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衙差们不由分说,将仇氏母子带回刑狱司。

仇氏大喊冤枉:“我们绝没有诈骗财物,这是诬告!请大人明鉴!”

阴施同样一脸委屈。

“几位差爷,我从来没去过那位妈妈那里,也不认识什么纤纤姑娘,诈骗青楼姑娘财物一事纯属子虚乌有,大人您一查便知。”

话音刚落,身后响起十几道声音:“哼,你不认识纤纤,总该认识我们吧。”

他悚然一惊。

扭头一看,十几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全是他哄骗过的青楼女子。

他五岁就被母亲送进学堂念书,念了十几年,一无所成,连个童生都没考上。

倒是从杂书里看出不少名堂来。

比如总有穷书生被想要脱离苦海的妓子看上,倾囊赠送财物,以期穷书生飞黄腾达后,为自己赎身,就此从良。

他深受启发,细细研读了一番后,找了个花院姑娘试手,果真哄得那姑娘把私房钱都给了他。

自此,他一发不可收拾,在不同花院骗得十几个姑娘对他死心塌地。

过上了花天酒地的逍遥生活。

总有人发现不对,也拿他无可奈何。

——宗家施舍他们母子的那几分恩情,他随便夸大几分,别说那些连自由身都没有的低贱妓子,便是鸨母龟公,也不敢轻举妄动。

如今她们居然敢上公堂告他?

谁给她们的胆子?

自然是宗家人给的。

五花在正门前跟仇氏舌战时,宗家人按冯清岁给的计谋,去花街柳巷找被阴施坑骗过的姑娘,让她们来衙门联合报案。

这些姑娘本来慑于宗家权势,只能忍气吞声。

如今骤然得知,阴施非但不受宗家庇护,反而要被宗家对付,顿觉柳暗花明,便互相知会,一同现身,前来状告阴施。

五花这位妈妈对阴施的指控是假的,这些姑娘对阴施的指控却是真的。

阴家还藏着不少这些姑娘被阴施骗走的财物。

刑狱司将这些财物搜查出来后,人证俱全,判了阴施杖一百,流放三千里。

仇氏则因造谣污蔑陷害宗家三小姐及恶意诋毁宗家名声,也被杖一百,流放三千里。

至于他们母子能不能活下来,就不是宗家众夫人所关心的了。

仇氏母子被衙差带走后,围观人群就散了。

宗家门楣一如往日,巍然耸立,纤尘不染。

一桩让她们焦头烂额的祸事,在冯清岁的轻描淡写下,就这样消弭了。

简直跟做梦似的。

“这次多亏你仗义相助,才没让那对母子得逞。”

宗大夫人感激道。

“这份恩情,我和砚棠没齿难忘。”

宗二夫人笑道:“今儿我一早起来,听见喜鹊喳喳叫,心道该有贵人临门,谁知来了两个恶人,还以为我耳朵不中用了,把鸦叫听成了喜鹊叫,等你来了才知,原来贵人在这里呢。”

“咱们可得好好款待贵人才行,”宗三夫人附和,“我这就让厨房将新得的鹿脯、熊掌整治起来。”

纪老夫人闻言,吩咐凌妈妈。

“将我库房里的鱼翅燕窝送去厨房,让他们做个黄焖鱼翅和清汤燕窝。”

冯清岁本没打算在宗家用膳,见盛情难却,唯有留下。

席间见到了宗家的几位小姐,包括遭仇氏造谣的宗三小姐宗砚棠,混了个面熟。

宴罢归府,宗老夫人和宗大夫人几个,人人赠了她一堆礼物。

珍珠玛瑙、点翠头面、名家砚台、古籍书画……活像她是来抄家的一般。

回府后,她唤了几个下人过来,将东西送去破浪轩。

刚好遇上纪长卿。

纪长卿见她从宗家带了这么多东西回来,心中一沉。

“这是宗老夫人给你的……诊金?”

他沉声问道。

冯清岁轻笑:“是谢礼。”

说完将自己替宗家解决麻烦的事说了。

纪长卿脸色稍缓。

他还以为是见面礼呢。

不过谢礼好像也没好到哪去——冯清岁越能干,宗老夫人不就越欣赏她,越巴不得有这么个儿媳妇?

一时看这些谢礼的眼神又沉了几分。

冯清岁见他盯着一个砚台,还以为他眼馋呢,干脆将那砚台送他。

“这方名砚,与其在我这明珠蒙尘,不如给二爷案头添香。”

纪长卿:“……”

他怎么可能收宗家的东西!

刚要拒绝,却又想起她收了那篓幼鼠还没给他回礼。

这方砚台虽然出自宗家,但到了她手里,便是她的东西,她送他砚台也是投其所好……

收,有点窝囊。

不收,岂不是辜负她一番心意?

纠结了一会,终究是贪恋战胜了羞耻。

“谢谢。”

他从冯清岁手中接过砚台。

“我会好好珍藏的。”

冯清岁笑道:“二爷随便拿去使便好,物尽其用才不算暴殄天物。”

纪长卿微微颔首。

回到书房后,摩挲了一会那方砚台,到底没舍得用,将砚台摆到了正对着案桌的多宝格上。

夜里阅览文书时,时不时抬头看一眼。

百福见平日一埋头伏案便是一个时辰的主子今儿频频开小差,悄悄和时安耳语。

“那方砚台有什么好看的?爷怎么老看它?”

时安白了他一眼:“这是大夫人送的。”

百福还是不懂。

“大夫人也不止送他一个砚台呀。我记得年前樊楼那位乔姑娘给大夫人送了一批墨,大夫人转手就送给了爷。爷咋不整天瞅那些墨锭?”

时安:“……”

这是个好问题。

那些墨锭和这个砚台分明是一样的东西,为啥他们爷的态度有着天壤之别?

“这是个好问题。”他对百福道,“有空你可以问问爷。”

百福冷哼了一声。

“我只是傻了点,不是没脑子,要问你问。”

时安抬头望天。

人艰不拆。

爷自得其乐,他才不会上赶着讨打。

纪长卿忙完案头的活后,又看了一会那方砚台,方去洗漱歇息。

许是心头舒爽的缘故,他刚挨着枕头,便睡了过去。

东城另一角,却有人气得完全闭不上眼。

“这个冯氏,真是狗捉耗子,多管闲事!去宗家看诊就看诊,给宗家人出什么主意!平白坏了我的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