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四章 杀不死

我冷笑一声:

“还是出来说话吧,你这么躲躲藏藏,有点丢你万鬼之王的身份了。”

我这边话音刚落,就见茶房的东南角处,一团如烟似雾的东西慢慢飘荡出来。

那团东西刚开始还有点散,像是被风吹着一般左右摇晃。但是很快,它就聚拢成一个人的形状。

慢慢的,那个人形的东西就有了四肢和身躯。然后是头,脸,和五官。

终于,那个东西聚成了人形,而且是一个女子。

不过,这个女子我不认识。

我回头看胡为民,他也茫然摇头。

羽洛公主和雪溶云更不用说了,她们都是才借了别人的身子来到阳间,更不可能认识眼前的女子。

我知道这个女子是怖婴,但是我想知道这个女子她本来的身份。

“你是谁?”

怖婴,也就是那个女子捂着嘴巧笑嫣然:

“口口声声说来找我,如今见面却不认识,看来你并没有把我放在心上。”

“怖婴,你不可能凭空幻化人形,这个女子必定是你害死的,你只是用了她的身子吧?”

我瞎猜了一把,我估计怖婴也是和羽洛公主和雪溶云一样,都是借了别人的身子,才让自己能具形出来。

可是我猜错了。

怖婴仍然以手掩嘴,轻笑连连:

“乱说,我怖婴苦炼多年,吃了那么多的鬼,遭受了那么多的磨难,不就是为了有一个自己的身子吗?我可没有去害活人,还占用人家的身子。不像有些人呐,啧啧……”

我的脸上毫无波澜,但是心里却吃了一惊。

怖婴能说出这种话,看来它已经知道羽洛公主和雪溶云的来路了。

羽洛公主被蒋莽困在地下豢鬼局,怖婴也藏身在那个地方,所以怖婴知道羽洛公主,我不觉得稀奇。

可问题是,雪溶云才从地下河出来,怖婴是怎么知道她的?

这时,胡为民上下打量着怖婴开口了:

“我记得上次在蒋莽的地下豢鬼局,你的原身可不是这样的。那个叫什么来着?对了,李织锦,你不是和她一个模样吗?那个可比你现在的样子好看多了。”

确实,李织锦虽然是劳苦过度死在了织布机上,可她仍然是个容颜俏丽的女子。

可是现在站在我们面前的这位……

脑袋奇大,没有脖子,四四方方的肩膀像一堵墙。头发干结成毡,一双肿到发亮的鱼泡眼,还是不对称的一大一小。

这女子脸皮粗糙,上面全是苍蝇屎一样的黑斑。鼻头血红,是俗称的那种“酒糟鼻”。

除了被它一直捂着的嘴看不见外,这样的样貌,加上它五短的身材……我就是生生世世打光棍,也不会看她一眼。

胡为民说怖婴幻化的人形太难看,怖婴也不生气,而是一手捂嘴,一手叉腰,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怖婴边笑边低头,等它再抬头的时候,竟然像京剧变脸一样,又换了一张女子的脸。

怖婴还是捂着嘴:

“这个呢?看上去会不会好点?”

胡为民虽然吃惊怖婴能这么快速地变化自己,但还是对着它现在的样子挑毛病:

“女子要美,眼睛必须有神。你看看你现在的眼睛,像是正在受什么极刑一样。里面除了害怕和痛苦,别的什么都没有。”

怖婴想了想,又低头下去,然后又抬头:

“这个?”

胡为民装模作样地打量着:

“不行,连个黑眼珠都没有,看上去像是死人一样。”

怖婴也不掩饰:

“确实是死人,我再化一千个一万个人脸出来,都是死人的。因为我吃的那些鬼,他们都是死人啊。”

怖婴表现出无奈和委屈的模样,好像胡为民正在让它做一件特别为难它的事。

胡为民还想说话,我制止了他。

“怖婴,我不管你是什么模样。我今天来找你只有两件事,第一,把伯公给我恢复过来。第二,我要杀了你,替我爹娘和白云观的所有弟子们报仇。”

怖婴先是捂着嘴笑了一下,然后又立马打住:

“给白云观的弟子报仇?你什么意思?白云观的弟子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想起那些弟子坐满了院子死去的惨样,心里的火已经烧起来了:

“你把白云观里所有弟子们的阳气都吸了,害的他们当场毙命,你敢说你不知道?”

怖婴捂着嘴,做出吃惊

的模样:

“我只吃鬼,不吃人。当初你爹咬我一块鬼骨,我也只是抽了他的筋,碎了他的骨,都没有说吸他的阳气,你可不要血口喷人啊。”

我愣住了。

怖婴,万鬼之王。我爹的驱鬼册书上记载它,也只说它能食万鬼,没有说它会吸活人阳气。

可是,白云观的弟子们死了,这是我亲眼所见,如果不是怖婴还能有谁?

等等,还记得雪溶云在白云观,她用弟子们头顶的鬼气寻迹怖婴,这才让我们找到它。如果那些弟子们不是怖婴杀的,那它的鬼气怎么会在那些弟子们的身体里?

“怖婴,你可以不承认。不过我今天找你,可不是为了听你说什么真话假话的。就算没有那些弟子们的死,我还是要杀你,因为我要给我爹娘报仇。”

从我们进茶房的门到现在,虽然怖婴已经换了好几张脸,但它的表情一直是笑着。

直到我说出要给爹娘报仇的话,怖婴的脸色才沉了下来。

“当初在蒋怜儿那里,要不是你突然出现,我就已经借了她的凤命炼成人身了。可你坏我好事不说,还将我打成重伤。真没想到,你今天竟然还想要我的命?”

我看着怖婴,恨不得把自己的目光当绳子,扑上去勒死它。

“你口口声声说自己不吃活人,难道蒋怜儿不是人?不是活的人?你没有把她害死,我爹却因为此事送了性命,我当然要得你的性命。”

怖婴捂着嘴摇了摇头:

“哎,我只是借那蒋怜儿的凤命,不是让她去死。蒋怜儿没了凤命,时运就会不济,人也会痴傻呆愣一点。到时候她不得皇上宠爱,就再也坐不成大禹国的贵妃娘娘了。”

我和怖婴在这里说话,身后的羽洛公主却没了耐心去听,冲着我就嚷嚷开了:

“小子,你到底是来杀这恶鬼的,还是和它叙往事的?你要是没什么事找它,就让我和它说了几句话吧。”

怖婴学着胡为民刚才的样子,把羽洛公主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后,突然又笑了:

“这小娘子声音好听,可是为何要借了大将军的身子来用?难道你也和我一样,相貌丑陋到不敢见人?”

羽洛公主只是一缕五色魂,虽然她确实是个绝色美女,可惜她没有自己的身子,不能展露出自己的容貌。

羽洛公主被怖婴说自己丑陋,借着蒋莽那张刀削斧刻的硬脸就娇斥起来:

“放肆,竟然敢在本公主面前这样说话,看来本公主今天要好好教训你一番才行。”

羽洛公主人不大,胆子倒是很大。嘴里说着要教训怖婴的话,手里就举着金簪朝怖婴扑过去。

我也连忙扑过去。

怖婴是我的杀父仇人,它应该死在我手里才对。

羽洛公主和怖婴只是言语有点不合,要是怖婴被羽洛公主杀了,就算怖婴不觉得冤屈,我也能被气死。

怖婴见我和羽洛公主一前一后朝它扑过去,竟然一点要躲的意思都没有,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站着,捂着嘴笑着。

我多少还心存疑虑地愣了一下,但是羽洛公主才不管怖婴什么态度,还是拿金簪扎进了怖婴的身体里。

那金簪从怖婴的胸口直直刺进,羽洛公主手握簪头用力往下一划,怖婴的身体就背豁成了两半。

就在大家都以为怖婴会惨叫的时候,却听见羽洛公主惊叫了一声:

“你竟然借我的手自己寻死,你到底要干什么?”

雪溶云在羽洛公主冲向怖婴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在她身后守着了。所以羽洛公主发出疑问时,已经把一切都看清的雪溶云先给她解释起来:

“这恶鬼不是死,它只是不要了刚才那个身子。”

不要刚才的身子?难道它还有别的身子?

我没抢到先对怖婴下手的机会,又听雪溶云说了这么一番话,便盯着已经豁成两半的怖婴看。

那个大脑袋直接坐在肩膀上的女子虽然倒地,但还是一只手捂嘴。但是在她已经分开成两半的身子里,既没有血流出来,也不见五脏六腑。而是一股飘飘忽忽的,如烟似雾的东西飘了出来。

那东西飘到我们头顶,引的我们都抬头看它。然后又从我们头顶慢慢落下,最后在那张黄花梨的桌子旁站定。

紧接着,一个同样不怎么好看的女子就具形出来了。

那女子没有第一个女子丑,但也实在说不上好看,只是一对弯弯秀眉看上去比较引人注目。

怖婴幻化出这个女子的样貌后,还是一只手捂嘴

怖婴看着羽洛公主,又看了看她手里的那根金簪:

“倒是小看你了,没想到你这金簪如此厉害,刚才差点就伤到我的真气。”

羽洛公主看着自己手里的金簪,轻哼一声:

“真是瞎了你的狗眼,这是取我后脑上的枕骨炼成的金骨针,哪里是什么金簪?”

怖婴似乎是怕了羽洛公主的金骨针,眼睛看着那东西,身子却往后挪开了去:

“我是看不到小娘子的真容,这才乱说了一句貌丑,你倒不至于和我拼命吧?”

羽洛公主握着金骨针朝怖婴靠近一步:

“先不说这些,我刚才明明只是刺你一下,你为什么要借我的手将自己的身子破开?”

怖婴捂着嘴笑了笑,然后就去看胡为民:

“这位公子,看看我换的这副模样如何?”

胡为民没想到怖婴又让他鉴赏自己,他刚要开口说话,又稍一停顿,然后指着羽洛公主说道:

“你先回了她的话,我再说你不迟。”

怖婴一个鬼,哪敌的过四个人给它动脑子?它不想回羽洛公主的话,但是又想知道自己是否貌美,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

“我可以变幻出千万个身子,但是每个身子出来后,如果不是别人将她伤死,我自己是换不到下一个的。我生前也是女子,女子都爱美,我也想让自己美。”

胡为民见怖婴口口声声说美,便又提起李织锦:

“用你原来的样貌啊,就是那个叫李织锦的那个,她也是个好看的女子。”

怖婴摇头:

“我只是李织锦的一点怨念,不是她本人。我如今炼成这万鬼之王的身子,就只能在这成千上万个身子里选一个来用,不可能再用回李织锦的身子。”

羽洛公主明白过来:

“所以你见我们这么多人围你,而你还不逃,就是想借我们的手给你换个满意的身子?”

怖婴还是一直捂嘴,但是却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来:

“小娘子也是女人,应该能理解我这点心思,还请小娘子成全了我吧。”

雪溶云站在羽洛公主身后,她一手护在羽洛公主的肩膀上,一手轻握着羽洛公主的胳膊,然后看着怖婴说:

“你说她杀你是帮你,可她刚靠近你,你却又躲开了去,你到底想使什么奸计?”

怖婴看着雪溶云:

“你这声音如此好听,想必也是位美娇娘吧?你别误会,我躲,只是为了说刚才那几句话。你们若是肯动手杀我,帮我换一副好看的身子出来,”

怖婴说着朝羽洛公主靠近过去:

“我谢你们还来不及。”

怖婴靠了过来,羽洛公主哪能怕它:

“我管你好不好看,我先杀了你再说。”

羽洛公主说着就拿金骨针去刺怖婴,我看着怖婴藏在眼底的得意,伸手拦住了羽洛公主:

“它杀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