈斯落了脸面,如今此人再三挑衅,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就在户部尚书心里暗戳戳的冒着坏水的时候。
叶云起忽然开口道:“陈爱卿所言甚是,为继先王遗志,孤决意任燕国大将军一职,统率全国兵马。”
如此一来,胡秉弦就成了叶云起的直属下属。
而叶云起处置胡秉弦的缴获,也成了军方自己的事情。
叶云起名义上是大将军,实际上又是燕王,纯粹一个耍赖玩法。
其他的将军缴获之后不上交国库而入私库,会被参本有谋反之意。
叶云起反手把缴获塞进自己的私库,谁又能说他燕王想造燕王的反了呢?
户部尚书咬了咬牙,这陈斯,硬是踩着自己,进了燕王的眼!
眼见此事略过,叶云起对陈斯也是起了兴趣。
朝堂上,没有自己的亲兵不行啊,总要有人为自己冲锋陷阵摇旗呐喊。
自己先前主抓了军权,麾下百分百忠诚的将军倒是不少,可是一个个都领兵在外,上朝的时候就难为自己说话了。
“陈爱卿,散朝后来书房议事。”
叶云起话音落下,无数目光悄悄挪向了陈斯。
这家伙,还真借此得了圣眷!
一时之间,不少人心头一片火热,目光看着前排的上官们。
大家都太想进步了!
而最快的进步方法,莫过于踩着前辈的肩膀上去!
叶云起敏锐的察觉到朝堂上那莫名焦灼的气氛。
心头一片明悟。
难怪嘉靖要掀起大礼议。
难怪赵高要指鹿为马!
亮出旗子,冲锋者加官进爵,如此才能聚拢人心,选取可用之人啊!
自己太依赖系统模拟的百分百忠诚的人了。以至于总是想着,再等等,再等等。
等模拟的人多了,再调来用。
然而很多事情,需要百分百忠诚吗?不需要!
就好比在朝堂上为自己冲锋陷阵的,只要他愿意,那便赏!不愿意,那便罚!
忠诚,或许并不重要吧?
如此,叶云起看陈斯的目光越发火热,这家伙,真是投机派!
但投的是孤,孤很喜欢!
孤就该在他第一次出列的时候,进行赏赐。
六部尚书沉着脸。
都是人老成精的家伙,不用回头,也能感受到那灼灼目光。
世家纷纷,何止六家?
走私之利虽大,但也不是涵盖每一个世家的!
这陈家,便是一个小世家。
他们没那个能耐组织商队贿赂边将胆大妄为到走私的地步。
只能守在家乡的土地上,掌控着当地的土地和买卖,世代传承。
像这样的小世家,难道少吗?
六部尚书不禁看向了孔博文。
看的不是大燕宰相孔博文,而是那个孔家家主孔博文。
先前,他们还觉得孔家主太容易屈服,如今却觉得孔家家主是有大智慧的啊。
愿打服输,不服也不行。
最起码在这一件事上,走私的世家只能吃个哑巴亏。
匆匆下了朝,叶云起在书房召见了陈斯。
“参见大王!”
一番礼毕之后,叶云起当着陈斯的面,拿着红笔将陈斯写在了屏风之上。
陈斯在免礼之后,垂着头也不敢直视叶云起,只是叶云起的沉默,加上笔在屏风上的响动,不断撩拨着陈斯的心弦。
好奇就像一只猫,扒的心脏这颗毛球不断旋转。
陈斯硬是忍着好奇,低着头不说话。
“陈爱卿现居何职?”叶云起忽然开口问道。
“回大王的话,臣现居户部主事。”陈斯毕恭毕敬的回答着。
“户部主事?”叶云起不禁轻笑一声,“得罪你的顶头上司,日子怕是不好过吧?”
陈斯听着便是鼻头一酸。
自从第一次跳出来怒怼户部尚书之后,那在户部,何止是不好过啊!
做最苦最累的活,被几乎所有人排挤孤立。
但,这次他迈进了大王的书房,他敢说,不亏!
陈斯沉着声,说话的尾音有些颤抖:“臣只是秉公直言,为大王分忧,别无他想。”
叶云起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只是说道:“人呢,皆有私情,虽然你是为了公事,但想来户部尚书那个老头子,或许没那么豁达,孤给你一个选择,去外贸司当个主事,你可愿意?”
陈斯当即拜倒在地:“臣愿意。”
叶云起手书了一行字,递给了陈斯:“去吧,让孔令秋安排。”
陈斯接过,再度行礼之后,才告辞而去。
虽然,叶云起的手书算不上什么旨意,毕竟没有经过宰相六部和百官的确认,只能算一道中旨。
但外贸司是直属燕王的部门,这便是实打实的旨意!
况且叶云起现在地位稳固,那吏部也不会为了这点小事而卡着不进行变动。
陈斯走出书房,只觉得阳光格外明亮。
忍不住在袖中握了握拳头!
这次调令,只是平调,不升也不降,但在陈斯眼里,这分明是升到了大王的心中!
方才两次行礼,陈斯便是借着行礼的姿态,看清屏风上的字迹。
那上面,有我!
大周朝廷。
前些日子,谢宰相终于收到了王家的来信。
案牍劳形的他,足足愣神了一刻钟。
王庭之,去世了啊。
作为一时的双杰,双方有过多少次或明或暗的较量了?
早就亦敌亦友了。
可王庭之去世的消息,却不曾传来,也一封遗书也没有。
“庭之兄,是在生谢某的气吗?”谢宰相喃喃道,“王家做了错事,一错再错,先前处置,我谢某绝非为了一己私心,为了比个上下,而是维护朝堂公道,庭之兄,你该懂我的。”
忽然,书房外传来太监的声音:“宰相大人,是咱家。”
谢宰相的神情忽变,一切缅怀和感慨都烟消云散,那一丝的倦态也瞬间消失。
只剩下一个老态龙钟,但眼神明亮锐利的大周宰相。
“进。”谢宰相沉声道。
老太监陪笑着推开房门,身后跟着一个小太监,捧着一堆奏折。
“这些都是陛下学习和试着批阅的折子,老奴抬给了太后,太后说她一介女流之辈,怕误了大事,让老奴送与宰相阅览。”
谢宰相神情不改,沉默了一瞬,淡然道:“放那边吧。”
老太监赔着笑脸离开了。
谢宰相看着那些奏折,长叹一声。
小皇帝的奏折,都是自己批复过的,如今不过是给小皇帝的出题罢了。
但小皇帝既然已经试着批阅了,就必须有个人来告诉他这样批复是对是错,又是什么缘故。
谢宰相身心劳累,本欲推脱,想要将这事推到别人头上。
但心中无论是想着谁的名字,都觉得有几分不放心。
“罢了,就再累一点吧。若是能教出一位贤明之君,对风雨飘摇的大周也是好事……”谢宰相嘀咕一声,继续伏在案前。
这一伏,便直至三更。
谢宰相之子,谢承宗,打着哈欠,望着书房的灯火眉头直皱。
随后召来下人:“来,闻闻,我身上可有酒味了?”
下人笑着摇头道:“少爷身上唯有熏香,何来酒味?”
“那便好,那便好。”随后谢承宗嘀咕道,“也不知道今天都在忙些什么,这么晚了还不出来。”
下人贴心的说道:“少爷若是有事寻老爷,便去书房通报便是。”
谢承宗连忙摇头,心里也是有几分苦恼。
这次饮宴,竟是应了别人的请求,来劝父亲不要让罢官之人官复原职。
也不知为何,自己这父亲,总是不许自己插手政事!
如今大周上下,谁不知道执政之人是谢清谋谢宰相?
父亲执掌一国国政,却偏偏不许他这个儿子发表意见。
但这次冒险,也并非不值得。
要只是酒宴上,无论是赌注也好玩笑也罢,他,宰相公子,都能推托了去。
可这次是,是有意义的。
那禁军的北军将军的小公子,说了,若是能保住他父亲的位置,他,乃至他父亲,都愿意追随谢承宗谢公子!
这可太让人着迷了!亲自插手政事,还能收如此高官为小弟。
甚至,谢公子还有一个异想天开之举。
那就是,就算父亲不许他入朝堂,他也可以在朝堂之外,遥控其他文武百官,虽然没有亲至,但又何尝不算是入朝执政呢?
甚至,将来团结一批势力,还能在父亲面前抖擞起来。等到父亲对那势力正眼相待之事,自己再跃居台前,给父亲一个惊讶,岂不美哉?
谢公子越想越着迷。
忽然,书房门开了,谢公子提着灯笼迎了上去。
冷风一吹,谢清谋不忍咳了两声,夜色寒凉啊。
原以为,不过是将批复过的奏折再看一遍,但当翻阅陛下批复的奏折之后,谢清谋不禁觉得浑身难受。
无他,小皇帝的批复,太过荒诞不羁和异想天开了。夹杂着一个小孩子懵懂的认知。
谢清谋深感教育之路道长且阻,但也只能一句一句的驳斥和示范以及解释。
如此一来,工作量大到离谱。
抬头一看,只见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迎了上来,露着笑脸:“爹,您辛苦了。”
谢清谋再清楚不过了,这是又有不好事要拜托自己了。
“何事?说!”没有太多精力的谢清谋言短意骸。
谢承宗对父亲冷淡的语气有些不满,但此刻是求人的时候,赔着笑脸说道:“爹,自古将军不易多加变动,朝令夕改,将不知兵,兵不知将……”
“住口。”谢清谋冷哼一声。
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自己听到这就明白了,这是又有人求上自己的儿子了!
八成是那个军队的人物。
王家的回信是最晚的,其他受牵连而罢官的人,都有人到了京都了。
如今京都上下气氛紧张,也在情理之中。
尤其是那些,前任官僚已经回京,而现任官僚还在职的。更是人心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