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漫漫89

面对着摄像头,她怯生生的。

桐桐笑了,也没有避开摄像头,就叫全方位拍着。然后拿出录音笔,问她:“可以录吗?”

“可以呀!”李秀看了那录音笔一眼,“录吧。”

桐桐把录音笔打开,然后才道:“别紧张,就是随便聊聊,取一些素材。非常感谢你能答应采访……”

“应该的!应该的。”

“不是啊!便是犯人,也是有人权的。你有权拒绝!但你能答应,是应该我谢谢你才对。”桐桐看对方,“当然了,这是从我是记者这个身份出发,是得我谢谢你。”

“不是!不是!我有罪,在你弟弟的事上,我肯定是有罪的……”李秀一副诚惶诚恐,“我认真改造,洗心革面……”

桐桐摆手:“不说这个!公是公,私是私,不是一码事……”

李秀又不听的道谢,好似十分感激的样子。

桐桐就说:“咱俩随便聊聊。”

“好!聊!聊。我一定好好聊。”

“我知道,你跟李三妹不是亲母女,你们之间毫无血缘关系。听说,你是被她从家里带走的,这么说起来,你也是受害人?”

李秀的眼泪就下来了,然后用戴着手铐的手抬起来擦眼泪:“我父母死的早,我叔婶拿我不当人,我爷奶不敢得罪我叔婶,也护不住我。李三妹当时嫁给我家附近的一退休老头,那老头的儿女不待见她,要撵她。

她给我爷奶说,她岁数大了,也没个儿女,愿意认下我,将来给我找个好人家。当时我才十三!我爷奶看他骗了那老头不少钱,知道她是个有本事的,我跟着不至于吃苦,就叫我叫她当妈,一分钱都没收,就叫我跟她走了。”

然后哭的更厉害了:“林记者,十三岁的孩子,知道啥呀?不听话她把我扔下怎么办?当然是她叫我干啥就干啥。”

“那她叫你干啥了?”

李秀眼睛闪了一下,这才道:“……她带着我嫁人,叫我打扮的体体面面的,叫我跟那些老头子亲近些……你是不知道,那些老东西哪里是要娶她,她多大年纪了,那就是看带着个半大不大的姑娘,这才愿意的。我整天被认欺负,她从那些老头身上可没少捞钱……她说,我们孤儿寡母的,叫人占点便宜不要紧,只要弄到钱就行……”

说着,忙道:“那时候我都不知道报警!现在再要告那些人猥|亵,怕是也不行了,那些人大部分都死了,死无对证,现在说出来……也没有啥意义!林记者,你不会以为我在装可怜吧!我跟你发誓,我说的这些都是真的,我可以跟李三妹对质。”

桐桐:“……”说了这么多,处处都在控诉李三妹,可是这与犯罪无关。她说的这些事确实是问题,也可能很大概率上都是真的,可在当年,这属于李三妹带着她诈骗,而对方又心存不轨,却人都不在世了。

如此坦诚的交流,却不涉及犯罪。

桐桐就问说:“这么说,你跟她改嫁了不少老头……”

“嗯!”

“也确实可怜。”

李秀眼泪婆娑,苦命的女子啥样,她就是啥样。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桐桐又问:“十三岁跟着李三妹走,这么说,你跟她改嫁,受人WEI亵的时候才十三四岁?”

“是啊!大姑娘了,啥都是似懂非懂的,又是从山沟沟出来,心里也知道不对,羞怯……可她说没事,我也不敢反抗。”

桐桐一脸的同情:“所以,我说你也是受害者嘛。看见年纪大的老头子,心理必然抵触,可想而知,你当时有多害怕。”

“是呢!我记得带我改嫁第一次的时候,那老头的脚臭味儿能熏死个人。他以前是个银匠,手里有攒下来的金银,家里只有一铺炕,半夜他就挨着我睡……不老实,我叫‘娘’‘娘’的,李三妹装睡,从来都不理……”

桐桐一脸激愤:“真的是畜生!”说着,她就突然问了一声:“他家是哪的?”

在监控室的钱组长往起一坐:是啊!当时他们在哪?说了那么多,这个问题才是至关重要的。这个林雨桐果然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李秀明显愣了一下,没有做答。

桐桐看着她:“怎么?不记得地址了?当时可都十三四了,你不是不记事的孩子,对吧?这种畜生都是你的噩梦呀,该是不会忘吧。跟着李三妹辗转多地,嫁过好多回,吃过多少回亏,这应该也忘不了。年纪越大,记得越清才对。这些地方……你一个都不记得?不对吧?”

“这些事……不敢回想,不想想起来,想起来就觉得难受,时间长了,就是记不得清了。”

桐桐笑了:所以,凡是李三妹嫁过的地方,必定有失踪的妇女或是儿童。李秀回避地址,其实回避的就是他们作案、诱骗或是拐卖的事发地。钱组长把这些写在本子上,之前数次提审李秀,重点都在她过手了几个孩子的事上,她也只说过她父母双亡,被李三妹收养的事,这么细节的确实是第一次。

李秀急切的想在林记者面前博取同情,多言之下,失误了。

他以为林雨桐会顺着这个话往下问,结果那边话锋一转,又不问了,还十分关心的问:“你那时候能自由的走动吗?能自己出门吗?”

李秀赶紧说:“不能!不得自由。所以,你一问我在哪,我还真不知道!人生地不熟的,各地的口音都不一样。我又自来没咋上过学,只知道跟着李三妹,到底去哪了,真的不知道。人能记住,就是地址说不清。”

“理解!理解。”桐桐一副唏嘘的样子,“每一个悲剧的造成,都不是没有根由的。”

是啊!是啊。

桐桐话题一转:“不提这些过往了,我其实更好奇你作为你一个母亲的心态。”她指了指自己,“我怀孕了,我要当妈妈了,我对孩子的心态也发生了变化。我常常想,要是把我和孩子隔开,会怎么样?你呢?你不能见到孩子,是什么心情?”

“我……更知道我的罪恶有多深,刀割在我身上了,我知道疼了。我身心悔过,知道错了。”

桐桐‘嗯’了一声,问说:“会担心孩子的情况吗?”她又说她自己,“在没当妈妈之前,我觉得我很勇敢!我敢孤身跑来找我弟弟,我敢在疫情的时候近距离接触重症,我敢去战场,枪林弹雨里做报道……但是现在,我会觉得害怕,我没那么勇敢了。我怕我出事,我的孩子没有管……”

李秀点头:“对!我肯定也这么担心。”

“是吧?在这一点上,咱俩是能共情的。我看到新闻上,有孩子逃学,从学校跑出来。有孩子跟家里吵嘴,就动辄从高处跳下来了……现在的孩子也是难教养,校园霸凌事件层出不穷。我又忧心忡忡,心说,这孩子该怎么教呢?”

李秀的心揪在一起,紧紧的,下颌都紧绷了。

桐桐叹气,又说:“……你说,把孩子教养的太老实了吧,怕他出门被欺负;可要是给孩子壮胆,说别管谁欺负你,你都给还回去,又怕孩子没轻重,不知道畏惧,只会用拳头办是,指挥睚眦必报……”

监控室里,民警看了组长一眼,低声道:“组长——”这话不能细听的!林记者这话听着没毛病,可暗地里未尝没有威胁的意思。

这是在探讨孩子的问题吗?不是!她就是在暗指:睚眦必报的话,有的是办法报复你儿子。

撺掇逃学,然后会遭遇什么?

校园霸凌,下手没轻重,结果难料。

还可能就抑郁了,抑郁了……什么样的结果那都是病的原因,与他人无关!

不是自己多想,事实上,就是有这一层意思的。

钱组长摆手,不叫他说话,人家好好的交流教育孩子的事,插什么话。记者采访,跟被采访的人产生共情,是人家的方法和手段,挨着谁了,听着吧。

李秀看着这个林雨桐,心里没由来颤了颤,这也是个恶人!是真的很??恶很恶的人。她能感觉到这个人身上的恶。

桐桐还是语气很温和,态度很真诚:“你对孩子的境况,担心吗?我看你气色不错,也听狱警说,你表现很好,按时作息,服从管理,在很多关押人员动辄精神崩溃,需要做思想工作的情况下,你这种的反倒是很少见,也算是异类了吧。”

李秀‘哦’了一声,“有些狱友,他们的孩子是亲属管,这种难免出问题。但是,我家的孩子交给政府……我很放心。”

“是啊!定期给你看孩子的照片,你知道孩子吃的饱穿的暖,有学上……是能放心些。”桐桐一脸的认同,“在大家的关怀下,孩子是能健康长大的!”

说着,就又问了一句:“你们被抓的时候,孩子几岁来着?七八岁?八|九岁?这么大的孩子了,长了眼睛,长了耳朵,也长了记忆,关于父母一定是能记住的。这也是叫人欣慰的地方。”

李秀:“……”她的心跳到嗓子眼了。

孩子长了眼睛,就意味没防备孩子的时候,他可能看见过什么。

孩子长了耳朵,就是说可能无意间被孩子听去了什么。

孩子长了记忆,这也就代表着孩子记得好些事了。

如果是这样,孩子还怎么安生的呆着!会有人为了要线索,不停地从孩子的嘴里套话的。

桐桐说着,就变了脸色,问李秀说:“你们有没有在见什么人的时候被孩子看见呀?那人要是知道孩子看见过他……会怎么样?”

李秀脸上的表情再也绷不住了,嘴唇都开始哆嗦。

“别怕!别怕!这么多人保护孩子,不会有事的!”桐桐比她之前的表情还真诚,甚至递了纸巾过去,“擦擦汗!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