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窃听风云

西山先生觉得宰相的新政会让大乾衰弱，执行得越久就越糟糕，因为所有指向都是花钱。没钱的话，大多数东西都是镜花水月。　　只是现在支持西山先生观点的人不多。　　新政颁布后，首先就有人过来度量田地。　　古代世家隐藏田亩那是拿手好戏。　　以大乾举例，田亩赋税制度其实是包税制的，也就是说皇帝只要知道一个大概的数字，各州府、各郡县的主事人，把粮食交上去就行了。如有多出，就是包税人的。　　实际上用的土地面积是大乾初期的，这么多年养护土地，熟田、生田的数字早就不是那样了，但皇帝不清楚详情，下边的人说什么，他就当是什么。　　要想查清田亩，就必须派下足够精明，不容易糊弄的人来调查。　　这人的防护级别不能低，不然很可能刚出京城就挂了。而且他还得忠心耿耿，不易被收买。　　当今皇帝能在全国范围内派人查田，手段是很高明的，新政确实给他带来了不少铁杆。　　不仅是州府郡县，往下的乡镇、村子，都是包税制。所以拍下来的人能做到哪一步，除了实力，还要看机缘。　　所以哪怕量好了土地，皇帝还要和世家再斗法。　　桂林郡没什么耕地，就算有隐匿田产的事，也不会很严重。皇帝稍微给一点别的好处，大小家族这方面肯定愿意合作。　　但新政第二条“市易法”，明显要分市舶司的职能，这一条在桂林郡估计就不好进行了。　　大乾的奉使就是明朝的八府巡按、清朝的钦差大臣。　　唐泽在珠城看到了主持市易法的奉使，那是一个个子不高，很是肥胖，小眼睛带着一丝精明，总是在微笑的中年人。　　之后唐泽得知他叫钱大海。　　钱大海身边一直跟着一名冷酷的负剑男子，一身气血充盈，比唐泽还要强数分，一看就是保镖之类的。　　唐泽去打听了一下，他们是顺顺利利过来的，路上连劫道的都没遇到。　　新政才刚开始实施，枪肯定打出头鸟，四大家族联手也干不过皇室，而皇室如果有大义名分在，就可以指挥别的世家。　　四大家族把桂林郡许多东西当私产，但他们也会保护自己的私产，比如粮食方面不会搜刮太厉害。民众很闲，又能吃饱，各种强者就可以脱颖而出。　　奉使是怎么想的就不知道了。古代世家的人品强于流官，世家还需要为子孙着想，流官很多是捞一笔就跑。　　唐泽有心想知道东西的交接情况，就开始偷听。　　以他的超级听力，只要不超过五百米，钱大海说什么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除非这时候的人有反窃听意识，嘴上说一套，纸上又写一套，不然没办法避开他的窃听。　　表面上唐泽是在品尝美食，他喜好美食，桂林郡人尽皆知。葱油饼、肉包子、烧麦、烧烤、糖葫芦，蔬菜有醋芹、炒白菜，外带一壶解暑酸梅汁。　　实际上唐泽是在搞窃听，数百米外的对话被他从众多声音中甄别了出来。　　“蔡俊先生，小弟也是奉了皇命，实在是身不由己。”　　“钱兄哪里的话？我们谁不是在为官家干活？我是能理解你的。况且粮食和药材乃是国之命脉，掌握在官家手中才是正理。就算没有新政，我迟早也是要交出来的。”　　听这意思，钱大海一来就向蔡俊要钱粮和药材。　　钱肯定是要给的，但皇家采购价格会特别的低，这一点毋庸置疑。而蔡俊嘴上答应得爽快，真想拿到手不会那么简单。　　“另外居养院、安济坊、漏泽园等等，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建立县学、州学、太学学制，又或是设立医学院、算学院、书学院、画学院等等，都是利在当代，功在千秋的事情，我蔡氏必然鼎力支持！　　不仅蔡氏，桂林郡上下都很支持！我们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一定把事情办得稳稳妥妥的！”　　一般人估计听着迷糊，疑惑蔡俊怎么答应交东西这么爽快？　　但要认真思考，蔡家手里的钱粮和药材，哪那么容易到手？　　然而建一堆东西就不一样了，皇帝出一半的钱，世家出一半的钱，包工头肯定是世家的人，钱最后落谁口袋可想而知。　　皇帝就算从一堆事情上找到钱粮，一通大建后，最后还是要落入各地世家手里。　　很多人只看到皇帝和宰相想做一堆事，看着都是利国利民的，但这时代的有识之士已经看到了财政的失败，而唐泽甚至能看到金融的失败。　　‘等等，宰相也是世家！’唐泽忽然就想通了宰相的动机。　　但是皇帝的动机……　　‘估计是想有所作为吧，要么就是不会算账。’　　‘一般人志大才疏，赔掉的最多是自己的家业。皇帝要是志大才疏，整个天下都要跟着倒霉。’　　‘偏偏有的皇帝还说自己败掉的是自己的家业，和天下人何干……’　　想到这里，唐泽吃掉了最后一口葱油饼，啪嗒一声，放了一枚银锭在桌子上，起身离去。　　演武场找到了蔡洪，说有事相商。　　书房中。　　“洪叔，那钱大海是想要粮食和药材吧？”　　“是的。”　　“真的给他？”　　“至少要慢慢给，慢慢看这新政是善是恶。毕竟是皇帝要大建书院和养老院，不给就是和皇帝，和天下人作对。”　　“那药材呢？”　　“新政不是说了吗？低价的时候收，高价的时候便宜点卖，少赚一点，以防药商提价宰人。”　　“钱大海很可能就是提价宰人的人。”　　“你又不认识他，为什么会这么说？”　　“因为他有这个能力，而我未曾看到能限制他的人。”　　几大家族外带一堆次一级的家族控制药材市场的时候，经常会有竞争，那就可能让利给医馆和病人。　　如果话语权被皇帝一家掌控，皇帝一抬价，其余人只会跟进，没人会主动降价。　　当然，皇帝都是好人，坏的都是奸臣，但历史上那么多奸臣被杀，也没见谁把钱偿还给老百姓的。　　蔡洪笑了笑：“家里搞到了一些鲣鱼，晚上你过来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