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各有谋算
云浅摇了摇头,“暂时不能告诉你。”
萧墨栩蓦地气笑出来,“连话都不说清楚,你觉得我能同意?”
云浅皱了下眉,“砚儿不只是你的孩子,也是我的,我不会害他。”
这一点,萧墨栩其实并不怀疑。
在她那晚追出去为砚儿哭、为砚儿甘愿赴死的时候,他就知道,她不管对他怎么样,但至少对砚儿确实是真心的。
他短暂地沉默了片刻,终于点头,“好,可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随我回南诏。”
大抵是怕她不答应,男人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你已经回不去西凉了,也不可能去北狄,东泱又是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甚至他们或许和北狄有所勾结,你若贸然前去,你们母女的安危都可能得不到保证,所以随我回南诏是你最好的选择。”
确实,他说得很有道理。
甚至在他说出这些之前,云浅就猜到了他会说这个。
她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萧墨栩脸色变了变,“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离开。”
她答应得这么干脆,就像骗他的一样!
他甚至怀疑她让砚儿做的事,就是偷偷地跟她离开南诏,离开他!
云浅扯唇一笑,眼底神色寥寥,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自嘲,“南诏是你的地盘,没有你的允许,我如何离得开?”
她既然下了决定,就没有想过离开。
也不会后悔。
“一言为定!”
………
云浅一直在萧墨栩的屋里待到后半夜,男人出乎意料地没有对她做什么,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受了重伤动弹不得,总之还算规矩。
天色逐渐亮起的时候,她听到了一阵短促的叫骂声,或许是韩离已经把那个潜伏的细作抓了出来。
反正这些事都有人去办,无需她多操心。
天一亮,她就离开了他的屋子,去了萧砚的房里。
萧砚刚醒,刚洗漱完,早膳还没吃。
见到她,立刻高兴地早膳推倒她面前邀请她一起吃,犹豫了一下还道:“要不要等滟儿?”
滟儿?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们兄妹的关系已经这么好了吗?
云浅觉得欣慰,又有些心酸,神色复杂地道:“砚儿不讨厌她了?”
萧砚抿着唇,摇摇头,“不讨厌了。”
这些日子和那小丫头相处之后,他可以感觉到,她是真的对他好。
甚至不只是对他,就连对他的父王,她也是真的很好——好像所有对娘亲有利的事,她都愿意做。
相比之下,他这个当哥哥的反而显得小心眼儿了。
所以在他知道娘亲有多爱他以后,便也尝试着不再嫉妒、不再怨恨,也像滟儿那样全心全意地爱护他想爱护的人。
“那……”
云浅神色愈发复杂,“如果滟儿发生了什么危险,你愿意救她吗?”
“她怎么了?”
萧砚心下一惊,脸色明显紧张起来。
或许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在不知不觉中,他何止是不讨厌那个小姑娘,甚至已经开始关心对方了。
云浅想了想,神色愈发复杂,“她生病了,很严重的病,常年四肢冰凉、通体发寒,每到冬日更是严重,甚至会陷入昏迷。”
这么严重?
萧砚眼底闪过一丝震惊,他一直以为云滟过得很好,从小父母疼爱、没有吃过任何苦头,所以才会这么天真,有这么多的爱可以分给旁人。
可他不知道,她这么小的年纪,竟然受了这么多苦?
那她是怎么做到这般快乐纯善的?
他喃喃地动了下唇,旋即连忙道:“我该怎么做才能救她?”
云浅沉默片刻,“需要你的血。”
萧砚一愣。
云浅又补充道:“每个人身体里的血都是有限的,正常情况下,每日只能给出去一碗,且需要休养一阵子才能继续给。可是滟儿需要的远远不止这些,所以你要是给她足量的血,自己便会气血不足,甚至发生危险。”
两个都是她的孩子,她自然不可能偏心任何一个。
她希望滟儿好起来,可也不希望砚儿有危险。
所以任何的风险,她都会告诉砚儿,让他自己做选择,不会有任何隐瞒。
“我愿意!”
萧砚紧紧抓着她的手,咬唇道:“娘亲,我不敢说我有多喜欢她,可我也不想看到她有任何危险。”
还有一句话他怕娘亲内疚,所以没有说——他更不希望看到娘亲伤心。
他知道娘亲爱滟儿,这些年看着滟儿发病,娘亲的心里一定也十分折磨。
他只愿他的血能让滟儿彻底好起来,那么从今年往后,娘亲就再也不必为滟儿担心难过了。
“砚儿……”
云浅眼眶一红,险些没掉下泪来。
其实她之前一直觉得,砚儿离开她这些年变了很多,她的不告而别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创伤,造成了他的性格有些扭曲。
她一度很害怕,他再也回不到正常孩子的模样。
可是现在看来,砚儿还是从前的砚儿,还是那个善良的小娃娃!
“谢谢你。”
“娘亲别这么说!”萧砚一脸认真,“我们是一家人,不分彼此的,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也不需要谢。”
………
跟砚儿说定之后,云浅便开始着手准备手术的一干事宜,准备回到南诏以后,立刻开始手术。
而萧墨栩那边连续几日都在帮着西凉共抗南诏,没工夫来管她的事,她便趁着这几日把所需的药材买了个七七八八。
有了南诏的助阵,加上云浅之前为西凉所造的枪支,西凉和北狄的战争局面很快得到了改善。而东泱那边似乎也没有要来助阵的意思,于是北狄节节败退,连失几城。
包括先前夺走的西凉五城在内,北狄一共失去了十座城池。
半个月后,北狄皇帝终于受不了,缴械投降,并签降书割让城池,进献财宝美人。
萧墨栩作为西凉太子,率众启程回京。
坐在回程的马车里,云浅的心情有些复杂。
四年了,她还是再一次回到了南诏。
离开的时候满心伤痕,以为此生再也不会见到那个让她愿意付出一切的男人,可即便一腔爱意皆成遗憾,她也无怨无悔、甘之如饴。
而今归来,他终于又坐在了她的身边,他们的孩子也都陪伴身侧,一切看似美好如初,破镜重圆,可她的心里却是一片荒芜。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个地方,那里的人。
她不会忘记,他如今已然有了新的王妃……哦不,是太子妃了。
“吁——!”
终于,马车到达了京城。
此番萧墨栩打了胜仗,无数人夹道欢迎,包括朝中三品以上大臣,包括……人群中那一道正红色的身影。
她穿着穿着专属于太子妃的服饰,温婉又端庄地站在人群的最前方,每一寸笑容都透着恰到好处的得体。
慕诗音。
她已经不再是云浅当初找来给萧墨栩治病的大夫了,而是太子府的女主人,尊贵非凡的太子妃。
“臣妾与诸位大人恭迎殿下回宫。”
温柔的嗓音徐徐响起。
下一秒,马车门被打开。
慕诗音看着里面走出的男人,眉眼又温柔了几分,可是当她目光触及男人身后的女人时,表情却一下子僵住了。
云浅的脸也微微凝固了。
因为萧墨栩一下马车,就转身朝她伸出了手,好像要扶她。
这段时间,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清不楚,甚至连床都上过了,可他从来没有主动伸手搀扶过她。
在某种程度上,这种事的亲密程度比同床共枕更甚,毕竟后者只是为了发泄,而前者却是温柔体贴、真心关切。
她惊疑不定地看着面前骨节分明的大掌,动了动唇,又神色复杂地抬眸看他,“你干什么?”
男人不答反问,“扶你,不是很明显吗?”
她当然知道是扶她,可是为什么?
不只是她,那边的大臣们也俱是一惊。
“那女人是谁,为什么太子殿下会带一个女人回来?”
“我怎么觉得她这么像曾经的睿王妃啊?”
“不是像,那分明就是啊!”
“天啊,竟然是云浅那个离经叛道的灾星!殿下怎么又和她搅一块儿去了?难道他忘了这女人当初是怎么对他的吗?”
“……”
四周议论声逐渐沸腾,带着浓烈的不满。
云浅眸色闪了闪,一股无法克制的羞愤和耻辱涌上心头,下意识地想要越过男人,自己下马车。
可男人却上前一步,拦在她身前,眯眸盯着她,“怎么,不能扶?”
云浅讽刺地扯了下唇,“太子殿下,难道你看不出来,你的那些大臣和太子妃都对你这种行为很不满意吗?”
呵。
男人没什么表情地笑了一声,“所以你在担心我,还是在担心他们?又或者,是在担心本宫的太子妃?”
云浅噎了一下,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她当然不可能担心他们任何一个人,尤其是慕诗音!
她不会忘记,就是那个女人抢走了她的一切!
这般一想,她心里的羞耻感又变成了某种怒意,冷笑道:“你自己都不担心,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说罢,她就把手放到了他的掌心,准备下马。
可还没来得及动作,腰间却忽然一紧,男人竟将她整个抱了起来!
云浅瞳孔一缩,本能地攀上他的肩,惊道:“你干什么?”
不只是她,那边的大臣也是倒抽一口冷气。
萧墨栩低眸看了她一眼,“既然不担心,那无论本宫怎么做,你应该都不在意?”
云浅,“……”
云浅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可是滟儿和砚……”
“放心。”
他淡淡地打断了她,“自有人送他们回去。”
话落,便抱着她,大步流星地朝城内走去。
路过大臣和慕诗音身边的时候,他神色淡淡,不起波澜,甚至没有偏头看他们一眼。
慕诗音蓦地咬住了唇。
大臣们的表情也愈发震惊。
“殿下怎么能这么对太子妃呢?”
“是啊,当初殿下受了那么重的伤,云浅抛弃殿下和小殿下音讯全无,一直是太子妃不眠不休地照顾他!难道这些他都忘了吗?”
“这些年殿下与太子妃一直相敬如宾,显然也没有忘了当初的情义,只是没想到云浅会突然回来……”
“或许这就是爱与不爱的区别吧?”
“……”
最后一句话落下,慕诗音唇咬得更紧,死死攥住了手心。
爱与不爱的区别?
不可能!如果他还爱着云浅,那么刚才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断肠蛊就该让他立即吐血,心痛发作,甚至昏迷!
可他都没有。
那就说明他的心情没有任何起伏,只是机械地对云浅做着那些动作,不管带着是没有的目的,但绝对不可能是因为爱情!
只是……
慕诗音眼底闪过一丝寒光,她似乎在马车里看到了一个孩子?
………
太子府。
云浅是一路被男人抱回来的。
她不理解,他们明明可以直接坐马车回来,可他偏不,偏要用这种招摇过市的办法。
甚至进了太子府,也还是没有把她放下来,直接抱着她去了后院。
饶是她再后知后觉,也不可能反应不过来他是故意的了!
“萧墨栩,你到底要干什么?”
故意让人围观,故意让人议论吗?
还是故意让人觉得,他对她旧情难忘?
她皱眉道:“你不会想拿我刺激你的王妃吧?”
男人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什么,旋即眉梢微抬,轻描淡写地瞟了她一眼,“是又怎么样?”
“你……”
她顿时涨红了脸,眼底明显染上恼意。
可男人冰冰凉凉地打断了她,“浅浅,你明明也很享受——从刚才开始,你可有半分因为被她看到而生出的羞恼吗?”
云浅脸色蓦地一变。
她当然没有!
除了最初那一眼的耻辱,她就再也没有类似的情绪了——因为她知道,是慕诗音断送了她曾经所有的美好生活!
可是此时此刻,对上男人玩味的目光,她还是有种窘迫的恼怒。
他凭什么把她当成一件工具,去刺激他的王妃?
就算他对过去的事情一无所知,就算他恨她,可他不应该很爱他的王妃吗?为什么要做这种无聊的事?
她冷声道:“既然如此,我的任务完成了,是不是可以走了?”
说罢也不等他反应,蓦然推了他一把,从他怀里跳了下来。
萧墨栩脸色微变。
可她反应极快,落地之后直接转了身,冷淡地道:“麻烦太子殿下,一会儿滟儿回来了,让她来找我。”
萧墨栩看着她的背影,薄唇倏地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
………
云滟和萧砚是一起到太子府的。
当初景帝要赏赐府邸的时候,萧墨栩以“节俭”为由,留在了原本的睿王府里,只换了一块招牌。
所以如今的太子府,其实就是改了名字的睿王府。
云滟一进来,就夸张地惊呼道:“哥哥,你们家好大呀!”
萧砚无语,“你家可是皇宫,难道不比这儿大吗?”
“可这里是你住过的地方,别有一种亲切感呢!而且南诏和西凉的建筑风格不一样,我好喜欢你们家的摆设呀!”
“……”
这丫头怎么这么会拍马屁?
萧砚更无语了,正要开口,却听身后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世子,这位姑娘是……”
萧砚脸色微变,下意识地抓住云滟的手,把小丫头拉到自己身后。
然后才转过身,略显警惕地看着面前温柔含笑的女人。
慕诗音自看出他动作里的防备,无奈道:“世子何必如此,这里是太子府,我怎么敢伤害太子殿下的客人呢?”
也是。
这些年慕诗音温柔恭顺、端庄大方,将偌大的太子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就连皇爷爷也总夸她贤良淑德,确实是个合格的太子妃。
起初也有忠心的丫鬟怕她害他,毕竟他是父王唯一的孩子,却不是慕诗音生的,若是她想更上一层楼,就务必拔掉他这颗眼中钉。
可是没有。
这么多年,她对他一直很好,似乎真的全心全意爱着父王,任何事都把他和父王排在第一位。
就连他,有时候也觉得自己过于小肚鸡肠,不该对她这么防备。
但他也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他就是不喜欢她。
“你有事吗?”他冷淡道。
“倒是没有。”慕诗音摇头,“只是见殿下带了客人回来,怕招待不周,便想问问客人的喜好。”
话音刚落,她便扭头看向云滟,露出一抹温柔至极的笑容,“这么可爱的小姑娘,也不知喜欢吃什么?”
云滟见惯了皇室的勾心斗角,自然不会天真地以为这女人是真的喜欢她,也同样警惕地道:“我不挑食,吃什么都行。”
慕诗音笑得更温柔了,“那你可真是个好孩子,真乖啊。”
她似乎真的十分喜欢云滟,说着便走到云滟面前,甚至忍不住伸出手,拍了拍云滟的头顶。
“啊……”
云滟忽然变了脸色,尖叫一声,猛地推了她一把。
慕诗音也是一声尖叫,然后一个踉跄,猛地向后摔倒在了地上。
云滟震惊地看着她。
萧砚也是本能的一惊。
可两人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厉喝,“云滟!你在干什么?”
几人脸色俱是一变。
云滟看着远处走来的男人,当即恼怒道:“什么干什么,你为什么只凶我不凶她?明明就是她先碰我的,我还不能拒绝吗?”
萧墨栩沉着脸,“拒绝是一码事,用得着把人推到在地?”
“那是她装的!”
云滟板着小脸,“我一个小孩子能有多大力气?她自己见你来了便装腔作势倒在地上,这也能怪我吗?”
虽然父王身边除了母妃就没有别的女人了,可她从小生长在皇宫里,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吗?
怎么可能识不破这种小伎俩!
可男人听了她的解释,脸色非但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反而愈发阴沉下去,“这就是你娘亲教你的诡辩之术吗?”
“你胡说什么?”
云滟真的恼了,“我娘亲是这世上最温柔最善良的人,你说我就罢了,为什么要扯到她?”
萧砚的脸色也变了,想要开口为她解释点什么,“父王……”
可没等他开口,云滟忽然一把拉住他。
她抬起下巴,阴阳怪气地对着男人道:“实话告诉你吧,我的一身本事都是我父亲教的,他一直告诉我——我是他最宝贝的小公主,若是有人让我不高兴,我便把她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说到这里,她挑衅一笑,“所以,我就算推了她又怎么样?”
“你……”
萧墨栩的脸色骤然阴沉到了极点。
如果说刚才只是例行公事地教训她两句,那么在听到姬君洛的瞬间,他的怒火是真真被挑了起来。
虽然他已经回到了南诏,那个女人也不可能再见到姬君洛了,可是这个名字已经深入骨髓地刻在他心里,让他只要一想起来就难受。
慕诗音见他已到发作边缘,这才楚楚可怜地开口,“殿下,算了吧,是我自己没站稳,不关这小姑娘的事。”
话音刚落,两道目光就冷冷落在她脸上。
一个当然是云滟,另一个则是萧砚。
今日之前,他还一直因为自己厌恶她而觉得自己小心眼,可是现在他总算明白了,这女人是真的讨厌!
从前的温婉柔善,全部都是装出来的!
“父王……”他再次忍不住想要说点什么。
“住口!”
萧墨栩却冷冷打断了他,转身走到慕诗音面前,俯身把人从地上扶起来,“本宫送你回房。”
慕诗音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旋即鼻子一酸,“多谢殿下。”
这么多年,他对她始终温柔,却又始终疏离。
可今日,他竟然愿意主动扶她?
她心里又是酸楚又是甜蜜,忙不迭地伸手,可还没来得及碰到男人的掌心,双腿却猝不及防地传来一股剧痛。
“啊——!”
她整个人都软了下去,刚好身后又是荷花池,于是她就这么无法控制地摔进了身后的荷花池里。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现场几人又是一惊。
云滟下意识地回头,就看到母亲似笑非笑地站在荷花池畔,居高临下地看着池中扑腾的女人。
“既然太子妃的身体这么差,连一个小姑娘的力道也受不住,那我就给你治一治,预防下回再发生这种事。”
“云浅!”
慕诗音大怒,寒冬的池水让她嘴唇煞白,可又因为愤怒而涨得脸蛋通红,死死盯着岸上的云浅。
云滟没想到娘亲会突然出现,更没想到,素来温柔的娘亲竟然会用这么暴力的方式保护她!
她心里一阵感动,眼眶发热,“娘亲……”
萧墨栩也蓦然回过神来,眉骨狠狠跳了一下,“云浅!”
“怎么?”
云浅收回视线,眯起眼睛看了他一眼,“太子妃腿上的银针可是我专门研发融于肉体的,只消一日,她非但不会继续疼痛,还能变得身强体壮,绝对不会再随便摔倒——我对她这么大的恩德,太子殿下不谢我就算了,不会还要怪我吧?”
虽然她用词谦恭,眼底却充满冷意,充满讽刺!
萧墨栩的眉骨跳得更厉害了。
慕诗音更是浑身发抖,不知是气得还是冻得。
她的双腿被银针刺中的地方,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让人忍不住嘶吼出声,甚至险些忍不住砍了自己的双腿!
可她丝毫也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咬着牙挤出一句,“浅浅,我知道我从一个普通的大夫变成太子妃,你心里一定不高兴,但这一切都是你自己不要的,当初是你抛弃了殿下啊!”
这看似是放低姿态的好话,实则却是以退为进!
尤其是“抛弃”二字,让云浅的脸色蓦地沉了下去。
就连萧墨栩的眸色也沉了几度,浑身的寒意都冒了出来。
“是我抛弃他,所以——”
云浅居高临下,一字一顿地道:“如今我回来了,你打算退位吗?”
慕诗音瞳孔一缩。
云浅冷笑,“如果不是的话,就不要跟我来这套,尤其不要招惹我的女儿。否则,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说罢,她便冷冷收回视线,转身牵着云滟离去。
原地彻底陷入死寂。
寒风萧瑟,冻得人身心俱冷。
萧墨栩好半晌才敛了下眸,转身走到荷花池边,亲自下水把慕诗音救起来,送回了她的自己的院子。
慕诗音的身子已经湿透了,红着眼坐在那里,本就生得姣好的脸蛋,此刻又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愈发显得可怜。
萧墨栩倒了一杯热茶放到她的手边,俊美的脸温柔又疏离,“你好好休息吧。”
慕诗音鼻子一酸,抬手就想抱他。
可是男人却极快地反应过来,眉头一蹙,避开了她的触碰。
她的眼眶顿时更红了,“殿下本就不喜欢我,如今浅浅回来,您是不是就更加不愿与我圆房了?”
没错,他们成亲这么久,他从未碰过她。
当初云浅走后,她衣不解带地照顾了他几个月,终于让他的身体好起来,于是他许了她一个承诺。
彼时她说,她要太子妃的位子。
他答应了,可是婚后却从未碰过她。
【你要的太子妃之位已经得到了,至于本宫碰你不碰,重要吗?】
重要!
当然重要!
她崩溃了,她想不通,为什么断肠蛊对他不起作用?
于是她去问了义母,义母说,只要他不抵抗断肠蛊对她的爱,也不再记挂其他女人,那么断肠蛊便不会再发作。
所以……他应该也是爱她的?
只是云浅刚走,他一时难以接受,所以才一次次地拒绝她?
于是她一次次地主动献身,歇斯底里,苦苦哀求。
男人似乎也有所动容,终于卸下心防告诉她,只要有朝一日他彻底爱上她,便与她行夫妻之礼,成为真正的夫妻。
她这才松了口气,不再勉强他。
她以为,凭借蛊虫的威力和她不懈的努力,一定很快就能感动他。
可是四年了!
她等了四年多,还是没有等到——他就像一块捂不热的石头,别说圆房了,就连最普通的拥抱他都要躲开!
“你想多了。”
男人皱眉道:“她是西凉太子妃,还和姬君洛生了个孩子,本宫对你的感情,怎么可能因为她而改变?”
慕诗音一愣。
孩子……他说的是刚才那个小姑娘?
原来那是姬君洛的孩子?
慕诗音看着他不加掩饰的厌恶,心里终于好受了些,“是,臣妾明白了,是臣妾多心了。”
萧墨栩嗯了一声,又叮嘱了两句,这才离开。
慕诗音看着他的背影,不自觉地攥紧了手心,脸上的温柔也逐渐化作冰冷。
可下一秒,她又抬起手,展开了手心。
几根头发赫然躺在她的手心里!
这是云滟的头发。
她知道刚才对付云滟的手段十分低劣,所以她当然也不是真的会用这种方式对付云浅母女,只是……她想取几根云滟的头发。
京城有一家鲜为人知的血缘铺子,老板医术奇高,只要用几根头发,就能辨别两个人之间到底有没有血缘关系。
她就是想看看,云滟到底是不是殿下的女儿!
只不过她刚才动手的时候,那丫头十分警惕,所以她一拔头发就被推了一下。正好那个时候殿下出现,她怕他怀疑,这才假装跌倒在地,演了一出苦肉计。
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云浅突然出现了,还当着殿下的面对她用了银针,把她打入荷花池!
那个女人,隔了这么多年,竟还是这么嚣张!
最重要的是,她竟然敢把和姬君洛的女儿带回南诏!
不……不对!
慕诗音忽然脸色一变,若真像殿下说的,云滟是姬君洛的女儿,西凉那边真的会让云浅把云滟带来南诏吗?
堂堂一国公主,却养在别的国家,别的男人身边?
她越想越觉得奇怪,最终还是下了决定——反正头发已经取到了,还是得去那血缘铺子验一验,她才能彻底安心!
思及此,她当即转身换了套干爽的衣裳,匆匆出了门。
………
萧墨栩刚一出去,就看到萧砚站在花园里等着他。
“父王……”
他快步上前,似乎是怕男人拒绝,所以不等他开口便主动道:“您当真看不出来,她是故意的吗?”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