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菜头

从琉夏村搞了几罐海胆酱，部分留着自己吃，部分送到了蔡进府上，唐泽之后很长时间都没回去。

　　每天钓鱼、找野蜂蜜，偶尔做做土木活儿，在鹰啼涧荒野盖屋，小日子过得还是挺舒坦的。　　无聊的时候确实无聊，唐泽把市面上能看到的绘本都买了，接着有字的书也买了，最近干脆研究起了历史，因为字够多。　　蔡进和李顺都怀疑他想去考功名了。　　疍民是不可能科考的，但只要交钱够多，可以改户口。　　不过唐泽对科考不感兴趣，他只是有时候会无聊，就想看点小说，史书当故事汇看。　　这一天，又到蔡进家练功，碰巧蔡进有事出门，蔡母说一会儿李顺也来，让他吃点糕点等李顺。　　和李顺练了一会儿霸王枪的对打套路，什么霸王举鼎、横扫千军、破釜沉舟……　　这种正常对打很难用出来的招式，套路对练的时候就能顺利施展了，玩得很嗨，和打篮球差不多快乐。　　练到累了，唐泽和李顺到一旁休息，老妈子送来水果。　　聊天的时候李顺问唐泽，之前给他师父搞了几罐海胆酱，是不是想给交不起税的老乡一些活路。　　唐泽说是。　　李顺竖起大拇指：“兄弟仗义。”　　接着李顺又疑惑了：“兄弟你最近都没有回琉夏了吧？也没见你去一平市或三平市，是在忙什么吗？”　　“没什么忙的是，就是懒得动。外带之前不是帮了老乡吗？所以不太想见他们。”　　李顺拿着苹果在啃，闻言怔住。　　“不是，兄弟你刚为老乡做了点好事，可能把一些人从苦难中救出来，别人正感恩戴德。你多回回家，不为一点果蔬谢礼，也能被夸，何乐而不为呢？”　　“我帮了别人，于情于理别人都会提些果蔬米面给我，不然别人会被人说。但我并不缺一些果蔬米面，很可能别人正缺，想想我暂时还是不露面的好。”　　李顺有点搞不懂唐泽的想法。　　唐泽又道：“我仗义了这一次，指不定就传出了我仗义疏财的美名，到时候有人求上门来，我是帮还是不帮呢？”　　“帮的话，怎的？”　　“那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来找我，到时候我就自顾不暇了。过往多少仗义疏财的好汉，背地里干打家劫舍的勾当，你想想为什么。”　　“那如果不帮的话，怎的？”　　“之前吹嘘我多厉害，之后骂我就会多厉害，到时候流言传开，我就是个沽名钓誉的人了。”　　李顺啃着西瓜，双目中透露出一股清澈的愚蠢。　　“照你这么说，帮人是不对了？”　　“那不至于，只是真心想帮人的话，就别宣传太多，也别牵扯太多，最好暂时就别出现了。”　　“不懂。”　　“不懂就吃你的苹果吧。”　　等到吃完了苹果，李顺说他在四方镇买了套房子，入住新家前想请几个好兄弟好好搓一顿。　　“怎么突然买房呢？”　　“之前没有稳定的差事，有时候住师父家，有时候随便到哪个朋友家住，或是住客栈，那都没什么。但最近谋了个差事，那就得在镇子上搞个宅子了。”　　“什么差事？”　　“四方镇的菜头。”　　“菜头又是什么？”　　李顺给唐泽一通解释，大概就是四方镇和附近集市的市场负责人。　　会场布置之类的事是不用他做的，他主要是定下名额，四方镇运进哪种蔬菜多少斤，这个名额要分给谁之类的。　　别小看这个工作，换而言之附近的各种果蔬、肉类的价格，这一阵子就是李顺说的算了。　　李顺说：“四方镇一天能卖多少白菜，这白菜又给几个管事的人分，每个管事的背后是谁，这些都是要计算的。当然，我不善此道，但会有人帮我的。”　　“你会让白菜卖得便宜吗？”　　“当然不会，便宜的话那就没有赚头。我得按规矩来，最多我偷偷让出一点。”　　唐泽懂了，这就菜霸！　　人们买菜的钱大概要分成五份，一份给大乾朝廷，一份给世家老爷，一份给诸吏员，一份给卖菜和运菜的，最后一份才是种菜的。　　这五份的数额是差不多的，但每一份分钱的人数差距就大了。　　难怪人们总想谋个出身，坐在那里就有钱从天而降，不做坏事就算好人。　　李顺说，菜头的存在能保证每一人都能赚到钱，不会被外来的农户和商人冲击，农户也不会一窝蜂种东西，然后谷贱伤农，导致一起扑街。　　唐泽琢磨着这有些像小日子的农协，看着似乎是保护了农户，实际上吃农户的就是农协。　　李顺又说：“而且做菜头也是有很大的风险的。”　　“什么风险？”　　“农户的农田被野兽霍霍了，那还不是得我来出头？”　　“不是找猎人吗？”　　“猎人怎么会听一个普通农夫的话呢？”　　“也是。”　　“况且……”　　“况且？”　　“你忘记我师父说的故事，他做菜头的时候和成了精的熊婆子交手的事了？”　　唐泽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身处的是玄幻世界。　　数日后，李顺乔迁，请了一堆人到酒楼吃饭，唐泽认识里边的一小半。　　李顺如今18岁，就已经是神力境武者，以他的资质，还是有可能突破神通境的，那就能成为蔡家的家将，所以蔡家舍得培养他。　　宅子唐泽去看了，很大，配得上他如今的身份。　　所有人都祝贺李顺，年纪轻轻就成为了一个镇子的菜头，拥有了不错的大房子，估计过不久就会有门当户对的媳妇，接下来家里添丁进口，成为大多数人羡慕的幸福的人。　　不过唐泽这人想法和当下大多数人不太一样。　　他觉得李顺努力修行，天赋不错，获得了超越一般人的实力。　　因为这份实力，他去谋取了匹配的工作，然后又搞了匹配的房子，接着又要找匹配的媳妇……　　每一个步骤都相当的吃力，就因为一直在找“匹配”或者“更好”。　　每一步都如此吃力，又能坚持多少步呢？谁敢保证没点意外呢？　　顺天者逸，逆天者劳。数之所在，理不得而夺之；命之所在，人不得而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