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情周镜

第64章

雨势不减反增。

叶蓁身上拢着宽大的西装, 用房卡刷开房门,玄关处放着拖鞋,她拆开一双, 弯腰去脱高跟鞋时, 没站稳,身体踉跄, 身后人单手扶住了她的腰。

她睫毛轻颤, 没回头,继续脱下高跟鞋,这双鞋其实有些不舒适,奈何这次来北城没带多余的鞋, 只能一直穿这双。

穿上鞋,雪白脚腕后渗了丝丝的血。

叶蓁浑然不觉, 她自顾自往浴室走, 急于把身上这件浸了酒的衣服脱掉。

一颗一颗解开扣子,白衬衫脱掉,镜中露出女人骨肉匀停的身体,她把头发挽起, 打湿毛巾擦拭身上的清酒。

这酒初尝时不觉得有什么, 但度数后知后觉上来, 实在让人指尖有点发颤。

她喝了小半杯, 经风一吹,头昏脑热。

是有点不清醒。

哭过, 眼角发红,泪痕未干, 叶蓁低头用温水洗脸,披上浴袍, 而后走出浴室。

房间是秦既南助理定的,一个很大的套房,她走到客厅时,刚好看到秦既南开门取什么东西。

叶蓁顿了顿,垂眸喝水。

秦既南把东西丢到沙发上,而后走到岛台,单手靠着,看着她。

他目光其实挺静的,只是看着,在她放下杯子时问了一句:“喝完了吗?”

叶蓁偏头:“嗯。”

话音刚落,他走过来,弯腰把她抱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凌空,叶蓁愣住,下意识用手抓住他衣服:“秦既南——”

“嗯。”他说,“你脚踝不疼吗?”

脚踝。

叶蓁怔了下,伤口都冒了血,当然疼,但她没想到他会注意到。

秦既南抱着人坐到沙发上,手绕过她后背,下巴抵在她肩上:“别动,涂个药。”

好暧昧的姿势,叶蓁就这么被他抱在怀里,他胸膛的温热靠在她背后,身体僵了下,叶蓁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偌大的套房陷入寂静。

秦既南垂眼,取了支碘伏棉签,握住她的脚踝,先消毒。

她皮肤本来就嫩,被高跟鞋磨得,伤口触目惊心。

叶蓁手指揪住自己的浴袍。

她闭上眼,小腿肌肤紧绷,男人掌心有薄茧,指腹按着她脚踝上那块突出的骨头,换了一根干净的棉签专心给她上药。

后背和他贴得

很紧,鼻息阵阵落在她耳畔。

叶蓁浑身僵硬。

头脑的热意再度涌上来,不知是被酒精催生,还是什么莫名其妙的纠缠。

她想起她上一次酒醉,被他带回家,差一点。

彼此的理智都要越线。

两只脚都涂完药,贴上透气的创可贴,秦既南把剩下的东西丢到一旁,低眸看到怀里人在盯着自己。

酒店的灯光明亮而柔和,打在她脸上,让眼角那一抹红更明显。

他想起她在车上掉的眼泪,抬手蹭了下她的眼尾,叶蓁睫毛颤了一下,扑簌簌拂过他手指,轻麻的痒。

却带起心里更多的痒意。

秦既南盯着她,手指从她睫毛下滑,碰过脸颊,停留在唇瓣。

有些鲜艳的红,是因为在车上接过吻。

叶蓁没躲,二人的呼吸静静缠绕,片刻,秦既南捏着她的下巴吻上来。

她肩膀微战,浴袍布料攥在手里,随着他的身体热度而升温,一个纠缠到令人心惊的吻,叶蓁顺着他手指的力道仰头,从紧张到自然而然的回应。

舌尖描摹着唇瓣,轻探入,厮磨间意识逐渐迷乱,他们最熟悉对方,对彼此没有抵抗力。

他箍着她的背,力道微重,声音被揉碎在唇齿间,变成湿润的喘息声。

呼吸间热度节节攀升。

叶蓁被亲得肩膀下塌,气息难畅,快要窒息时秦既南停下,脸埋在她颈窝中喘气。

“蓁蓁……”

秦既南嗓音发哑,搁在她腰上的手指用力深压。

她腰窝被按得有点疼,不自觉缩腰,往他怀里靠。

秦既南锢住她,深吸一口气:“别动了。”

她感受到他身体的热度,僵住,过了会儿才低声说:“疼。”

“哪儿?”秦既南下颌抵着她发顶。

叶蓁抿抿唇,没说话。

秦既南回神,松了手上力道,掌心贴着她腰,片刻,松开。

揉揉额头,他长呼出一口气,眉眼间是被激起未消散的情-欲,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今晚在这睡,还是送你回去。”

叶蓁仰头,默然盯着他的眼睛。

她双眸泛红,很漂亮,像惹着人欺负。秦既南用手遮住她的眼:“别这么看我。”

“你要走吗?”她睫毛扫过他掌

心,拉下他的手。

一丝勾人的委屈意味,秦既南低眸,失神,还没来得及回答,她仰颈主动来亲他,双手搂住她脖子,混着清酒的香气铺天盖地而来。

叶蓁报复性地咬他的唇,尝到血腥味,下一秒,整个人突然天翻地覆,秦既南摁着她的肩把她压在沙发上,热息拂颈,他捏着她的肩膀:“叶蓁。”

叶蓁听出些压抑着的警告意味,挽着的长发在折腾间散开,她微仰头,长发就如瀑般落在身后。

“秦既南。”她手指摸上他锁骨下的衬衫纽扣,捻着解开,轻声说,“让你助理回去吧。”

他拉下她的手,单手扣过头顶,俯身,目光黯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啊。”叶蓁扬眸,睫毛湿漉漉的,她强压下他视线带来的压迫感,挑衅说,“秦总,你不能每次招惹完我都一走了之。”

人的意志力是消耗品。

秦既南的理智每次遇到她都土崩瓦解。

她撇了嘴说疼,他松开她的手腕,叶蓁勾着他脖子来接吻,闭上眼,在彼此的喘息声说,她抵着他额头:“不要让助理等了。”

“好。”秦既南嗓音沉沉。

简短的信息,手机被丢下,呼吸又纠缠在一起,难舍难分的拥吻间浴袍系带散开,她身体曲线毕露,秦既南按着她纤薄后背,浴袍散在手里,女人漂亮的肩和柔软抵在他身上。

衬衫纽扣硌到,叶蓁缩肩,迷蒙间颤着声说:“关灯。”

浴袍掉下,秦既南手指在她后背解扣:“刚才不是还不怕吗?”

“秦既南。”她轻轻咬了牙。

秦既南吻她肩,垂眼笑了一下,抱起人起身去关灯。

太多的按键,依次灭掉,最后只留了床头昏暗的灯带,他一个个按掉的空隙里,还不忘托着她下巴亲。

压抑了多年的念想一朝瓦解。

一遍遍警告自己,一遍遍贪念又更重,见一面还想再见第二面,她身上每次飘过来的香气,触碰到的肌肤温度,都在不断消磨他的理智。

“蓁蓁。”秦既南哑着嗓子喊她。

昏黄光线里二人对视,叶蓁目之所及是男人成熟的肌理线条,她别开眼,把脸埋在他颈窝,说别喊我的名字。

可她忘了眼前人的坏心眼。

他就是要喊她的名字,喊得她气恼,用手捂住他的嘴,他把她抱起

,压在落地窗上,雨水隔着一层玻璃,在她身前蜿蜒。

叶蓁整个人一颤,一口气断断续续,眼泪掉了下来,她被掰过下巴和他接吻,“秦既南”三个字没入他的唇齿间,落地窗半遮半掩浮起雾气,她贴着丝绒窗帘,余光里霓虹万丈。

爱与痛清晰地叠加。

男人额间的汗滴到她肩窝,热意灼心。

叶蓁低喘,湿漉漉的长发披散在削薄的备上,光线昏暗,她体力不支,身子一软时,秦既南及时捞起她到床上。

他握着她的脚腕,仅剩不多的理智在她的伤口上,怕碰到弄疼她。

窗外劈过一道闪电,随之是轰隆隆的雷声,雨下得更大,春天铺天盖地降临在北城的每一个角落,柏油路上落满了花,被汽车碾过,零落成泥。

啜泣声断断续续,伴着睫毛上坠落的泪。

热水碰到皮肤,叶蓁清醒了些,她睁眼,看到熟悉的英俊眉眼,又闭上眼。

“累吗?”秦既南问她。

叶蓁嗯了一声。

“瘦这么多。”他捏她脸,指间都没有多少肉,“要不要吃点东西。”

“明天再吃吧。”她精疲力尽,困困倦倦,打了个哈欠。

“想吃什么?”

叶蓁恼了:“秦既南,我好困,能不能不要跟我说话。”

秦既南解着她的头发,轻声笑:“好。”

她在他怀里昏昏沉沉睡过去,关上灯,拉好被子,叶蓁又突然闷声说:“我想吃甜豆花。”

“什么?”

“清园食堂的。”

……

秦既南把她发丝拨到耳畔,低头轻吻脸颊:“好。”

雨下了一夜,一直没停,次日是周日,校园内人可罗雀,下着雨的周末,连图书馆门口都没什么人,大多学生都窝在寝室。

叶蓁以前也是这样,图书馆教室宿舍三点一线,偶尔刮风下雨,她就不大出门。

秦既南撑着伞下车,六七年过去,学校食堂翻新了好几遭,清园变得陌生,早餐点,人迹寥寥,几个阿姨在坐着聊天。

好在卖豆花的窗口还在。

他付钱买一份,加了挺多东西,豆制品甜腻的香气飘来,勾起不少回忆。秦既南开车离开时经过宿舍楼下,看到有人抱着花打伞在等女朋友。

学校毕业生一届一届离开,但永远有新生入校,永远有热烈的少年时

代。

下着雨,天色阴沉。

秦既南挺有耐心地等着红绿灯,雨刮器不断驱赶雾气,他支着额头,看了一眼腕表,七点四十五分。

离开酒店时还不到七点,叶蓁还在睡着,她累狠了,一夜不曾醒过,蜷在他怀里,温香软玉满怀,好像从来没离开的样子。

不能再想了。

他揉着额头吐了口气。

到酒店,秦既南上楼,站在房门口时,不知为何,心底忽然浮现一层不好的预感。

手顿了顿。

磁卡感应,“滴”的一声,房门应声打开。

拖鞋摆在玄关处,叶蓁的高跟鞋消失了。

客厅没人,往里走,床上被子被掀开一角,浴袍落在床上,她的衣服全都消失得干干净净,唯余空气中残留的寂寥香气。

人去房空。

昨晚勾着他衣领不叫他离开的人,此刻走得干净利落。

秦既南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

直到另一侧浴室内传来细微声响,他睫毛微动,慢慢转身看过去。

叶蓁身上穿着洗净烘干的衬衫长裤,长发柔软披散在身前,她眼睫上沾着没擦干的水珠,看到他,退到门边,偏头说:“你回来了。”

心底隐秘的痛楚像突然又被扎了一根绵软的针。

叶蓁说完,见秦既南没有反应,抿抿唇,手里的毛巾继续擦着脸上的水珠。

刚覆上眼,脚步声靠近,她被人猛地拉到怀里,毛巾掉进洗手池中,他紧紧地抱着她,额头抵在她肩头。

“秦既南……”叶蓁张了张嘴,心头浮上一阵酸楚。

他的手指有点颤。

刚醒来时,叶蓁是真的想走,一夜混乱后的思绪回笼,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段关系,于是收拾好自己准备先离开。

可她手机忘在床头,折返回来拿时,看到秦既南留下的便签。

外面下着这么大的雨,他说他去清园给她买甜豆花。

叶蓁看到那行字时,嘴唇有霎时的发白。

从以前到现在,会随口把她一句话当真的人,只有秦既南。

她在那一瞬间放弃了逃避了心思。

就这样吧。

她承认自己舍不得他。

只是爱一个人而已,并不是什么罪无可赦的事。

后腰抵上冰凉坚硬的洗

手台,秦既南低头吻她,手指没入她发丝,用力到她无法换气的深吻。

“唔……秦……”

叶蓁眼睛红了,胸前剧烈起伏,她喘着气看眼前人,他紧扣她五指,哑声问:“为什么在浴室不出声?”

“我没听到你回来了。”她仰头看他,手指回握,“你以为我走了吗?”

秦既南闭了闭眼,把她按进怀里。

叶蓁闷声:“下这么大雨,其实可以不吃的,你何必还亲自开车去一趟。”

“没关系。”他情绪好像被压得很低。

“秦既南。”叶蓁感受到他的心跳,有些心悸,“你怎么了?”

“我没事。”

他俯下身,环住她,用唇丈量她额头的温度,嗓音低得像呢喃:“蓁蓁,你利用利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