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能不能卷起来？
罢了朝后，守忠前来汇报，说外贸司的收购，正式的告一段落了。
守忠从孔令秋那里核准回来之后，脸上仿佛有难言之隐一般难堪。
只是又不知道该不该说。
站在叶云起身边，叶云起笑骂着将奏折砸了过去：“有话直说，干嘛一副这样的表情？”
守忠连忙接过奏折，放到叶云起的案头，随后说道：“外贸司的仓库内，一应商品却是俱全了，只是老臣年迈些，一双眼睛看的多些，总觉得东西不是那么好。”
守忠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屏风上那红色的孔令秋字样。
先前孔令秋汇报的时候，守忠离得比较远，没有听清二人的具体交谈。
此刻见仓库里都是以次充好的东西，便有些欲言又止，毕竟孔令秋可是红榜的人，自己这小报告，算不算是在中伤忠臣？
叶云起却笑道：“要的便是这般结果。去唤宰相和六部尚书来。”
很快，七人齐齐走进叶云起的书房，行礼之时，纷纷侧目那座屏风。
屏风的黑红名字的事情，已经被守忠散播出去了。
朝堂上起了个别致的名字，叫黑榜和红榜。
具体的人名呢，守忠不说。
六部尚书和宰相呢，也不是见到点什么就会四处声张的官场新手。
守忠不说，他们也不说。
“诸位来了？”叶云起将奏折随手一放，从书桌的桌腿下抽出一本奏折，点了点黑榜上的名字，“诸位看看，这就是本王反复查看的奏折。”
七人也不嫌脏，彼此围着看了又看。
这种废话奏折，七人在官场上早就见多了，一时都没看出问题来。
直到看到叶云起的批注，才恍然大悟。
大王年轻，又富有干劲，不喜这般啰嗦无用也正常。
一朝天子一朝臣啊，如今群臣也该适应适应这个年轻的君王。
于是七人纷纷附和着批判了几句。
心里暗自打算，回去就把准备要上奏的奏折精练一番。
叶云起看着群臣敷衍的神色，觉得他们还是不够知道事情的重要性。
就合该像洪武一样，抓过来打板子。
叶云起严肃的说道：“本王一日也不过十二时辰，而燕国上下官僚何多？如果人人皆一封废话连篇奏折，本王就是不睡觉也处理不完！传令上下，但凡奏折上废话连篇，皆记过一次！两次罚俸！三次，本王就要派人去审核下他做官做的合不合格！”
叶云起占据了道德至高点了，其余人也只能点头称是。
正当七人松了口气，觉得今天喊他们来就是这件事的时候。
叶云起又仿佛是报喜一般说道：“说来，也有好事一件，外贸司的收购已经完成，东部战线已然大胜，纵使北部战场焦灼，我们也能开展外贸了，这等喜事，诸位不如随我一观？”
既然是好事，六部尚书自然是乐呵呵的点头答应。
唯有被叶云起坑多的孔博文心头一紧。
这不像是一个好事啊？
叶云起一马当先，率着七人赶往外贸司。
喊上司长孔令秋，带着账簿，便赶向仓库。
看到账簿的那一瞬间，宰相孔博文可以肯定了，这次肯定没好事。
将脖子一缩，默默的退到六部尚书之中。
要不是官位摆在这里，他甚至想退到众人身后。
只是，宰相跟在尚书后面，那实在是不像话了。
打开仓库，叶云起仿佛一个刚刚干成一件事的小少年一样，乐呵呵的向众人介绍仓库里的东西，和账簿上的价格。
随着一句句介绍和现实里的货物对上，群臣的笑容顿时呆滞了。
这，这分明是以次充好啊。
尤其是看着叶云起笑呵呵的神色。
六部尚书隐约有几分侥幸心理。
大王这是发现了还是没有发现呢？
要不要坦白从宽呢？
直到走到一半，叶云起拿起一把香料之时。
礼部尚书小腿一抖，连忙说道：“哎哟喂，大王，这香料不对啊！”
“香料不对？”叶云起似笑非笑的看着礼部尚书。
这香料，正是礼部尚书家中供应的。
礼部尚书虽然心虚，但是嘴硬：“没错，大王，这些香料一看就是陈年旧货，定是哪个贪心的掌柜，调包了货物！还请大王允我一日，我定会命人细查，将真正的香料送至仓库。”
叶云起直视着礼部尚书，礼部尚书低着头，看着叶云起的脚尖。
“原来如此。”叶云起忽然笑了，“那，其他的呢？”
其余人心中警铃大作，大王定是早就知道货物有问题了！
想来也是，王府之中，什么东西不是最好的？用惯了好东西的大王，再怎么不懂，一眼看去，烂货就是烂货，还是能看出来的。
只是掌柜调包的事情，已经被礼部尚书用过，其余人一时也没想到合适的借口。
“这些货物呢，就放在这里。”叶云起淡淡说道，“有问题的货物，自己把钱送回来，把货运走。”
“要是有抱着钱不肯松手的，就不能怪本王没给机会了。”
“原先的采购，全部作废！本王会安排投标事宜，相应的事情，后续会由孔令秋处理。”
随后振袖而走。
仓库之中。
七人面面相觑。
孔博文是最自在的，他被大王坑的多了，特地让人送的都是正经货物。
此时慢悠悠的说道：“六部尚书呢，还当着大王的面，还以次充好，我都不敢呢，太不好脸了吧？哪怕你们少赚点呢，再说了，两倍市价呢。”
说完之后，孔博文连忙追上大王。
“大王，大王，我家的东西，可都是上好的，没问题的货物，就不用拉回去了吧？”孔博文跟在叶云起身后，小声问道。
东西没问题，那自然不用拉回去。
两倍的市价，本就是叶云起第一次拿出来的诚意和条件。
“自然不用。”叶云起点头道，随后感慨一句，“孔家的家风，名不虚传啊。”
库房里，剩下的六部尚书也是脸色铁青，商贾小道也，他们是做高官的，怎么会操心商贾呢？
丢给自己家人之后就没有再关心具体的经过，没想到如今丢了这么大的脸！
随后纷纷怒气冲冲的回到家中。
不仅六部，还有各个家族，一场风波，迅速散开。
家中做官的人，把行商的人叫过来就是一顿骂：“恶心！呸，恶心！”
随后一个个灰溜溜的将货物都拉了回去，将银子奉还给孔令秋。
仓库几乎又空了，但钱也回来了。
孔令秋收起账簿，望着外贸司的其余人，淡淡的说道：“我希望你们明白，你们来当官，第一件事是忠于职责，忠于君王。若有下次，外贸司上下，有一个我遣返一个。”
随后，孔令秋慢条斯理的说着各类货物的市场行情和好坏特征。
语速很慢，但非常流畅，没有一丝停顿。
众人先前听到遣返时，还有些不以为然，遣返了谁干活呢？靠你这个书呆子？
然而越听，脸色越惊，到最后，脸色灰白一片。
孔令秋说到最后一句，饮了口茶，淡淡说道：“希望你们能回忆起来，我当年名扬燕京，靠的是强记二字。过目不忘，过耳能诵，你们想欺上瞒下的话，可以试试。”
“我尚且记得，我年幼进京，随孔宰相会宴，当时……”孔博文淡淡的说着当时的情景，谁说了什么话，做了怎样的表现，仿佛历历在目一般。
众人彻底服气，不敢再有小心思了。
有这么一个上司，就算瞒了一时，能瞒一世吗？
到时候查出纰漏了，他来冷不丁说一句：“五年前的这笔买卖是谁谁谁做的。”
这谁遭得住？
眼见上下服气，孔令秋却在心里对大王更加服气了。
孔令秋在孔家背书久了，只觉得强记用来背书快，从没想过，强记还能用这番用法。
方才的表现，是叶云起暗地里教他的，说是他的强记，远不止能背书，还有更多的用法。
如此，震慑人心，收服下属，亦是一种用法。
“如果不愿意在我麾下做事的，现在就可以回原部门。”孔令秋严肃的说道，“现在要是不回去，那我就要吩咐大王交代的招标事宜了。”
所谓招标，在后世都玩出百般花样了。
宋代就有买扑的招标制度，可见招标也是适合古代世界的。
其实招标制度，并没有让众人有多少惊讶。
也没引起多大的反对。
因为如今燕京有实力且敢出价的，无不是世家之人。
换而言之，那就是肉烂在锅里，无非是将之前斗完的平衡趋势，又打破重新竞争。
加上暗标的存在，让世家不得不担心其他世家的背刺。
这下连默契都不能维持了。
那两倍市价的价格，也形如空谈。
毕竟，低价才能中标，可想而知，其他的世家可不会讲武德，啪的一下就会搞偷袭。
至于会不会因为低价而降低质量呢？
众人听到没有中标的人将会选取代表和王府人员一起去检查货物的时候，人都麻了。
这不是赤裸裸的要搞事吗？
一旦留下把柄，那些没有中标人，一定会群起攻之，咬死那只中标的家伙，咬下他的资格，重新招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