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重访泰山
兰素亭被绰影抱到怀里之后,绰影这女人就跟闻到荆芥的猫一样,满眼喜悦地用胸口贴着兰素亭的肩膀,发力嗅兰素亭身上的淡淡兰草香气。
这种沉浸于爱河的小女人模样,倒让朱温觉得比平时的矜持端庄要美得多。
“绰影仙子是不是这次打算骗我家芷臻共浴”朱温嘴角微微上扬,露出玩味笑意:“她年纪还小,和珺妹一起洗澡都无所谓,与绰影娘子就先缓缓罢。不然闹得食髓知味,怕是书都没心思读了。”
兰素亭听得俏脸通红,用一双小手捂住脸:“都将你……说些什么呢……”
“现在我可是以芷臻你家长的身份和绰影仙子谈着,长兄如父,你的婚事还不得让我来做主”朱温抓住当初哄骗兰素亭认自己作大哥的事,摆起谱来。
绰影被点破心思,也有点尴尬,出言反击道:“都将既然以芷臻妹妹的兄长自居,说话便应自重。绰影从未听过兄妹之间,说话如此戏谑的。”
这女人明明求着朱温办事,还敢这样直言直语,倒是有些让朱温意料。
不过他并不反感,笑道:“说得好。况且我也是该避嫌了。”
他突然勒马停住,随后一头快有老虎大小,通体雪白的巨狼便从带着露水的草丛里钻了出来,身边还有一头体格差不多大,棕色毛发的巨狼,温顺地将脑袋在白狼脸上蹭来蹭去。
“小白,这是你妻子”朱温笑着道。
白狼昂首长嗥,似乎在回应朱温的话语。
朱温直接将田珺从旁边马上揽住纤腰,抱了过来。之前田珺瞅着朱温一路将兰素亭抱置腿上,推演兵机,不由有些吃味,现下朱温当众抱她,令她又羞又喜。
“这位田四娘,我家珺妹,是我现在的恋人。你上次也见过。是不是和你妻子一样健美可爱”
相比将交往对象向旁人炫耀,朱温更愿意把自己的幸福,与动物朋友分享。
白狼眼中放出明澈的琥珀色光芒,它亲热地把脑袋向田珺凑了过来。
“摸一下它,小白很喜欢你。”朱温将一大块准备好的肉干塞到田珺手上。
田珺爽快地接过了肉干,喂进白狼张开的血盆大口,一点都不畏惧。
白狼咬下了一小块,而后把大部分喂到了棕色母狼的嘴里。母狼一口吞了下去,然后伸出舌头热切地舔了舔白狼的耳朵。
在要摸白狼的时候,田珺略略有些犹疑。但瞧着巨狼通人性的眼神,她心中再无疑虑,将手掌放了下去,在白狼昂起的头顶上温和摩挲起来。
白狼发出舒坦的轻哼,显得非常享受。
“你这个朋友的毛发好软呢,和一般的狼完全不一样。”田珺有些意外,快有老虎大的巨狼,竟然有一身如同白鼬般细密的绒毛。
“它小时候毛发比现在更软。”朱温欣赏着旧友美丽威严的姿态,只觉它通体白毛在阳光照射下,流光溢彩,如同梦幻中的生物。
“我也不知道小白是什么品种。不过这样的白狼王,一定相当少见。”
上次在泰山对决时溥,小白战死了好几个族人。不过对于狼这种生物来说,狼王要报幼时的救命之恩,它们为狼王去拼命,甚至为此战死,就是天经地义。
狼的社群等级极为森严,只有狼王与狼后拥有交配权。它们对感情相当忠贞,进食时狼王会让狼后在前。如果有其他的狼试图插足进来,往往会遭受攻击,甚至被咬死。
朱温突然想到,自己过去曾和醒香一起游历许多地方,怎么没带她来见小白呢
不过也不知道以什么身份来见罢。他们互相一直没有表白,只是朋友而已。
田珺并不知道朱温抱着自己时,心里却想着昔日的白月光。她非常欢喜地给两头狼喂着肉干,享受地抚摸着它们的毛发。
棕色母狼毛发的手感不如白狼那么柔顺,但田珺也显得很是喜欢。
像她这样热爱自由的骑士,不会讨厌狼这种生物。当然前提是狼不去伤害她心爱的战马,否则她对狼会变得相当讨厌。
这么漂亮的一对狼伴侣,瞧得绰影也有些心动。她打马小心翼翼地接近,想要投食,没想到白狼直接瞪圆了眼睛,发出凶狠的怒啸声,吓得绰影的座马受惊长嘶,两腿离地站了起来。
绰影急忙拉住缰绳,一双长腿猛夹,才避免了从马匹上坠地,却将怀里的兰素亭吓得小脸煞白。
“小白好像不太喜欢你。”朱温对绰影道:“可能是绰影娘子的心思太深了。”
绰影不解道:“可若论心思,谁能深过智绝天下的凉玉郎君”
朱温坦然接下了绰影的奉承:“我说的心思,是说小白从绰影娘子身上,感觉不到那种自由的气息。”
绰影默然。
她的成长环境,也确实很难得到人世间的自由。只有向兰素亭剖白心迹时,能令她感到些纵情恣意。
朱温知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并不能怪绰影。
向两头狼道别之后,几人继续向着泰山方向而行,沿途的山峰也变得越来越奇险幽秀。
接近白云观时,绰影突然下马离队。朱温带着兰素亭、田珺两人,迤迤然步入了白云观的山门。
“叫你们管事的出来见我。”面对迎上来的俏婢,朱温相当不客气地道。
他如今已经是泰山派的熟人,对方当然认得出他来。
一行人再次被迎入月殿当中,随后一名衣着华贵的老妪在几名剑仙子的簇拥下,徐徐步过来:“老身正是泰山新任掌门,朱郎君找老身有何事”
老妪瞧上去年过六十,头发黑白夹杂,满脸皱纹,眼神中透露着岁月的沧桑。但从高挺的个头和鼻梁,仍能隐隐瞧出年轻时的身段容貌。
“你这老女人凭什么自称掌门”朱温冷笑道:“绰影仙子如今身在何处”
“我派上下已得到确切消息,绰影娘子已因介入草军与官军在穆陵关的战事,不幸罹难……”老妪尽可能做出恭敬神态。
“那么,你上位经过振衣盟同意了吗”朱温继续质问。
“振衣盟王盟主已经不在人世……”老妪辩解道。
“王盟主羽化飞仙,他尚在的入室弟子尚让郎君自动成为振衣盟新任盟主,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你当这个掌门,有没有禀报过尚让郎君”老妪被朱温咄咄逼人的质问一时弄得没甚底气:“老身受全派上下推举,却尚未来得及向尚让郎君请示。这就派人去……”
“不必了,我朱温不同意。”朱温突然觉得一阵乏味,用看垃圾的眼神乜着老妪:“我听说战前你曾说过,等到草军被焰帅歼灭了,要把绰影‘这个贱人’抓去送到平卢军军营里头劳军”
生在这么一个地方,也怪不得绰影这女人满心都是算计,她过得实在是步步惊心,如履薄冰。
“这事……”老妪眼神一动:“朱温郎君是如何知道的”
她眼神一扫,七八道剑芒顿时向朱温捅刺过来。
但其中两道忽然调头,向老妪突刺而去。
绰影一袭白衣,由侧门飘然而入,身姿缥缈,恍如凌波仙子。
老妪终于彻底色变。
她飞身而退,避开刺向她的两道剑芒。
此前,几个绰影的亲信逃回来,信誓旦旦地说绰影埋伏陈丽卿失败,被陈丽卿用绿沉枪刺死,坠入溶洞中的水潭,尸骨无存。
面对这几人请求效忠的求恳,老妪并未马上信任,而是将这几人先关了起来。
但绰影的出现,让老妪彻底明白,不仅朱温要找她算之前抓走兰素亭交给陈丽卿的帐,绰影也想将她和她的党羽一网打尽。
“五峰香会在即,你们不能动我,泰山派经不起再一次内耗了!”老妪尖叫道,挥动龙首拐杖抵挡攻向她的剑芒,身手竟甚是迅捷。
“在这种火坑里头,老太婆们会异常地憎恨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朱温叹道:“可世上又实在有这样的需要。譬如假设没有营妓,被军队侵犯的良家女子一定会多上百倍。”
档次再高的风月场所,改变不了火坑的本质。然而相关的巨大利益,只能将沦入其中的女子们同化,一旦获得权力,就从被害者转变为加害者。
相比之下,还是绰影来当这个掌门好得多。绰影毕竟对兰素亭一片痴心,如果对女孩子们太坏,兰素亭是不会高兴的。
至于彻底摧毁让人不喜欢的规则,朱温从没有这个打算,就好像愚公移山在他看来一直是很愚蠢的事情。
但兰素亭有类似的想法就不一样了,朱温只会觉得实在纯洁可爱,惹人怜惜。
“老身犯下大错,但老身若死了,泰山派只会大乱!”老妪决然道:“何况绰影现在亦没有绝对优势,朱温郎君真的要做这场火并么”
“谁说要火并了,干掉你就行了。”朱温说着,顺手搂住了田珺的腘窝,一把将她举了起来,令田珺居高临下,将殿中局势看得清清楚楚。
蛇矛跟闪电一样投掷而出,直接贯穿了老妪的胸膛,余力未消,又把后边一位剑仙子钉死在地面上。
“用力过头了。”田珺低头对朱温道。
“小事,又不是没杀过人的小孩子。”朱温将田珺放下来,转向绰影:“还有其他要杀的人吗”
绰影的神情依然温婉典雅,但她平静的话语却让殿中所有泰山弟子心头发冷。
“有。”
瞧上去,她对于五峰香会已经有了绝对的胜算,所以并不介意在赛前对门内发动一场大清洗。
但朱温相当能理解绰影的做法,他也知道如果穆陵关之战焰帅胜利了,押注草军的绰影会遭受何等可怕的命运。
……
白云更深处,一座凉亭当中,一双头戴幂篱的男女相对而坐,石几之上,是一局双陆棋。
女子突然格格娇笑:“看来泰山这地方,又要流血了哩!”
她的声音又娇又腻,若是一般男子听了,一定要酥掉半个身子。
对面的男子却无动于衷,幂篱后边射出两道比寒冰更冷的目芒,令人觉着此人整个笼罩在一片冰雪当中。
“小打小闹,没什么意思。”
“那咱们不能让这里有意思起来”女子掩口轻笑道。
“以二敌一的话,胜之不武。”男子话音铿锵,他口中的“一”,很容易猜到指的是谁。
女子瞟了男人一眼,忽地轻叹道:“既然如此,咱们只能先把这局棋下完了。”
她的叹声中似含着满怀愁绪,撩人心弦,任是名宿高僧,也要听得意乱神迷。但对面的少年却看都不看她,气质依然如冰霜般高冷。
女子又道:“你说说,若武林中人知道明教的王,和藏剑山庄的少庄主杨行密,一起在泰山上把臂同游,会作什么议论”
对面似是略略呆了呆,但随即给出了回答。
“第一,咱们相距最近的时候也有一尺以上,压根谈不上把臂同游。”
“第二,藏剑山庄不像天师府那样父子相传,我杨行密也只是两大真传弟子之一,不是什么少庄主。”
“第三,杨某人不喜欢比自己年纪大的,还请王自重。”
如果是一般女子听到这么一番回答,估计脸都要青了。
但对面女子只是以手掩口,如枝乱颤般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直不起身子。
山风拂过,吹起她脸上幂篱的面纱,露出一张艳绝惊人,紫府无双的容颜。
她竟然有着一对湖水蓝色的眸子,与一头亮丽似金子的秀发。
杨行密说不喜欢比自己大的,可女子瞧上去分明只有二十岁上下。反观藏剑山庄的高足门生杨行密,虽然年轻,但也绝不至于二十不到。
“行密小弟,你这话可说得有趣极了,比一般臭男人说的话,要动听百倍!”绝色美人高声赞许道,竟对杨行密的回答由衷激赏。
杨行密没理会她,将青玉骰子信手一掷,而后白得跟冰一样的修长手指执棋便行:“王,这局你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