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4 章 渴肤(39)

【???爱意值已满】
 那杯酒。
 燕棘突然想到了桌子上的那杯酒。
 他在浴室内飙出一阵鸟语花香。
 燕棘回忆起桌上的人,他过去的时候卫濯早就坐在那里了,他在拿起那杯酒喝的时候,卫濯还看了他一眼。
 现在回忆起来,燕棘知道哪里怪怪的了。
 卫濯当时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封建时代继室看着以色惑主的外室,那种高高在上的势在必得的嘲讽!
 难怪那杯酒喝起来泛酸,喉咙辛辣,燕棘还以为是当地的土酒特色。
 毒夫!
 那个毒夫!
 燕棘痛骂着,猛然间,一个念头火石电光地闪过头脑。
 如果卫濯早早给他酒里下了非常坏药物,令他的兄弟萎靡,那么卫濯本人现在应该在做什么?!
 他从房间出去的时候没有锁门!
 燕棘脑中的警报霎时间拉响,他匆忙得连裤子都差点忘了提,勉强地整理后火急火燎地奔回房间里。
 房门紧闭着,内里有人语,显然不只有一个人声。
 燕棘像是斗败的雄兽,血热冲冲地往头脑上奔涌,怒喝一声,轰然踹开了房门。
 老房子连墙体内都有白蚁入侵蛀过的痕迹,历年久远的旧木门更是难逃蚁酸的腐蚀,本来也不如何坚固,在哨兵猛然踹出一脚的时候,登时转轴吱嘎吱嘎地,木门撞到墙上,簌簌落下木屑与墙灰。
 房间里的辛禾雪蹙起眉心,已经摆出十分的耐心给对方,但是燕棘的表现实在是令他觉得莫名奇妙,难以理解。
 辛禾雪问道:“你今晚到底怎么了?”
 触及青年眉宇间的不理解和隐约的不耐烦,燕棘的气焰顿时和彻骨的冷水满盆泼下来一样,整个人都蔫了下去,低着眉,“你们在做什么?”
 衣服还是好好穿着的,卫濯坐在床边,和辛禾雪相对而坐,薄薄的被子盖在青年腰部以下,所以一点粉白的肌肤也没有裸露,燕棘勉强放下心来。
 然而,听见燕棘的问题,辛禾雪的神色却闪过一丝不自然。
 燕棘时时刻刻都紧盯着他,分毫神色变换都不放过,捕捉到辛禾雪脸上那点难以言明的不自在,立即像是捉到了卫濯作恶的把柄,质问对面的哨兵:“你对他做了什么?!”
 他狠厉地上前揪起哨兵的衣领。
 想到自己萎靡不振不知道什么才能恢复的兄弟,燕棘就恨得对方牙痒痒,偏生还看见卫濯冷冷的暗含嘲讽的眼神,他手中霎时用力,手指骨节都鲜明地突起,手背青筋脉络尽显,简直想要直接把卫濯的气管掐了两段。
 卫濯还没有表示,辛禾雪却忍无可忍道:“放手。你想要在这里打架,然后吵醒所有人吗?”
 那点语气里的怒气显然是对着燕棘一个人的。
 青年生起气来,原本那潮红还没有来得及褪去的眉眼,衬得更加鲜活了,本身冷白如雪的一个人,在生气和羞恼的时候,却连眼尾和每个骨节都会泛粉,手指也会微微蜷缩起来。
 燕棘盯着他看,手中已经听话地松懈了力道,卫濯起身和他拉开距离,不乏嫌弃地整理了自己的衣领,回首缓和语气地对辛禾雪道:“既然你没有什么事情,那我就先回房间了。”
 辛禾雪垂眸道:“……嗯。”
 等人走后,燕棘才像是飞机耳的大狗一样凑上前,嗓音低着,“他过来做什么?”
 辛禾雪凉凉地瞥了他一眼,自己卷着薄被躺下了,背向燕棘睡觉。
 “……声音。”
 “还有你摔门离开的时候,门撞到框上。”
 “他过来看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这样的老旧房子里,指望白蚁腐蚀的墙体能够隔绝旁边房间哨兵的听觉,还是太过异想天开了。
 辛禾雪不是没发觉燕棘和卫濯之间的不对付,还有今晚燕棘的种种异常表现,都表明对方应该是在卫濯手上吃了什么暗亏。
 辛禾雪甚至能够猜到是哪方面,只是他没想到卫濯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不过想到卫濯对自己都是上钉下珠这么狠,对情敌更狠也属于正常情况。
 大约是某种具有时效性的秘药。
 但他折腾了小半夜,实在是太困了,也无暇再和燕棘说太多。
 背后的床铺位置下陷了一些,承受上哨兵的重量。
 燕棘从后方揽抱住辛禾雪,有些不甘心地将下颌抵在青年肩颈上,“今晚就是发生了点意外情况……”
 辛禾雪淡声道:“嗯,我知道了。”
 为了避免哨兵喋喋不休地纠缠,辛禾雪翻了个身,倦怠地掀起眼皮,和燕棘对上视线,眼眶撑开的褶子线条异常漂亮,似挑似垂,“今晚舔得比以前好多了,有进步,嗯?”
 他因为困倦而微哑的声音,和猫尾巴尖那点勾一样,有意状似无意地撩拨耳廓,燕棘耳朵发痒,一直窜电到他头皮发麻,好像周身的血液都热冲冲地往下涌。
 燕棘下意识地硬……
 暂时性硬不起来。
 丧失了所有的力气之后,他只能揽抱着辛禾雪,气急败坏地闭眼。
 ………
 他们仅用了两天时间将洮巴口村子和附近沿海的情况考察清楚,之后位于北边两百公里外的东境哨塔往这边调了一艘鱼鹰21号的新式海巡船,协助他们前往那座火山岛。
 他们从洮巴口这个小渔村的渔港出发。
 当然,除却辛禾雪一行向导哨兵之外,还有其他的支援力量,他们此次任务并不是只靠哨兵和向导小队行动的,到时候,在岛外的海面上,会有随时准备接应与支援的高空无人机团队。
 只是能量波动越强的折叠区,磁控扰乱干扰的能力也越强,折叠区高空灰雾中的弥漫的畸变孢子随时会击落这些支援设备,普通人类能够给哨兵向导的地面小队提供的帮助,是极其有限的,从上一次122号雨林折叠区的人员折损情况就已经能够窥探出一二。
 这一次他们的目标并非歼灭绞杀树,由于这个折叠区在卫星探测图中能量波动评级为“未知”,此前也没有与之有关的档案资料,所以这次的行动,万事小心为上,辛禾雪他们只需要在外围进行初步的考察就足够了,保证人员数量不折损,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不要强行关闭折叠区,极力避免雨林时的悲剧再次上演。
 这也是军方在派遣他们执行此次任务前,三申五令的内容。
 今天的天气看起来很好,金色阳光从翻滚的夏云云层之内照射下来,金线穿过辛禾雪发丝的缝隙,将乌发镀上一层雾似的柔光。
 站在鱼鹰21号的甲板,辛禾雪可以看见大海泛光的纹理,像油画一般汹涌澎湃。
 明明金色阳光璀璨,他的意识深处却摇曳起强烈的不安感。
 辛禾雪抓握着栏杆,头脑有些昏沉,视野也模糊起来,隽秀的长影蓦然向侧方一歪,好在旁边的哨兵电光火石之际拉扯住他,否则辛禾雪要直直向着海中坠落下去。
 卫濯神色凝重地问:“你怎么了?”
 辛禾雪恍然才回过神,摇摇头,“没事,可能、可能是刚刚晕船了。”
 他似乎只能找到这个理由,视线再向海里扫过去,却是突然一顿,“你有没有觉得……海里有东西?”
 卫濯闻言,也向海中投诸目光,然而什么也没有看见,只有船体两侧荡开的海波和白色浪花。
 “如果你担心,我用精神体到海中护航。”
 低频而浑厚的嗡鸣从海底传来了,巨大蓝鲸浮出海面,海风迎头冲脸地刮着,把鲸鱼呼吸换气时喷出的海水吹散成了雾状,和淡淡咸腥味的海水一起拂过来。
 水雾在丁达尔效应下散射出和阳光一致的金色光芒。
 哪怕是此刻有海洋里的畸变种突袭,卫濯的精神体也能够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然而,这还是不能够完全驱散辛禾雪心中难言的不安。
 他的状态不怎么好。
 卫濯建议道:“你到里面的船室去休息吧。”
 小队里的其他哨兵也留意到了唯一向导的异常,关心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不舒服吗?”
 辛禾雪摇了摇头,对他们安抚地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可能有点晕船了。”
 燕棘担心地跑过来,送辛禾雪去船室里休息,“我把房间收拾了一下。”
 ………
 火山岛分明离洮巴口出海的渔港不是太远,在沦为折叠区之前,洮巴口的渔民每次到远海铺设渔网和收网都会在海面上途径这个小岛,然而,辛禾雪他们乘载的鱼鹰21号,驾驶了半个白天,还是没有在海面上发现火山岛的影子,甚至这座岛屿也在导航地图上消失了坐标。
 这实在是一个异常现象,但考虑到折叠区附近出现“鬼打墙”一样的情况,让船舶或是汽车迷失方向,也不算少见,因此,众人也没有出现慌乱,依旧该做什么做什么。
 直到傍晚时分,鱼鹰21号的前方,终于出现了那座火山岛。
 半月形的岛屿,岸边密布着数十万块黑色火山熔岩石滩,星罗棋布,漆黑甚至透着深红的土地颜色和辛禾雪在绞杀树意识世界看到的地域特征吻合。
 辛禾雪看见这座岛屿时,感到了深深难以呼吸的体验,他的心跳瞬息过速,胸口也窒闷着,不得不在穿上作战服外套时停下动作,调整状态。
 他们一行人踏上火山岛的时候,就在这一瞬间,风云突变。
 金色的太阳像是被黑子吞没,黑色的霉斑蔓延满整个圆盘,这个漆黑的太阳沉入海中,雨水让天空与海洋的交界处弥漫着灰雾,周遭一切的环境都彻底暗下来了。
 辛禾雪身体本能地拉响警报,他的胸膛锐痛,眼前却在昏暗的视野里看到了一片鲜艳过头的浓绿。
 厚重的海雾瞬息间吞没了一座岛屿,鱼鹰21号上面留下的支援小队甚至无法看见近岸的情况。
 而在灰墙一般的海雾的另一边,他们陷入了无休止的战斗。
 折叠区的怪物数量密集得可怕,远远超过了现存的所有折叠区会有的怪物密度。
 将他们对着海巡船的退路也隔断了,四面八方,无处不在,密密匝匝地向他们如潮水般奔涌过来。
 他们只能顺着道路,越发深入了火山岛的腹地。
 “阿雪,快逃!”
 “快逃!不要回头!”
 声嘶力竭。
 不知道是谁在对他这么说。
 辛禾雪意识昏沉,血红顺着他的眼角留下,在深深的浓绿里,瞥见了树干上一抹银色。
 来自贺泊天的肩章。
 枪支向他抛掷过来,辛禾雪本能地接住,握在手心里,卫濯冷剑一划,刺破了他眼前的畸变种的内脏,语气凝重道:“别走神。”
 辛禾雪缓缓地抿起唇,点头。
 ………
 人员被彻底打散了。
 辛禾雪和燕棘顶着血雨腥风,从绞杀树的树干上斩断藤蔓,才解救出贺泊天,然而,突发的地裂山崩,导致了这一切。
 干燥的漆黑土地从中间倏然断裂开,血红的深渊向挂在悬崖上的两个哨兵张咧开大口,仿佛是来自于地狱的滚滚热浪,就在悬崖的深渊之下冒出来。
 辛禾雪拽着燕棘的一只手,纯白的双翼在持续几天几夜的战斗中已经沾满了血色污迹,反复扑扇着,想要借力将两个成年哨兵从悬崖拽回来,翅膀扇动的速度越快,幅度越开,悬崖地面的尘土泥屑被风簌簌地扫落。
 辛禾雪又感到了意识深处摇曳的不安,身体到达了极限之后,冷汗不断地顺着他脸颊滴落,混杂着血液。
 他的胸腔又弥漫起那种尖锐的痛感,越想要用力,越是无力,死死皱着眉头,对燕棘道:“抓紧。”
 来自他们彼此抓住的手,冷汗无法控制地冒出来,浸湿的感觉令辛禾雪脑海中警报拉响。
 燕棘额头青筋凸显,已经耗尽体力的身体让他难以坚持,但他还不能干脆地松手,因为底下挂着一位辛禾雪的前夫哥。
 他一咬牙,不知道哪里还有没耗空的潜力,让他一边蓄力,一边喉头淤着血对半死不活的贺泊天哑声说:“我告诉你,你要是死了,我就永远比不过你,你活着最好,我要让你知道谁才是辛禾雪最重要的人。”
 他要让所有人看见,他才是最有资格站在辛禾雪身边的,最有种的哨兵!
 突然的体能爆发,让他一把拽住贺泊天,将人甩了上去。
 与此同时,悬崖干裂的边缘却因为再也无法负荷三位成年男性的重量,地表咔咔断裂的声音响起。
 辛禾雪提高音量,“燕棘——!”
 强烈的来自底下涌起的风,把辛禾雪吹得往后难以遏制地滚了滚。
 “咳、咳咳……”
 似乎有灰尘挤入气管,辛禾雪更加难以呼吸,他无法控制咳嗽的态势。
 模糊的视野里,前方的悬崖边缘显示出齐整的断裂痕迹,辛禾雪的血液突然冷了下去,他的手脚也发冷。
 “燕棘?”
 来不及爬向边缘,身后哨兵像是抱住宝物一样死死抱着辛禾雪,把人完全嵌入怀抱里。
 是贺泊天。
 “我在……我在……我在……”
 “阿雪,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贺泊天抵着他的后颈,温凉的液体顺着肩滑落。
 辛禾雪却感到如坠冰窟。
 【???爱意值已满】
 辛禾雪感到一切都荒诞极了,好像所有接触到的事物都产生了强烈的不真实感。
 抱着他的人……
 真的是贺泊天吗?
 或者说,贺泊天真的在雨林里活下来了吗?
 辛禾雪记得,在122号雨林折叠区里,当时贺泊天已经因为精神污染值超过了限度,陷入了无法挽回的狂化,在药剂枪丢失的情况下,辛禾雪曾经耗空了弹匣里的最后一发子弹,瞬息穿透了哨兵的胸膛。
 那么,现在活下来的这个人,真的是贺泊天吗?
 “不像吗?”
 幽幽的森冷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爱意值已满】
 【???爱意值已满】
 【???爱意值已满】
 【???爱意值已满】
 【???爱意值已满】
 【???爱意值已满】
 【???爱意值已满】
 【???爱意值已满】
 提示音越发紧促,越发尖锐,好像没有尽头,还是程序病毒了,不断地、不断地重复着。
 辛禾雪猛然抬头,他的身边是无边无际的黑暗,而更多的“贺泊天”,各种模样的“贺泊天”,从黑暗里走出来,他们围绕着他,长久地盯着他。
 【???爱意值已满】
 【???爱意值已满】
 【???爱意值已满】
 【???爱意值已满】
 重复的提示音像是海啸一般奔涌过来,淹没了辛禾雪,他仿佛被拍入了海洋里,底下一阵阵海潮骚动的嗡鸣声,钻入了他的耳道。
 ………
 脑袋撞击上车窗曲面玻璃而产生的痛感,让辛禾雪一下子清醒过来。
 车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
 他好像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什么呢?
 车窗降下,辛禾雪头昏脑涨,出声问:“发生什么事了?”
 到洮巴口了吗?
 夏天的太阳有点大,让他的视线模糊不清。
 贺泊天站在太阳底下,看向辛禾雪,温声道:“你醒了?没事,就是突然抛锚了,奎克正在处理,要下来透透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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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写不完了,白天中午发[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