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贱骨头

提起他那位“疯子”老爸皮定君,其实是位文盲级别的拾荒者,满脸络腮胡,在林小北的印象里,父亲的衣服总是沾满泥土。

两年前,在一个狂风暴雨的夜晚,皮定君家的小屋中,只有一盏小油灯还倔强的亮着。

那时,皮定君因为突然生病,整个人软趴趴的躺在床上,家里的情况变得更加艰难了。

外面的天气很恶劣,皮定君的妻子林爱钱在昏暗的厨房里忙着,她用家里仅剩下的几个铜板买了点米,煮一碗粥,希望能让丈夫暖暖身子。

突然,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打破了宁静。是赌场放高利贷的黄善彪带着一帮人来了,他一脚踢开门,动作夸张得像天蓬元帅。这家伙环视四周,嘴角露出一丝坏笑,对着躺在病床上的皮定君道:

“喂,皮兄弟,你怎么了?生病成这样,你还能照顾好自己和家人吗?看你这样子,恐怕连自己都养不活了吧!”

皮定君心里很苦楚,小声求情:“黄哥,我现在生病了,能不能再等等,等我好一点了,我会第一时间还你的赌债,我绝不食言。”

“等你好了?你要好不了呢?动手。”黄善彪啪的打了个响指,看着手下打开了皮定君家的储粮柜,把那点可怜的粮食瞬间就被一扫而空后。低头对皮定君说“听着,我把你家的东西全部拿走,算是利息。”

皮定君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粮食”被拿走,心里难受极了!苦苦哀求。

“黄爷,求求你,留点吃的吧,孩子都快饿坏了。”

“可以啊,只要你能剁掉自己的一只手,呵呵,我可以宽限你十天,不但不要你的债,连这沙瓜都一并松给你。”

黄善彪突然笑起来。“窝囊废,不会是连这都不敢吧。”

皮定君看着黄善彪,心中燃起了一股怒火,但这团火因为身体的虚弱而显得那么无力。深呼吸了几次后,他努力挤出一丝苦笑。

“黄爷,你这玩笑开得也太大了吧。如果我砍断自己的手,我还怎么养家糊口呀?”

“你能不能养家干我屁事,我只知道你今天必须还钱。”黄善彪完全不为所动,他色咪咪的说:“要么把你老婆给我。”

“黄爷,做人留一线,我会报答你的。”

黄善彪听完,只是哈哈大笑,显然没把皮定君放在眼里:“报答,不用,来人,把他老婆给我抓走。”

看到林爱钱被这些地痞上下其手,皮定君用尽全力气挣扎着站起来,尽管他的腿还在颤抖。他还是扑到柴堆边,找到那把老旧的砍刀。像疯了一般,不顾一切地冲向黄善彪,决心与他同归于尽。“要死,咱们一起死。”

“有活好说,放,放下刀。”黄善彪看到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突然和蔼了起来,

“放了,我老婆。”皮定君大叫道

“放,放。”黄善彪很配合,乖的像宝宝。

“爱钱,你还好吗?”皮定君看向了林爱钱,想知道有没受伤,

话音刚落,黄善彪乘机挣脱了皮定君的束缚,身后的一群手下也随即把他围在身后。

“杀,給我杀了他。”随着黄善仁一声咆哮,局势瞬间紧张起来。

皮定君抄起砍刀,尽管他清楚自己处于劣势,但为了家人,他必须拼尽全力。

双方的搏杀,在狭小的空间内展开,皮定君凭借着对环境的熟悉,勉强抵挡着黄善彪他们的攻击。但很快,由于身体状况不佳,加上对方人数众多,他开始节节败退。

“你想杀死我?你先看看你老婆怎么办?”黄善彪冷笑道。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空气。皮回头一看,只见林爱钱被黄善抓着头发往墙上撞。

“不,不要。”

皮定君大声呼喊着冲上前,企图阻止黄善彪对妻子的伤害,但为时已晚。

皮定君的心被撕裂,他咆哮着想要再度冲向黄善彪。却被黄善彪手下们打倒在地,遭到一顿拳打脚。

“欠债不还,你还敢反抗,真是罪有应得啊!”黄善彪大声吼叫,正气凛然。

看着受伤的妻子,蜷缩着身子被群殴,皮定君双眼充血,死死地盯着黄善彪道:“是不是只要我砍了我的手,你就会放过她?”

“刚才是这样,但现在你把我把我惹毛了,得再断一腿。”黄善彪声音冰冷,好像在说一件很正常的事。

“好,我皮定君即便是死,也不会让你伤害我的家人。”皮定君深深吸了一口气,踉跄着抓起砍刀。那一刻,全场一片寂静。他将刀刃抵在手腕上,大叫一声,猛地一挥。鲜血瞬间喷射而出。

黄善彪看着皮定君那鲜血淋漓的手腕和腿,眼中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惊骇,随即被更深的恶意替代。

他向前迈了几步,嘴角勾起一个冷酷的弧度,仿佛在享受这一刻带来的变态愉悦。

“皮定君啊,你以为我真的在乎你那点债务吗?”黄善彪的声音低沉而阴森,每一个字都像冰锥般刺入人心,“其实,你从一开始就步入了

我的圈套。记得那次赌博吗?我告诉你,那局牌根本没有赢家,因为我做了手脚。”

他稍作停顿,目光扫视四周,继续说道:“我使用的是定制的骰子和牌,每一局的结果我都提前算好。你所谓的‘运气’,只不过是我在背后操控的结果罢了。

你失去的钱财,实际上是落入我设计的陷阱,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刻,看你亲手将自己推向绝望的深渊。我可没砍你的手脚,你的手脚是你自己砍断的。”

黄善彪的声音越来越高涨,他似乎沉醉于这种操控他人命运的欢乐之中。“而现在,你看看自己,不但输光了家当,还为了区区几两银子,竟然自残。皮定君,你太让我失望了,我还以为你可以支撑得更久一些,至少,让我多享受一会儿这份刺激。”

皮定君的眼神从愤怒转变为深深的悲哀。他终于明白,为何自己无论多么努力都无法逆转颓势。黄善彪的话犹如致命一击,粉碎了他的心理防线。

“黄善彪,……”皮定君试图开口,但言语被痛苦和愤怒卡在喉咙中。他凝视着黄善彪那得意忘形的面容,一张口,血咳了出来。

“这粒沙瓜给你”

就在这个时候,邻居们被吵闹声吸引,纷纷赶来看个究竟。黄善彪见状,知道在这逗留无益,于是他随手扔下那颗破西瓜,转身就消失在夜色中。

小孩子们被吓得哇哇大哭,村民们都聚拢过来,场面一度混乱。幸好,一位路过的蒙古族兽医及时介入,用他二把手的医术救治了重伤的皮定君。满脸是血打林爱钱紧紧抱着自己的丈夫,晕死了过去。

林小北回到家中,看到父亲的惨状愣住了,忍不住号啕大哭,一头扎进爸爸的怀中。皮定君用他唯一完好的手轻抚着儿子的头,声音虚弱而坚定:“小北,别怕,无论发生什么,爸爸都会守护着你的。”

那一晚,皮定君成为了村民们口中的“勇士”,林小北捧着父亲递来的沙瓜,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假如父亲就此离去,“勇士”对于他来说还有什么意义呀?

他凝视着父亲,心中五味杂陈。没有实力是多么的悲哀!外界的一切支持终究只是辅助,若没有了生命作为依托,所有的思考不是都成了空中楼阁。

然而,时光流转,喝着假酒麻醉自己的皮定君最终没能战胜疾病,因感染破伤风不幸辞世。“勇士”二字在人们的口中变成了“疯子”,留给林小北的,只剩下丢向他的石头和一个称呼—“贱骨头”。

收回对父亲的回忆,此刻,他只想逃离这些无休止的纷争,但命运似乎并未打算放过他。

“小骨头,我听我夏姨父说,你在学校里看到别的同学吃米糕,你却在旁边流口水,你可真会给我们废土村丢脸啊!”

这声音中带着戏谑,一听便知来自村长的儿子,绰号“甩锅侠”的陈道安。他总是衣冠楚楚,背着手走路,还时不时时鼻孔朝天,眼神中流露出高高在上的傲慢,仿佛在他眼里村里的其他孩子都是垃圾。

……

“小骨头,你看看你鞋上是什么?”

跟随陈道安身后的黄毛少年突然开了口,他名叫洪武,他是个街头混混,脸上总挂着狡黠的微笑,即使衣衫褴褛,也要表现出不可一世的姿态。

“他是想带着黄金到学校,分给同学。”

陈道安的语气中带着怜悯,仿佛他自己是救世主。“小骨头,你还是回来吧,给我们家当个长工,省得你整天在外面分钱,死了都地方埋。”

听到陈道安的讽刺,周围的小孩们都哄堂大笑。

“你知道个鸟,这是我们废土村的有机生活。”林小北没有一点不好意思,他瞥了眼写着二月十八的村口公告栏,转身就走。

在废土村,林小北只不过是个任人欺凌的对象,他的生活就是捡破烂度日,过着近乎乞丐般的日子。

这个位于地图之外的小村庄,四季分明,春夏耕耘,秋季丰收,冬季修补农具,岁末除夕,各家各户燃烧竹子驱邪迎祥。然而,这里既没有丰盈的粮食,也没有废品,村民们面黄肌瘦,他们把损坏的东西都保存在地窖中,以备急需之时。

夜晚,这里时常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声,村民们夜间不敢出门,只能用被子蒙住头躲避恐惧。

然而为了生存,也为了学费,林小北不得不冒着生命危险,避开那些精神错乱、挥舞菜刀的疯汉,悄悄前往遥远的城郊,趁着街道清扫员下班的间隙,从垃圾箱中寻找些废品以换取铜钱。

没有了“我”,要这世界何用?奔行在崎岖的山地上,林小北撇着嘴,这大地上的资源有限,动物们首先要为自己的生存而斗争,不然死了,他谈什么真理。

人类强权为了更好的剥削,制造了法律安抚民心,维持表面的和平。然而自然法则不会因为一块遮羞布而失去它的本来面目,生或死,在自己也在于命运。

孩子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野之外,林小北来到了后门山脚下,他靠在一棵碗口粗的野枣树旁,大口的喘息。拍着胸脯暗暗庆幸,还好,这陈道安没

有追来,要是被追上了,自己还真打不过他,毕竟他14岁,比自己整整大了五岁。

眼前这棵巍峨的百叶松,勾起了林小北六岁时的记忆。那一年,他几乎丧生于这棵树下,也让他明白了,人死了,再多的“道理”再多的律法,也如同放屁。生活正如一片深邃的沼泽,如果无力抗争,只会被无情地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