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各自惊疑
谢清谋是什么人?
名动一时,天下执宰,他的做决策,自然想过各种情况。
听到对方的质疑,冷哼一声:“此次乃是大赦天下,而非功过相抵!并且定为特例,之后不得引用。”
然而,谢宰相的话,并不能平息群臣的意见。
归根结底,这次是真的让人利益受损了。
之前大伙跟着你冲锋陷阵玩政治搞勾心斗角,图什么?
图的不就是一个官位吗!
图的,不就是一个功名利禄吗?
现在好了,刚吃下去的肉还没尝到味道,哪有被逼着吐出来的道理。
一时之间,朝堂上纷纷扰扰。
一个个义正言辞的谋国之言,在谢清谋谢宰相的耳朵里,皆是自私自利的恋权之言!
谢清谋怒喝一声:“够了!天下事在我!尔等恋眷官位,难道为一己之私,枉顾天下不成?”
毕竟积威已久,一声怒喝,惊的朝堂顿时安静下来。
太后眉头一皱,望着茫然的小皇帝,手指紧紧捏着手巾。
“恋眷官位的是你!”忽然有人猛地站了出来。
面带坚决,仿佛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一般。
那人对着皇位三叩九拜,高呼道:“天下事在陛下!何在权臣也?宰相为己私利,排除异己,以至于朝野动荡,天下不平,祸事层出!此诚权柄落于奸人而苍天示警也!”
“臣,孟庆源,弹劾宰相谢清谋!”
谢清谋瞪大了眼睛,望着那个出列的孟庆源。
孟庆源的官位不大,但,谢清谋不敢动他。
因为孟庆源是谢清谋恩师的儿子。
“好了。”太后迟疑再三,最后还是放下手巾,“诸位都是读了圣贤书的,都有拳拳报国之心,不过意见相左罢了,何至于此?”
随后仿佛安抚宰相一般说道:“宰相乃我至亲胞兄,先帝仓促大行,留下哀家孤儿寡母,野心之辈与北蛮轻陛下年幼,兴兵作乱,诸位当齐心协力,共渡难关才是。”
一众臣子纷纷称是,谢清谋目光复杂的一并应声。
原来弹劾他谢清谋,也是一种拳拳报国之心了吗?
罢朝之后,谢清谋望着面前书案上堆积起的折子,天下之事,皆在案牍之中。
然而谢清谋今天难得的没有第一时间批阅。
靠在椅背上,谢清谋知道今天他失言了。
虽然天下事在他是事实,但不该说。
只是近来操劳过度压力过大,加上岁月匆匆人也倦鬓也秋,一时失言。
但,说就说了!
他谢某人还不至于后悔!
本就是事实,难道不对吗?
看看眼前如山如海的折子,这不就是天下事吗?
难道世人都觉得执掌天下是一件多好的事情吗?
案牍劳形啊!
谢清谋一咬牙:“来人,将今日折子,誊抄一份送入后宫,交于陛下亲览。今后,皆是如此。”
下人连忙应道:“诺。”
谢府,今天的谢府格外热闹。
不是往常谢府不热闹,只是今天似乎更为特殊。
谢公子谢承宗的那些朋友,似乎是约好了一般,齐齐来找谢公子。
谢公子在庭院之中,召开诗会,命人速去城中最富有盛名的酒楼送来宴席。
家中的厨子更是一刻不停。
谢峰提着酒杯,谄媚的望着谢公子。
“天下事在公子令堂,今后,岂不是事在公子?若有一日,还望公子记得小人啊。”
谢公子虽然神情不改,但骨子里有些飘飘然。
父业子继,岂不是天理?
纵然父亲在朝堂上喊出天下事在我,那太后皇帝,不也得安抚我父亲?
若是自己能继父亲的位置……
谢承宗心里遐想无限,而嘴上却说:“岂不闻忠臣所言,天下事,在陛下!”
“忠臣?”谢峰似是嘲讽般哼了一声,随后意味深长的说道,“是,是,天下事,在陛下。”
谢承宗听到谢峰后面的话,面色平静,心里却有些不满了。
真在陛下吗?
若是父亲退了,就不能事在我?
不过,谢承宗转念一想,如今陛下年幼,所以才有父亲独揽大权之势。
父亲退而自己上的时候,陛下也不再年幼了。
看来,自己注定不能有父亲那般的权势了。
想到这,谢承宗就有些万般惆怅,一口饮尽杯中之酒。
谢峰是个拍马屁的高手,怎么看不出谢承宗那情绪的转变?
随后也是猛饮数杯,仿佛醉醺醺道:“都说父业子继,我看不见得,我谢峰今后,要比我爹更强!”
其余的公子哥也是附和道:“好志气!”
“就是,青出于蓝胜于蓝!我等后辈,当有更进一头的志气!”
也有人笑道:“谢峰啊,你爹谢青云都是吏部侍郎了,你要更进一步,莫非想当吏部尚书?”
谢峰醉道:“有,有何不可?”
谢承宗看着醉醺醺的谢峰,心里有些烦躁。
不是嫌对方喝醉,酒宴一开,喝醉后放浪形骸的人多了去了。
而是谢峰说的话让他心烦。
他刚刚还在想,今后注定不能有如同父亲的权势,谢峰就叫嚷着要超过父亲,实在听得他烦躁。
就在谢承宗准备出言把谢峰拉下去醒酒的时候。
却见谢峰仿佛醉倒在桌案上,一个酒坛被撞倒了,酒液洒在谢峰身上,谢峰犹自嘿嘿傻笑:“好冷啊,天下,已入秋乎?”
其余人笑着谢峰喝醉的憨态。
唯有谢承宗愣了。
天下入秋,叶子当谢。
这一句话,曾害的他被揍的半个月没见人!
连竹鞭都揍断了三根。
谢清谋以为这么揍,就能揍得谢承宗不敢再有这个想法。
却不知道,反而揍得谢承宗对这句话记得格外深刻。
如今再想起来,脑海里围绕着三句话:
天下入秋,叶子当谢。
天下事在陛下。
我要有,超过我父亲的权势……
这三句话汇聚在一起,谢承宗的一个念头猛地跳了出来。
很简单,我成陛下不就是了?
一念至此,谢承宗有些想吟诗。
倒在酒液之中的谢峰,心中嗤笑一声。
“我的承宗兄长啊,你要成了,我就是你的吏部尚书。”
“你要是不行,我可以当陛下的吏部尚书嘛!”
谢清谋摊开一页纸,提笔落下一行字。
“庭之吾友……”
随后,沉吟许久,才继续落笔。
这一封信飞往太原王氏之时,太原王家,举目皆白了。
灵堂之上,随着悲痛的哭声,将这封信念给了棺中之人。
随后放在火上烧为灰烬。
白日里,各种礼仪,接连不断。
夜里,灵堂前,几个人围坐在王庭之的灵位之前低语道。
“北蛮压境,这才想起来特赦我王家吗?”
“特赦?分明是想让我王家硬刚北蛮!让我们去送死!”
“晚了,太原王氏,名存实亡,你我几个哪里撑得起来呢?”
“如今,太原王氏太空虚了,若是被谢清谋知道,只会斩尽杀绝,根本不会赦免我们!我们,只有一不做二不休了!”
“大行王那边怎么样了?”
“不好,石三这个狗贼,不知不觉在人群中有那么多的威望,许多人都去追随他了!”
“没杀了他真是后患无穷!”
“我有一计!大同有我们的人!我们可以破了大同,让北蛮南下!我等汇聚军队,追杀石三。只要杀了石三,收拢了追随他的人,我们就有足够多的实力了。”
“你疯了!北蛮南下,先遭殃的是我们的地盘!”
“你才疯了,这里已经不是我们的地盘了!我们根基已断,不如弃了!而局势越是危险,谢清谋就越没有时间来调查王家虚实!到那时为了争取我们,不仅会赦免,甚至各种加封。到时候我们就能迅速恢复元气,以做图谋!”
话音落下,灵堂一静。
安静的,仿佛在等棺材里的王庭之开口发表意见一般。
最后,一句声音响起。
“我们已经是弃子了,有什么不敢做的?向死求生而已!”
大燕,北部边境。
绵延的商队在一队精锐禁军的护送下来到边境。
很快,一队大察轻骑带着人手也赶了过来。
“一百二十万两的金银,大察部实在是凑不出来,不过我们带了很多很多的羊皮,还有一些牛皮,你们看这些要吗?”
大察部负责贸易的人说道。
大燕之前把八万两银子的货物,翻了四倍三十二万两买给大察。
大察自然不可能翻四倍卖一百二十八万,那可是指数级增值,四四就是十六倍了。
燕京外贸带队的人,自然是顾全,闻言点了点头:“大王吩咐过,这些都可以。”
边境接应的人是林沐恩,此刻啧啧称奇道:“牛皮这种好东西都卖啊?”
牛皮可是宝贝啊,弓箭用胶需要,还能制作皮甲。
能穿上皮甲,已经算是精锐了。
接应的人和带队的人,都安排了百分百忠诚被系统模拟过的角色。
无他,钱太多了,不用忠心的人,叶云起放心不下。
叶云起恨不得让打杂的人都是百分百忠诚的人,但现在人不够用啊。
双方各自清点了对方的货物和账本,然后各自记录在自己的账本上。
交接完毕之后,顾全终于松了口气,也有闲心闲聊起来:“看你的样子,是中原人吧?怎么到北蛮那边了?要不要回来?”
对方却摇了摇头:“我确实是中原人,不过现在大师姐还需要我的帮助,说不准将来会回燕国。”
“大师姐?”顾全愣了一下。
“大察郡主,是我的大师姐。”那人解释了一下,随后说道,“我师傅就拜托你了。”
许文生会顺着这一次外贸入燕京拜见燕王,双方都确定过的事情。
顾全点了点头:“放心吧!”
许文生也笑道:“为师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
顾全闻言望了望许文生,许文生是标准的文人模样,一身青色长衫,身形修长,腰间挎着一柄修长的长剑。
顾全没说话,不过心里并不觉得许文生真有多能打。
回程的队伍缓缓启动。
路过一个山谷之时,忽然两边一声锣鼓响。
一些匪徒从山中杀出。
好在这次护送商队的,可都是百战精锐骑兵,燕京一共就两千,为了外贸,不惜分出一千的精锐骑兵。
骑兵成队,来回冲杀数次,就把匪徒打的溃不成军。
队伍回到燕京,被劫掠的消息也传到了燕王叶云起的耳朵里。
“商队被劫掠?”叶云起听到这个消息,脸色还绷着没有变化,心里已经勃然大怒。
这一瞬间,他想过太多太多的事情了。
是不是剿了走私之后,被走私的商人报复了?
是拂了世家的面子,没有让世家参与外贸,被世家狙击了?
无论如何,叶云起都不能忍。
但在知道商队并无损失之后,叶云起才松了口气。
冷静下来之后,叶云起却低声说道:“传令,具体信息不要放出去,就说遇到劫掠。”
看着顾全离开的背影,叶云起忽然有些感慨。
幸亏有系统,要不然,自己真不知道天下有谁值得信任。
这个位置太高了,太孤寒了。
总觉得有反贼要害孤。
商队被劫掠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
燕京上下,再度陷入了猜疑之中。
被劫掠?到底劫了还是掠了?
到底是谁干的?
孔博文提心吊胆,缩在书房开始写辞呈,太吓人了。
谁他妈的动刀兵的?
反正我不干了,都老成这样子了,还玩什么心跳?老实退休吧,到时候墓碑上又不是不能写故大燕宰相?
万一世家玩崩了,连累老夫,到时候无官还带罪的,死后连墓碑都立不起来就惹人笑话了!
沈谦之在庭院里来回踱步。
按理说,他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被劫掠的事情影响不到他们。
他们的银子已经落袋为安了!
但,不一样啊,这次是和大王做生意,一荣不一定俱荣,但燕王一损,那就是实实在在的俱损了!
下人来报:“有小太监送来第三次外贸生意招标大会的邀请函。”
沈谦之连忙接过,匆匆一看,心神落了大半。
既然还开招标,就说明问题可控。
世家会议里,彼此责问。
“到底是谁这么大胆?”
“你是了解我的,如果我出手,我肯定亲自带头上的,那我肯定不在燕京了。”
“你是了解我的,以我的习惯,我不喜欢动武。”
“你是了解我的,我出手就是抬价嘛,现在输的一败涂地了都。”
“你们……”
而在燕京上下惊疑不定的时候,叶云起却收到了一封来自太原王氏的信。
落款正是王庭之。
叶云起拆开信来,只见第一句话写着:
“燕王亲启,当大王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老朽已经去世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封信里,王庭之写了许许多多那些只有死了才敢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