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年间落叶凋谢

第三百八十七章 任命六部九寺五监官吏,斩杨国忠、五杨

路嗣恭走后,李瑄召裴遵庆至政事堂中。

昔日宰相处理实务,都会在兴庆宫的中书门下堂。

现李瑄重新启用太极宫中书省内的政事堂。

“见过秦王!”

裴遵庆入堂,向内堂主座的李瑄里揖手一拜。

在李瑄身后,挂着一副宰相张说用楷书亲手写的书法: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

夜还未消尽,红日已从江上升起。江上春早,旧年未过,新春已到。

这种充满乐观,积极向上的鼓舞力量,正应李瑄此时的身份。

李瑄跪坐在席上,也给裴遵庆一种奇妙的感觉。

“你是老臣,不用那么多礼节!”

李瑄起身让裴遵庆在矮桌对面坐下。

裴遵庆今年已经六十五岁。

他从开元中期开始为官,兢兢业业三十多载。

裴遵庆多任职不重要的官职,算不上大臣,他又不愿意依附李林甫,直到李瑄拜相时,才提拔了他。

一般人在这个年纪,基本上已经半截入土了,但李瑄知道裴遵庆的仕途生涯才刚刚开始。

历史上的裴遵庆活了八十五岁,耄耋之年,在这个时代绝对是长寿。

现裴遵庆任工部员外郎,被杨国忠排斥在权力中心。

“谢秦王!”

裴遵庆再拜后,在李瑄对面坐下。

“国泰民安,在于吏治。房谋杜断,贞观大治。姚宋整饬,定鼎开元。自古也有郡县治,天下安的说法。以前本王当宰相的时候,多有掣肘,无法实施好的政令。现圣人给我绝对权力,我来征求卿的意见。”

李瑄认为裴遵庆是治吏的好人选。

他经验足够,又藏器于身,在天宝初年担任吏部员外郎的时候,他就被誉为“吏部第一人”。

任路嗣恭为刑部尚书,杀死杨国忠、五杨,只是李瑄稳定天下的第一环。

开元盛世,实际上留下许多积弊,又有李林甫、杨国忠将个人利益,凌驾于国家利益之上。

说地方郡守、县令,有超过一半都是酒囊饭袋,毫不为过。

这种背景下,国力恢复到开元时期,整饬吏治至关重要。

只有百姓勉强温饱,才使华夏民族进行螺旋式上升。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国家想回归开元初期,秦王以及王公贵族还要以身作则,杜绝一切奢靡无度。最好让世人看到您的决心。”

裴遵庆向李瑄回答道。

当年李隆基以风俗奢靡,下制:乘舆服御、金银器玩,宜令有司销毁,以供军国之用;其珠玉、锦绣,焚于殿前;后妃以下,皆毋得服珠玉锦绣。

焚烧锦绣和珠宝,这明显是作秀。

但也向世人宣布国家杜绝奢靡,奋力有为。

饱暖思淫欲,因为大唐发展到开元初年的时候,必然会产生奢靡之风。

当时太平公主到宰相宗楚客的府邸后,看到金玉装饰,富丽堂华,竟然感叹:吾辈乃虚生耳!

大权在握的太平公主都觉得自己白活了,可见当时的风气。

大唐自李隆基殿前焚烧珠玉又经过四十多年。

从开元末期开始,国家偏离航道,骄奢淫逸更甚,加上李隆基的纵容,“五杨”诞生!

五杨之中声名最不显的杨铦,都远远比唐中宗时期的宗楚客富贵。

裴遵庆暗示李瑄要如李隆基一样做表示一下,从杜绝奢靡开始,整饬吏治。

“继续说下去!”

李瑄点了点头,万事开头难,整饬吏治也要有一个开头。

他不会因为战争,而放弃对国家的治理。

恰恰是战争时期,最容易发生动乱和不平事。

安禄山叛乱后,李隆基一口气在河南、江南、山南等地任命不少节度使,允许地方郡守,自行募兵抵抗叛乱。

这也是藩镇割据的前兆。

李瑄即便知道打压一些官吏会逼迫他们投降叛军,逼迫豪强投靠叛军,但他一定会那么做。

“五杨的豪宅,遍及长安城内外,动辄占地百亩。可将这些豪宅拆除,将木材、石块用以建筑普通的房屋,安置普通官吏、百姓。如此一来,不仅警示天下,又省去许多管理费用,更能使长安多容纳数万人。”

裴遵庆向李瑄回答道。

五杨的豪宅每一座都有兴庆宫的十分之一大小,这太没有礼法了

臣子如此是僭越,而且五杨每一家不单单是一座豪宅。

“卿言之有理!不仅要拆掉五杨的豪宅,安禄山、杨国忠、李林甫,以及一些宦官的豪宅都要全部拆除,兴建民宅,商贸工坊。”

李瑄认同裴遵庆的话。

五杨的豪宅那么大,赏赐给臣子居住确实不合适。

长安寸金寸土,最好能将贵族的宅院限制在十亩内。

想要住百亩豪宅,就自己去城外郊野建筑。

关中的粮食,远远不够满足长安。

从洛阳运输粮食至长安是必然的。

最重要的是,长安“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闲人,和铺张浪费的事情太多。

必须将这部分人清除,以商贸、手工业代替这些人。

即便粮食还需要从外地运输,最起码长安朝良性开始发展。

“五杨和宦官失势,拆除他们的豪宅不会有任何影响,可以让警示天下。当今尸位素餐的人比比皆是,这也是需要治理的。”

裴遵庆相信只要李瑄打开吏治的大门,坚定自己的策令,一定能澄清天下。

安禄山造反,河南洛阳失守,使国家蒙受耻辱,也使李瑄有整饬吏治的大好时机。

以前李瑄不能直接出手对付奢靡、沉迷于安逸的官吏,现在可以。

“裴员外认为使职差遣对国家来说是好是坏?”

李瑄借此机会,问裴遵庆。

“使,为天子所使,天子之耳目,对天子来说是好事。然安禄山身为节度使在范阳叛乱出兵,朝廷无一丝办法,秦王心里应该明白。”

这个问题非常敏感,因为李瑄就是最大的节度使。

但安禄山的叛乱,证明使职差遣的可怕弊端。

不单单是节度使,连采访使、转运使、盐铁使等,都会经常做出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

“兵部无戎帐,户部无版图,虞、水不管山川,金、仓不司钱谷,官曹虚设,俸禄枉请。使职差遣已破坏朝廷的行政机构,致使十羊九牧。本王设尚书令的目的,裴员外应该明白,本王治吏,要减裁官职,去除使职。减少财政负担,让真正的贤才能治理地方。”

李瑄点了点头,向裴遵庆说道。

唐宋的使职差遣,是华夏历史上不可绕过的一笔,人们褒贬不一。

李瑄还六部权力,废除中书门下五房,已开始打压差遣官。

使职差遣制度的优势明显,它最初只是皇帝的一项权宜之计,为的是提高行政效率,同时也为了保密性而不愿意从正式的官僚体系中操办秘密的事情。

本司之官不治本司之事,要差遣他官来判决;本司之官要治本司之事,须有特别诏令予以交待。

这让本职官吏非常无奈,也使朝廷用俸禄白白养了许多尸位素餐的官吏。

在李隆基之前的使职差遣主要负责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例如皇帝特别任命官员前往地方监察、前往重臣家中贺喜、吊唁等。

李隆基之后,使职差遣制度开始普遍化,这也是使职差遣制度在大唐的最重要变化。

特别是叛乱以后,地方官吏想法多了起来,他们开始私下谋权,以待时机。

朝廷不得不通过使职差遣制度特别任命官员,调查地方情况,掌控地方力量。

这使得使职差遣更普遍。

在使职差遣普遍化以后,各地设置的差遣官数量也相应增加。

所以,李瑄要在使职差遣普遍化前,开始对使职整治。

从裴遵庆的态度中,李瑄看出这位精通吏治的老臣不赞同官职复杂化。

如果官职复杂化,不一定是利国利民,而是权力剧烈斗争的结果,也可能是权宜之计。

“如果秦王信任下官,下官会连日连夜拟定以尚书令为首,更改官制,抑制使职的方案。”

裴遵庆哪还不明白李瑄的意思,他起身向李瑄一拜。

整饬吏治可以徐徐图之,但官制改革刻不容缓。

因为李瑄已来到尚书令的位置,而朝廷还处于未运转的状态。

杨国忠一人兼四十多个使职,这些使职全部是实权,由亲信的副使兼任。

在朝廷中类似的使职差遣数以百计,这些都需要还给六部、九寺、五监、御史台。

“吏部尚书的位置,非卿莫属了!”

李瑄认同裴遵庆,将正三品吏部尚书的位置交给他

还使职于职事官,是大势所趋。

当然,军队方面李瑄还没有动。

但安西北庭、河西陇右,李瑄不会再设节度使。

在战争中,李瑄会完成军制变革。

等战斗结束,世人或许会发现军中不再有节度使、兵马使、军使。

使职差遣不是不能有,但不可以病态的发展,直至失控。

“下官拜谢秦王!”

裴遵庆振奋拜谢。

六部之首,谁不心动?

贤臣也会有欲望,名垂青史是名臣的动力。

不要去骂名臣清高,道德也是人的一种约束。

在开元天宝年间,吏部尚书往往是首席宰相兼任,现在官制虽改,但吏部尚书已经半只脚跨入宰相的门槛。

“具体的吏治改革,卿也要尽快拟定。”

李瑄又向裴遵庆说一下其他吏治事宜后,才让裴遵庆退下。

接下来,李瑄叫来崔光远,以献长安有功,提拔他为工部尚书,让他负责进行拆迁五杨、安禄山、杨玉环、李林甫等诸宦官的府邸。用拆下的石块、木材,兴建民宅、工坊。

李瑄又将科举的权力,还给礼部,他准备提拔未归京的赵奉章为礼部尚书。

赵奉章公正,不会弄出徇私舞弊的事情。

李瑄将刘宴从陇右召回,任中书侍郎,将杨绾召会,任黄门侍郎。

中书令和侍中暂不设,以中书侍郎暂管中书省,以黄门侍郎暂管门下省。

当初效忠李瑄的杨慎矜、杨璹等大臣已经在天宝年间病逝。

在权力未稳的时候,李瑄只会任命听从他的人为公卿大臣。

户部尚书的位置,李瑄准备交给韦见素。

兵部尚书为封常清。

李瑄召高适和岑参为兵部侍郎,辅佐封常清。

杜琎和萧华为礼部侍郎。

刘眺为户部侍郎。

召王昌龄为工部侍郎。

王玙和上官青为刑部侍郎。

召张镐为吏部侍郎。

完成六部的根基,再提拔一些李瑄认为有能力,品德良好的旧属为郎中、员外郎。

同时,李瑄让岳父裴泛为大理寺卿,判刑事。

令李峘为司农卿,负责粮食积储、仓廪管理及京朝官之禄米供应等事务。

令吕堙为太府卿,负责国家的财政和物资官吏。

令兄长李霅为宗正卿,负责皇室事务和宗庙。

他让颜真卿主持安西、北庭政务,兼任鸿胪卿。

令亲信刘单,兼任卫尉卿。

以姜度为太常卿。

以兄长李季卿为太仆卿。

九寺之中,除大理寺、太府、卫尉、司农、鸿胪以外,其他大都是为皇室服务,在皇帝无实权的情况下,没什么份量,所以李瑄让他能力不太突出的兄长担任。

五监国子监、少府监、将作监、都水监、军器监,李瑄提拔李华、李栖筠、李琚、魏少游、王维等人,其中王维为国子监。

他要不愿意担任,李瑄会任命王维为秘书监,继续半隐半官。

至于御史大夫的位置,李瑄暂时不设,他以颜杲卿为御史中丞,主持御史台事,提拔英俊,监察百官。

以六部尚书、侍郎为例子,都兼任天策府官职。

天策府长史为从三品,李瑄准备让李岘兼任。

另一个从三品的官职为天策府司马,李瑄以心仪的李泌兼任。

其他府从事中郎、军谘祭酒、主簿、诸曹参军事等,也由亲信官吏兼任。

完全形成以李瑄为核心的整治框架,将一些不听命的老臣调到闲职、不重要的职务上,如诸寺少卿等,要么直接使其罢官养老。

攘外必先安内,他要向西征战,必须政事稳固。

他现在屁股还未坐稳,最担心的是他出征的时候,一帮老臣在后背捣乱,还权李隆基。

这种事情历史上不是没有发生过。

在这种情况下,李瑄只能相信亲信。

哪怕离开长安,也会让罗兴率领一万天策卫留下,以防宵小之徒。

但李瑄任命官吏的事情,在赵奉章、杜琎、颜杲卿回来之前,不会向长安公布。

当然,李瑄也留下一些侍郎的高官,为内心矛盾,还未投靠他的大臣准备,有的大臣才干不俗,李瑄颇为欣赏。

一直到深夜,李瑄才离开太极宫,前往秦王府。

原本的天水王府,已改为秦王府。

他没有选择更大的宅院,能容纳数百人的秦王府对李瑄足矣。

整个道政坊都因为秦王府蓬荜生辉。

同时,戒备也更森严。

秦王府周围的几座府邸,都被李瑄买下,作为天策卫士卒的居住地,拱卫秦王府。

翌日。

天还未亮,长安城各坊市张贴告示,敲锣打鼓,声势浩大。

无数百姓汇集而来。

“小相公封秦王了,还担任尚书令,兼天策上将,天下兵马大元帅。”

西市,一名识字的商贩向周围说道。

“我只听过中书令,没听说过尚书令,那是宰相吗?”

旁边一名百姓疑惑。百姓更喜欢李瑄当宰相。

“告示上说中书令已经从右相改回来,不再为宰相,尚书令才是第一宰相。”

又有文人回答道。

只有懂得政治的文人,才明白这几个官职的份量。

长安真要变天了!

“七郎再次拜相,国家有救了!”

但百姓可不管这些,他们皆手舞足蹈,迅速将这个消息传给亲朋好友。

王公贵族在昨天就已得到这则消息,他们内心不忿,又不得不接受。

谁都明白,李瑄新主长安,会杀鸡儆猴。精明的人都不会在这个时候第一个跳出来。

这一日,整个长安都陷入欢喜鼓舞中。

秦王李世民是从老人口中听来的故事,那是太宗皇帝,传闻他英明神武,文治武功。

也只有他担任过天策上将。

李瑄继任秦王、天策上将,使百姓不再担心东面的叛军出潼关。

短时间内,他们改称李瑄为秦王,相信在秦王的治理下,家中会有余粮,即便发生蝗虫、暴雨等灾害,也会心有希望。

当天辰时,又一则告示张贴在长安坊市。

杨国忠、虢国夫人、韩国夫人、杨琦、杨铦等人在西市午时三刻斩首。

这则消息再次沸腾,无数百姓放下手头事情,向西市涌。

以至于前往西市的道路人满为患。

从太极宫通往西市的道路,有天策卫把守,除了押送犯人到刑场的囚车以外,还要保证李瑄通行。

在太真观中的杨玉环也从一名买菜回来的女道士口中惊闻此噩耗。

仅仅到长安两天,她的姐姐就要被处斩。

“不该让你们出蜀来长安……”

即便知道虢国夫人和韩国夫人罪有应得,但杨玉环依旧心如刀绞。

她认为这也有她的责任,正是因为她思念姐姐,李隆基才将三位姐姐从蜀地接入长安,使她们走上一条不归路。

还有她的兄长,虽是堂兄,但他们的父亲将她抚养长大,她愧对逝去叔父。

她不明白她们为什么会走到这种地步。

“娘子可向秦王求情,他或许会看在您曾经帮他的份上,饶恕虢国夫人和韩国夫人等人。”

见杨玉环瘫坐在太真观桃树下梨花带雨地哭泣,随她一起入太真观的贴身侍女向杨玉环说道。

她将李瑄封为秦王、天策上将、尚书令的消息告知杨玉环。

权利在握的李瑄只要一句话,就能免除杨氏一族死罪。

“杨氏祸乱天下,在十年前他们就骂我是红颜祸水,有什么颜面向秦王求情!”

杨玉环止不住地抽泣。

她知道自己求情没有任何意义,李瑄虽不是铁石心肠,但信念坚定,绝对不会因为她请求而动摇绝心。

夺取权力这种事情,她一个女子微不足道。

她无法出太真观,不知有没有人为她兄长姐姐收敛尸体。

曾经杨氏提拔的人,一定避之不及。

最终,杨玉环将她仅有的首饰拿出,由侍女在东市变卖,请人为杨氏众人收尸,在城外买墓地立碑。

完后,杨玉环跪在主殿的蒲团上祈福。

她以前不信道教,这一刻她希望罪恶能通过祈祷得到救赎。

她不知道的是,她的侍女变卖首饰以后,本想雇人,但百姓一听是为杨国忠和杨氏收尸,没有人愿意。

如果没有人收尸,只能由官兵运到城外郊野掩埋,不刻墓碑。

将近午时的时候,杨国忠

、杨氏成员,被运送到囚车上。

由路嗣恭亲自带领,前往西市。

杨氏主要成员数十口都在内,囚车周围,尽是披坚执锐,任何人不得靠近囚车半步。

在这个时候,杨国忠才意识到自己将要被斩首示众。

“路嗣恭,你要杀本相吗?”

杨国忠的囚车在最前方,他对骑在马上的路嗣恭大喊道。

“你已不是宰相,休要自称。”

路嗣恭向杨国忠呵斥一声。

“为什么没有审判?只有皇帝才能定夺我的生死。”

杨国忠知道他马上要死,已经失去理智。

“事实证明,秦王也可!汝兴大狱的时候亦未审判那些蒙冤的人,这就是罪有应得。”

路嗣恭反唇相讥。

“把李瑄叫来,我要见他!”

杨国忠摇晃着囚车,使囚车叮当作响。

“午时三刻,秦王会到来!”

路嗣恭如实回道,然后不再理会杨国忠,以免误了时辰。

任杨国忠暴怒,疯狂,也无济于事。

那逐渐正中的太阳,像是催命符一样。

让那些贱民看着他被杀死,还不如死在马嵬驿。

杨氏成员一下子从天上跌落谷底,得知自己将被处决,面色苍白。

昔日威风八面,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想要什么都能得到。

殊不知,当一些钱势很容易得到的时候,就会从其他地方支付。

贪得无厌,骄奢淫逸,如今将付出代价。

被押赴刑场,他们眼神中满是恐惧与绝望。

曾经的荣华富贵成为泡影,此刻等待他的只有冰冷的大刀。

在一众杨氏成员中,虢国夫人是最淡定。

反倒是杨国忠的夫人裴柔,已经被吓得昏倒在囚车内!

“阿娘,是你害了我。”

在虢国夫人的囚车后面,裴徽等着她的阿娘,不甘又愤怒。

他认为今日的结局,都是阿娘创造。

“你没有享受富贵吗?没有阿娘,你能娶郡主吗?像男儿一样,不要让贱民嘲笑。”

虢国夫人对裴徽骂一声。

好狠的李七郎,她本以为李隆基死后,她才会有这种结果,没想到栽到李瑄的手中。

她认了!

但她诅咒李瑄不得好死,历史上像李瑄一样的人,不会有好下场。

裴徽颓然沉默,他也跋扈过,犯过罪。

她母亲权势滔天,他无法无天,曾一度以为不论犯什么错,虢国夫人都能摆平。

事实证明,有的罪责,虢国夫人也担不起。

她们路过街道的时候,免不了被百姓千夫所指。

“苍天有眼,杨氏终于遭报应了。”

“这是秦王在惩奸除恶!”

“她们应该千刀万剐,斩首便宜他们了。”

“我要看他们人头落地,看他们的血是不是黑的。”

百姓边指边道,随着囚车进入西市门。

今日的西市禁严,不再商贸。

刑台周围,观者如山,黑压压的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

还有无数百姓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地赶来。

路嗣恭到场后,下马到刑台主座上。

杨国忠和杨氏成员,或被拖到刑台上,或被抬到刑台上。

刀笔吏一个个确认她们的身份,记录,最后呈给路嗣恭,由路嗣恭签字。

处决杨国忠和杨氏的敕令,已由李瑄亲自签发。

他也告诉李隆基,老皇帝表面不做反应,心里却担心她玉环娘子无法承受打击。

杨国忠和杨氏跪在刑台上,一字排开。

一阵微风吹来,就让她们瑟瑟发抖。

有痛哭流涕,有吓尿裤子,有瘫软在地,也有如杨国忠一样咒骂李瑄。

看台下百姓也纷纷怒骂回击杨国忠。

即将午时三刻,光着膀子的刽子手正在擦拭兵器。

那明晃晃的大刀,不断地闪烁着太阳的光辉,这样的寒芒更让杨氏族人颤抖。

“我要见圣人,我要见贵妃……”

杨国忠汗如雨下,但随着午时三刻的带来,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面如死灰。

“秦王至……”

离午时三刻不到半刻钟,李瑄坐着马

车,从天策卫拱卫的道路上出现。

他身后还有一些随从官吏。

路嗣恭立刻起身迎接李瑄。

在李瑄下车后,在场的官吏、百姓,纷纷向李瑄拜道:“拜见秦王……”

人山人海中,声音吵杂,李瑄只是伸手示意免礼,然后在路嗣恭的带领下,到观看席上。

路嗣恭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等待即将到来的午时三刻。

杨国忠和虢国夫人转头对李瑄怒目而视,他们知道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

只有一些杨氏成员抱有幻想,向李瑄求饶。

不论什么样的目光,他都不予理会。

他恩怨分明,所斩首的杨氏成员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随着午时三刻的临近,气氛变得凝重,无数百姓凝神屏息,抬头看天上的太阳,低头看刑场。

“禀尚书,午时三刻已到!”

一名小吏确定时间精准,轻声向路嗣恭说道。

路嗣恭最后在状令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将令牌扔在地上:“午时三刻已到,斩!”

当路嗣恭斩字吐出,杨氏成员被两名士卒按在行刑台上,刽子手举起大刀。

杨国忠的眼神空洞而绝望,刀还没落,他都灵魂似乎已被剥离。

十年前,他从剑南来到长安,追逐属于他的荣华富贵。

他投机取巧,无所不用其极。甚至还自以为蒙骗李瑄,而沾沾自喜。

真正富贵也才几年,比他预期要短得多。

到头来,这似乎是黄粱一梦。

又或者庄周梦蝶。

本以为梦中的蝴蝶,却是做梦周公,荣华富贵像梦一般,虚幻、短暂。

“哈哈……李瑄,我在阴间等你!”

虢国夫人在刀落下的那一刻,挣扎着。

她笃定李瑄迟早会败亡。

她在笑,因为她死以后,李瑄永远也不可能得到杨玉环。

“噗嗤……”

“噗嗤……”

一颗颗人头落地,血流如注。

血液从刑台上流下,一直流到下方的泥土上,变成黑色。

生男勿喜女勿悲,君今看女做门楣。

再富贵的权力,过刑台后,也会化作一样的鬼。

杨氏选择的道路,注定她们会有今日的结局。

在一片骂声中死去!

百姓没有因见到可怕而畏惧,他们纷纷叫好,痛快杨氏得已铲除。

“秦王……”

在停顿片刻后,不知是谁发起,百姓在烈日当空中,不断地重复“秦王”二字,崇敬的眼神望着一个方向。

清君侧最大的功臣!

那声音惊空遏云,隔着几个坊都可以听到。

“有没有人为杨氏收敛尸体?”

李瑄向路嗣恭问。

“回秦王,没有记录,应该是没有。下官会令长安县尉将他们运出城,在一起随意掩埋。”

路嗣恭向李瑄回答道。

“按平民葬,树立墓碑。五杨应该被记住一万年,遗臭万年。”

李瑄不赞同将杨氏随意一埋,那样十来年后就找不到踪迹了。

杨氏是古往今来,最奢靡的团体,她们应该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引以为戒。

以后人们路过她们的墓碑,愤怒的时候一口唾沫,才是她们的地位。

“下官明白,会令人操办这件事情。”

路嗣恭点头。

李瑄没有再多吩咐,又看一眼刑场后,走向马车。

前前后后到来不到半刻钟。

等李瑄的车马走出西市,喊秦王的声音才逐渐停止……

……

五月七日,安西军、北庭军、天策卫五千铁骑、尉迟胜所率领的一万西域骑兵,共八万五千骑,到达长安城外驻扎。

旌旗猎猎,铠甲如云,战马布满原野。

明显能感觉到与禁军不同的气势。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数十年安逸,使禁军失去斗志,不可能是边军的对手。

这也是燕云铁骑长驱直入的原因。

五月八日,李瑄用军资在长安周边购买猪、羊等肉食犒赏军队,让士卒在战斗前斗志昂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