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他竟然就舍不得再推开她了
有那么一瞬间，萧砚都觉得他的父王会弄死这个小姑娘。
他下意识地挡在云滟面前，怯怯地看着转身的男人，“父王……”
萧墨栩没有理他，面无表情，一步步地走到他们面前。
云滟扬起下巴，“虽然你长得很好看，但我母妃是这世上最美丽最聪明的女人，喜欢她也很正常，你不用自卑。”
自卑？
萧墨栩勾了下唇，“我不自卑。”
他没有否认！
那就是承认了，他确实喜欢母妃！
云滟心情有些复杂，身为父王和母妃的孩子，面对其他觊觎母妃的男人，她毫无疑问应该感到愤怒，应该为父王捍卫领土。
可是这个男人太特殊了。
他不是一个后来者，而是一个被母妃抛弃的可怜人。
他和母妃，甚至生下了她的哥哥。
所以她没有权力让他离母妃远点。
云滟一脸纠结地道：“虽然我是父王和母妃的孩子，但我不会影响母妃的任何决定，如果她也喜欢你的话，我不会阻止你们在一起。”
萧墨栩，“……”
他还以为，她要警告他离她母妃远点。
萧墨栩觉得自己应该是很讨厌这个“姬君洛的女儿”的，可是从初次见面到现在，其实他都没有什么强烈的情绪。
甚至偶尔还会冒出一些奇怪的感觉，比如现在，觉得她有些可爱。
但他的语气还是十分冷硬，“就算你阻止，也没用。”
云滟皱了下眉，“你这样嘴硬，是不可能追到我母妃的。”
萧墨栩唇畔扬起薄薄的笑，蓄着不屑的嘲弄，“谁要追她？”
他曾经倾尽一切地付出所有感情，是他傻。
如今，他早已没有感情。
“萧砚。”
他神色淡漠地收回视线，看了萧砚一眼，“今日之事，不要再发生第二次。”
萧砚脸色一变，瞬间就反应过来，父王说的是他帮云滟撒谎的事。
他愧疚地低下头，“是！”
………
翌日一早，马车早早等在了宫门口。
云浅出宫的时候，萧墨栩似乎已经在那里站了许久，而他的身边，还站在那个她日思夜想的孩子。
她看到萧砚的刹那，脸色变了变，下意识地朝他走了过去。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但是自从取了砚儿的血，她就再也没有见过砚儿，也没来得及有任何私下的接触。
此刻一见，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腿。
可是下一秒，她就看到砚儿身后的马车，窗子被风吹开，露出里面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
是滟儿？
云浅眼眸一紧，立刻加快脚步走到男人面前，沉声道：“滟儿怎么会在这里？”
几乎是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萧砚就笑了。
就在刚才，看着她彷徨地朝他走来的身影，他竟然还以为她是来找他的，甚至时隔多年，对他有那么一丝丝的思念。
可是，终究是他痴心妄想了。
她的眼里，只有云滟。
否则又怎会在重逢这么长时间以后，从未毫无目的地来看过他，唯一一次，还是为了偷偷取他的血？
今日，他不过是再一次清晰地认识到这个事实罢了——她早就不是四年前那个爱他的娘亲了。
萧墨栩看着他黯然的侧脸，几不可察地拧了下眉，淡漠的话语却是对着云浅说的，“她的父王母妃都去了边关，她为什么不能去？”
“萧墨栩！”
云浅的声音陡然尖了几分，可又不想当着孩子的面跟他吵架，只得压低声音道：“长途跋涉，你带着一个孩子根本不方便——不管你要做什么，我已经跟你去了边关，放过她好不好？”
放过？
男人咀嚼着这两个字，神色愈发寡淡，“不好。”
话音未落，便转身上了马车。
云浅还想说什么，滟儿却从马车里跳下来，一把抱住她，“母妃别怕，我愿意去，是我自己想去的！”
她眸色一颤，“滟儿……”
云滟双目灼灼，小脸上写满认真，“真的，没有人强迫我，母妃不要不开心。能和母妃一起去救父王，滟儿真的很高兴。”
云浅一把搂住了她，心底动容不已。
其实滟儿也才四岁而已，从小还身体不好，时常生病，可这小丫头却从未怪过任何人，懂事得令人心疼。
“好，母妃知道了。”
她哑声道，“母妃一定会救出你父王的，你也放心吧。”
云滟重重地点了下头。
忽然又像是想到什么，拽了拽她的袖子，“母妃能不能弯下腰？”
云浅一愣，顺势俯身。
云滟立刻踮起脚尖，凑到她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云浅脸色微变，抬眸朝她身后另一辆车门紧闭的马车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才神色复杂地点头，“好。”
云滟便蹭蹭地跑上了萧墨栩那辆马车。
男人见她上来，登时蹙眉，语气不善地道：“你来干什么？”
虽然他偶尔会对她生出几分好感，可是每当看到她和云浅之间其乐融融的画面，怒意和厌恶就会止不住的往上涌。
何况，原本的马车安排是她和砚儿一辆，他和云浅一辆。
可她现在却上了他的车。
莫不是那个女人不想跟他坐，专门拿一个小丫头来搪塞他？
“我当然是来腾地方的！”
云滟扬着下巴，理直气壮地道：“你不能一直霸占我母妃，也要让哥哥见见他啊。你也不想想，哥哥多久没有见母妃了？”
萧墨栩脸色微变。
哥哥？
她喊的是……砚儿？
所以她是为了给砚儿和云浅腾地方，才过来找他的？
可她怎么会知道砚儿和云浅的关系？
萧墨栩拧眉道：“砚儿告诉你的？”
云滟眸色闪了闪，当然不会承认。
毕竟，小哥哥是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谁知道这种事能不能说？
万一不能呢？
小哥哥这么怕他父王，万一挨揍，她岂不是罪过大了？
萧墨栩见她不吭声，也大概猜到了她的心思，没有再多问，嘲弄地道：“你就不怕，他抢走你的母妃？”
“啊？”
云滟一脸诡异地看着他，“什么叫抢走？我和哥哥都是母妃的孩子，母妃可以疼爱我，也可以疼爱哥哥呀。而且爱是分享、是共享，母妃又不会因为爱哥哥而少爱我一点，我有什么好怕的？”
分享，共享？
萧墨栩万万没想到，会从一个四岁的小姑娘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不得不承认，云浅和姬君洛真的把她教得极好。
可惜，她投错了胎。
………
萧砚本来就心情憋闷，等了半天没见云滟进来，顿时更不爽了。
难不成，她还在外面跟娘亲亲热？
这么大的人了，不害臊？
他越想越不舒坦，索性掀开帘子，准备将她叫进来，却不想一下子就撞上了一双忐忑犹豫的目光。
萧砚的动作蓦地顿住了。
云浅也没想到他会突然掀帘子，愣了一下，神经顿时紧绷了。
【母妃，砚哥哥没了娘亲，好可怜。】
【他好像很喜欢您，您可不可以帮我安慰他一下？】
这是刚才滟儿对她说的话。
她本来就很想见砚儿，当然不可能拒绝。
可是，方才她在外面左思右想都不知道见了砚儿该如何开口，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砚儿，所以迟迟没有上车。
却不想，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见着了。
“砚儿……”
她喃喃出声。
萧砚脸色一变，当即放下了帘子，隔绝了她的视线。
云浅呼吸滞了滞，心脏有那么一瞬间的闷痛，但下一秒她便彻底不再犹豫，掀开帘子上了萧砚的马车。
有些事，总要解决。
有些人，总要面对的。
萧砚没想到她会直接进来，先是本能的一阵紧张，然后蓦地沉下脸，“你进来干什么？出去！”
“砚儿，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但是……”
“没有但是！”
萧砚低吼出声，眼眶也瞬间红了，一脸凶狠地瞪着她。
可他的表情越凶，云浅的心就越疼。
不是被他刺痛的——不管砚儿有多恨她，对她做出任何反应，都是理所当然的，她都不会有半点愠恼。
她只是心疼他。
四年前，砚儿也才跟滟儿一般大，也还是一个乖巧懂事的好孩子，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会说好，满心满眼把她当成全部。
可如今，他变成了一个少年老成、阴郁内向的孩子，有着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沉稳和心机。
前几日滟儿“失踪”的事，虽然萧墨栩和滟儿都没有说出真相，可她派人去查过，是东宫有人把滟儿的行踪泄露给了砚儿。
所以后来的事，她也猜了个大概——大概跟砚儿脱不了干系。
可她一开始怀疑萧墨栩，是因为他“撒谎”，说砚儿要见她。
如果他并没有撒谎，如果砚儿是真的这么说了，那撒谎就是砚儿！
是砚儿设了一整个局，把他们所有人都骗了！
如此深厚的城府，竟然在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身上出现了，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可是，她心惊的同时，最大的感受不是抵触，而是愧疚。
是她让砚儿变成这样的。
“对不起。”
她颤抖着上前，俯下身紧紧拥住了他，巨大的愧疚将她淹没，嗓音也跟着哽咽了，“都是娘亲的错，是娘亲对不起你。”
萧砚感受着身上温暖的怀抱，浑身僵硬，泪水瞬间隐瞒了眼眶。
时隔四年，他以为自己早已忘了这个怀抱的滋味，可是……她仅仅一句话，他竟然就舍不得再推开她了。
为什么？
他明明那么恨她，为什么会这样？
“你走开。”他死死攥着手心，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倔强地梗着脖子道，“我不想看到你，别碰我。”
“对不起砚儿……”
“我叫你走开！”
他再一次低吼出声。
云浅怕他的情绪太过激动，不敢再抱，强忍着不舍把他放开，满眼酸楚地望着他，“好，我走开，你别恼。”
她理了理他的头发，怕他抵触，又极快地收回手，“我这就走。”
说罢，依依不舍地转身下了车。
萧砚看着她掀开车帘，走出马车，而后又放下车帘彻底淡去他视线的动作，瞳孔不断地紧缩，骤然使劲攥紧了自己的衣角。
她竟然……真的走了。
嘴上说着对不起，却又走得如此毫不犹豫！
他只是赶了她一句而已，如果她真的愧疚，真的觉得当初都是她的错，不应该好好地跟他解释，告诉他为什么要抛弃他吗？
可是，她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这个骗子。
他恨她！
蓄满眼眶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萧砚崩溃地哭了出来，可又怕人听到，只能抱着膝盖不停地呜咽。
似怨愤，似委屈。
“砚儿……”
车帘再一次被人掀起，熟悉的声音也再度响起。
萧砚浑身一僵。
一抬头，就看到刚才已经离开的女人重新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惊慌失措地看着他，“我已经走了，你怎么还哭？”
说着又重新上车，拿了块帕子小心翼翼地给他擦去眼泪，“对不起，娘亲不该抱你，不该来见你，不该惹你哭……你别哭了好不好？”
不是！
没有不该抱，没有不该见！
她该，她当然该见！
他刚才只是嘴硬，只是还在为当年的事生气，所以才说狠话赶她走的，她这么聪明的人，怎么能连这样的倔强嘴硬也听不懂？
她怎么能……真的顺着他的话走了？
萧砚一边抽泣，一边狠狠瞪着她，“你若走了，就再也别回来了。我再也不想看到你，永远都不会再见你了！”
他说的话更狠了，狠得云浅的心一抽一抽的疼。
可是，她忽然又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什么叫【若走了】？
那她若是不走呢？
“若我不走，是不是就可以回来，可以一直见你了？”
她激动道：“砚儿，娘亲明日还来看你，往后天天来看你，你不要哭，也不要觉得娘亲烦好不好？”
天天？
她当真……会天天来看他吗？
哪怕救回了她的丈夫，哪怕所有的一切尘埃落定，她也还会记得这个承诺，继续陪在他身边吗？
萧砚想问，但又没敢问，他怕得到的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
但是这个承诺，他已经记住了。
他也当真了。
所以她必须要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