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漫漫32

等把这个平台搭建起来,一层层的审批。从各个学校到教育部门,再到共青TUAN,然后是希望工程,慈善机构等等相关机构,都被拉了进来。

由理工大学学生会发起,京城众多高校学生会积极响应,到各级部门的支持和协调,‘高校爱心联盟’正式成立。

一旦成立,各地高校陆续跟进。去哪里做爱心捐赠,当地的高校学校和学生都会协助。

为此,还专门办了一个成立仪式。

四爷以发起人的身份站在台上,同时,他也是第一个捐款的人。他以创业大学生的身份,第一笔就捐了十万元整。

发起人,创业大学生,大一没读完,捐献了十万整。

这是会引起媒体关注的。

因着被媒体关注,大家才知道他的成长经历,他说:“被拐卖,在农村的贫困家庭成长。我的小学是在村里的小学读的。当时小学的老师都是民办老师,他们几乎没有工资,村里会给两亩地,这是不要承包款的土地。老师半天教学,半天种地。这是农村教育中,教育工作者的艰难。

而作为贫困农村的孩子来说,这书读的同样不容易。我记得,放学路上得捡柴火,不抱一捆子柴回去,便没有热饭吃。当地种粮食,小麦、苞谷的秸秆并不耐烧。穷的又买不起煤炭,那么柴草都是珍贵的。

一放下,就满地跑的找柴火。会把枯草拔了叫晒着,过两天就干了,然后抱回家。到家里要照看弟弟,要喂猪喂鸡。周末要下地干活,如果有作业,就趴在灶台,趴在台阶上,趴在门墩上,甚至于趴在平整的地面上,把作业写完。”

记者不停地点头,城乡的差距在这一刻十分的具象。

“到了小学毕业,买家就不许我读书了。那时候不知道父母不是亲生的,只知道家里困难,连学杂费也交不起了。

村里的村长找到了镇里,教育组联系学校,免除了我的学杂费。老师又把上一级学生的作业本,没用完的撕下来,给我装订好,我当练习本。别人用完的本子,反面我用来当草稿本。

我记得特别清楚,老师把在学校里捡到的,别的孩子不小心遗失但一直无人认领的文具给我,初中这三年,我是这么度过的。”

提高中考,“曾经想过读中专,早早参加工作,能帮父母减轻负担。但是,中专学费贵,家里根本供不起。而我初中参加了几次竞赛,成绩还不错。当时市里重点高中招收特等生,免除各种费用,只要生活费就好,我被特招了。

当时都十六岁了,十六岁出门打工,每月能拿几百块钱。父母想让我去打工,不让读了。是村里出面,他们说家里如果一学期不愿意拿三百斤粮食给我,村里人就给我凑这三百斤粮食。我是唯一一个带着三百斤粮食去上学的人。

现在想来,是给学校添了不少麻烦。从学校领导到老师,都给予了不少帮助。这三百斤粮食需要磨成面粉,只为这点粮食……人家不值当的。但是,没有一个人对此说过什么。三百斤粮食,我在学校每天可以领到一斤主食票,半斤副食票……”

不可想象的贫困,寒酸,成长中的难堪,肉|体与精神的双重折磨,这该是怎么一种艰难。

“高考结束,便愁学费。家里打算以两万块钱卖了我的大学通知书,家里的储蓄账号上,在我的成绩下来之后,就进了两万块钱……我没来得及问这钱是谁给的,打算卖给谁……只能尽快从家里逃脱了出来……”

这件事,点到即止,四爷又说起了其他:“去年年底,贷款入学的政策下来,我认为这是极好的。给经济困难的学生打开了通道。这改变的不是一个人的命运,而是一个家庭的命运,更多的家庭从贫困中挣脱出来,这便是社会的进步。

可还有更多的孩子,他们没有选择的机会。人跟人不一样,就如同花开有早晚一样。在农村……很多孩子在未及开花之前就被斩断,再没有开花的机会。在同村人中,当年小学毕业便辍学的有四个人,其中三个是男孩。

在初中的同学中,初中毕业便出去打工、务农者占八成。剩下的两成中,一成读了高中、中专、技校,还剩下一成去做学徒,学些手艺。更有初中考上高中的女孩子,有一半家里不支持读高中,从而辍学,南下打工。”

这些都是原身的亲生经历。

四爷回忆着:“我从中挣脱了出来,每每回想,总觉得应该做点什么,这就是发起此次活动的初衷!”

所以,帮扶一定会是真真正正的,落到实处的,这件事本身就是有意义的。

也算是对原主的一个告慰吧!他没有忘了村里谁给他说过好话,没忘了哪家的大娘把家里的旧棉衣给他,让他能御寒;也没有忘了在学校叫他吸墨水的同桌,没有忘了考试的时候借给他钢笔和ZB铅笔的同学;更没有忘了那些照顾过他的老师。

这些人一人给予了一滴,这孩子在心里便汇聚了一片。

也因为在四爷的陈述里,一路走来尽皆苦难,但内心存的却都是感恩,记者就给这篇文章取了个主标题——爱的传递!

也因为这个大篇幅的报道,好些记者就又去尹家老家那边去采访。

这些采访里,把村里人,把镇里的人,把同学和老师都夸了一遍。于是受访者都是自豪的,“那可是个好孩子,吃苦耐劳。十一二半夜三更的在野地里浇地……大冬天的在工地上搬石头,那手一年到头就没有好的时候……”

“我看见孩子可怜,大冬天的那棉裤短的,脚脖子上都有冻疮了……我把我儿子的裤子给改了,才叫孩子换上……”

“七八岁大的时候,那夏天都是光膀子、光脚跑的,晒的黑不溜秋的……秋天穿的人家不要的凉鞋,冬天穿的单布鞋,脚尖都顶出来了……我看不下去,给娃做了两双布鞋……”

都在夸,夸那个孩子,夸他们自己,没人说尹家两口子,但这两口子却彻底出名了。

说起被拐的孩子,大家都说:“不知道是被拐的,要是知道肯定要报警呢!只听说是家里父母不要了的,其他的就不知道了。总想着娃也可怜,落到这一户……谁知道是被拐出来的!也是造孽了!”这次,尹家所在的村镇,也属于爱心捐赠的一个点。

四爷看着名单,名单里有个女孩叫尹小羊。

尹小羊就是四花,四花今年十九了,还有两个月就高考了。她在县城读高中,那一家原本有两个儿子,抱养了四花回去的时候,四花也都一岁多了。

但这一家人算是厚道的人家,考上普高就上普考,并没有叫她辍学。

四爷跟组重新回来,来到县城的高中,他们的捐赠并不大张旗鼓,希望学校能保密受赠人的情况。

青少年时期,孩子的自尊心强。贫困该是隐私,我们可以帮助,但大可不必将孩子们都拉出来,一个一个的叫我们看,再开个大会之类的,那就更不必要了。

但是坐在教室的尹小羊还是知道,她有了一张存折,存折上有她有五百块钱,资助她读完高中,坚持到高考完。

她从教室里看出来,看到几个穿着T恤和牛仔裤运动鞋的年轻人,他们衣服前面是学校的名字,衣服后面有爱心捐赠的标识。

那个经常见到的尹禛领头,在跟校长说话。

因为他,亲生父母不要自己了。

因为他,她成了‘要来’的娃。

也因为他,她恨亲生父母恨不得世上从来没有这两个人。

现在,她觉得凭什么恨人家?造孽的是那两个人。

在四爷吃完饭从饭馆出来的时候,看见了尹小羊。

这孩子长的像是高引娣,矮矮胖胖的。此时站在这里,穿的不讲究,但也干干净净的。

他问说:“还有什么困难,需要帮助吗?以后读了大学,有国家的贷款,可以读下来。但如果有困难解决不了,你也可以找我们……”

“不是!”尹小羊说:“等我毕业了,我告他们!”

什么?

“我去告她们遗弃!”我也会揭发他们虐待你的。

说完,转身跑了。

四爷没言语,跟其他人一起上了车。这次来四爷就是有意打听,打听近几年有哪些人上了大学了。能从尹家手里买录取通知书,这说明跟村上是有瓜葛的。

果然,有一煤老板家得儿子读大学去了,但其他村子有个小伙子……大家都说疯了,精神不正常了,以前在县城的重点读高中,成绩还挺好的。

从侧面打听,听说小伙子跟喜欢的女同学商量好要考到同一个城市,结果,女同学顺利读书去了,他的成绩过了一本线三十八分,竟然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书。

开学了,家里张罗盖大瓦房,他才知道为什么的。父母觉得再复读一年考是一样的,学籍户籍的事不用管,有人给办。但女同学却写了信回来说两人没有可能了,不要再联系她了。

孩子受不了打击,把家给砸了,然后整天嘴里嘀嘀咕咕的,四处转悠,精神彻底失常了。

四爷把这个消息告诉采访过他的记者,这是一条新闻线索,往下查一查吧,这里面值的挖掘的东西可太多了。

媒体介入了,就会真查的!要不然……大家都会‘疏忽’!

他在回去的路上,觅觅打电话:“大哥,您什么时候能到?”

怎么了?

“妈妈起的厥过去了,现在在医院,情绪特别不稳定。”

“为什么的?”

“律师说虐待罪的追诉期是五年……”十三四岁的时候,大哥就长成大高个了,成了家里的主要劳力了,所以不会被虐待了。但在这之前的都是虐待,那些村里人自己爆出来的,都能算是证据。

但是,过了追诉期了!

做母亲的只是想给儿子讨个公道而已,可就是怎么也办不到!办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