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空指点叶落烟雨

第三百七十九章 南孔名士,孔立坊!

“是,家主。”

孔立坊将此事放在了心上。

两人攀谈之际,府上的下人快步走来,火急火燎地开口道:“家主,锦衣卫指挥使毛大人来了,说是带了陛下的旨意。”

瞬间,阁楼之内,孔希生、孔立坊两人四目相对。

“陛下的旨意?”

孔希生先是一愣,随后面色一喜。

不等他开口,孔立坊安抚道:“家主先去看看再说。”

“好。”

孔希生应了下来,前去的路上心境慢慢恢复如常。

来到前厅,见到锦衣卫指挥使毛骧,毛骧面无表情,背对着他们的身形渐渐转过来。

下一刻,孔希生、孔立坊以及孔家族人连同附近的所有下人,一一跪拜。

见众人都已跪好,毛骧口齿清晰,语气浑厚有力,一字一顿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南孔一脉的家主,孔希生,朕可没忘记你,心里也别埋怨朕,今封你南孔一脉的名士孔立坊为河南道监察御史,若能将河南大旱一事解决,来年便进京,至于南孔一脉其他诸事,听明白了没?”

朱元璋圣旨用的白话文。

独特方式通俗易懂,这种口吻也就只有他这位天子才能说得出来。

“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有孔希生带头,身旁的孔立坊以及之后的孔家来人个个再次跪拜。

将旨意接过,其他外人一一退下。

毛骧与孔希生、孔立坊二人落座,毛骧这才又从袖口之内再掏出一封纸页来,将旨意交给孔希生翻看。

里面通俗易懂的风格依旧一脉相承:“你这老头子给朕记住了,要是哪天衍圣公府即北孔一脉不咋地了,这衍圣公的名头,朕要是不在了,标儿也是会把这名头交还过去的,你老小子这一代或许等不到了,但下一代、下下一代,就祈祷这北孔一脉会出事,你们南孔一脉的这种地位就会回来。”

孔希生将这份旨意郑重收起,咽了一下唾沫,心头又是涌现出一缕希冀。

“我孔希生这辈子是超不过北孔一脉了,但我的子孙后代一定能将其压在脚下,一代不行那就二代,二代不行那就三代,数代之后,我南孔一脉才是真正的衍圣公!”

之前孔希生也不相信大明能传万世。

可是实学一道开启,再加上之前从应天府、洛阳新都所流传出的神奇物件,还有魏国公徐达目前改革落实的军校。

虽学的不过是强健体魄、排兵布阵、统帅之法,也就是那些兵书上的内容,和原本的儒学学问异曲同工之妙,但也是一大进步。

如今的大明变得让他作为孔家传人,也快要看不清了,这样的王朝说不定真的能够传了万世。

实在是实学之道,还有陆羽一人带给这个时代的震撼,正在扩大影响,也让他越发期待。

“谢陛下隆恩。”

孔希生将旨意放到了胸口处,好似传家宝一般要一代传一代传下去,郑重其事地朝洛阳新都的方向躬身行礼。

随后又是拜了三拜。

这一幕毛骧见了,暗暗点头。

孔立坊看到心中也是一震,那旨意上又写了什么对他们南孔一脉的好处,否则家主不会这般。

“陛下英明。”

三拜过后,孔希生发自内心地说道:“毛大人,不如在我孔家多留几日,这衢州一带虽比不得洛阳新都,也比不得之前的应天府,但还是有些地方特色的。”说着,孔希生看着面前的毛骧。

右手从怀里一拿,便是三百两纹银。

毛骧见了,会然一笑:“南孔一脉的孔家家主,也还是很懂事的嘛。”

“哈哈哈哈。”

“毛大人说笑了。”

这时,孔立坊渐渐清醒过来,“我这就当官了?”

到了如今,他还有点不敢置信。

……

与此同时,北孔一脉。

山东曲阜衍圣公府这边。

孔讷回到府上,第一时间便将旨意交给了父亲孔希学。

看着上面的内容,孔希学目光一凝,随后面露惊容,身子如筛糠似的不停颤动,最后又是喟然一叹,面部表情连连变化,竟达五次之多。

“爹,到底写了什么?”

孔讷见状想要将那圣旨拿来,也好好地观看一番。

可就在这时,孔希学却将圣旨死死地藏

在怀内,瞪着面前的儿子,对他和声说道:“此旨意除了我之外,无人能再看,谁若是看,当场便逐出我衍圣公家族谱。”

听到父亲此等言论,孔讷竟一时愣在原地,半天不敢言。

圣旨不可随意焚失,所以孔希学只能将这圣旨藏在怀里,回到他的卧房,寻了一个暗处,将其放好。

“父亲……”

等到孔希学出来,孔讷已然回神,他快步奔走过去。

“不要问,不要问。”

孔希学闭上双目,只是一个劲的摇头不止。

良久过后,孔希学睁眼,慈祥的目光看着面前的孩子,“此后衍圣公府就交给你了。”

孔讷闻言,面色一僵,心头一震。

他面如金纸,结巴着道:“父亲,难道陛下……”

话未说完,孔希学便捂住了他的嘴,苦笑一声:“陛下身边有着太子殿下,还有着贤臣,老夫这一条性命还是能够留得住的,不过日后确实不能够轻易示人了,也罢也罢,本就是黄土埋了半截的老身子,还有什么可争可要的,日后就待在这府内寒暄,也该知足了。”

孔希学喃喃自语,言语中却生出一股股的无奈来,这是他北孔一脉衍圣公唯一的生路。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君给你一条生路,你若是不答应,那便是真正人间炼狱般的绝望。

“年纪大了,该放下的,都放下了。”

过后不久。

衍圣公府内传出,当代衍圣公孔希学郊外踏青,不慎坠入湖中,再救出来之时,回到府内也得了中风之症,其后又是数日,洛阳新都发来旨意,衍圣公爵位,改由孔讷担任。

自此,天下文人心中的领袖变成了孔讷。

再由于之前国子学门前一事,孔讷成就这公爵之位,在这影响力最大之时,文人心中还是大多支持的。

哪怕是山东曲阜衍圣公府所落地生根之地,也并没有太多反响,只是有不少的文人雅士,一一默哀惋惜罢了。

……

“陛下好手段。”

国子学旁新挖的一处太湖,比不上宫内太液池,但也别开生面,水天一色,美轮美奂。

太湖一旁便是山林,虽未有黑熊瞎子、山中猛虎等野兽,但也是圈养了不少白鹤,为国子学又多添了几分美妙。

陆羽、道衍两人面前。

茶炉正旺,桌上茶壶盖砰砰砰地不停发着声响,下方的小暖炉,散发着高温。

道衍用抹布裹住手中,掌心之内将茶壶轻轻拿起,烫了烫,三遍洗茶之后才开始品味这茶中三味。

茶水缓缓灌入茶盏。

陆羽看了一眼,轻抿嘴唇,赞了一声:“这泡的清茶,味道不错。”

道衍默默说道:“这是工部主事崔文静带头负责的炒茶技艺,废除了之前的团茶,在此基础上又研发出炒青绿茶的制茶工艺,如今在官场上,这工艺已流传许久,在各地也相继出现了黄茶、黑茶、白茶等多种茶类,可惜这并非陆施主所提,否则施主之名又要再次为众人所知了。”

道衍摇着头,也端起面前的清茶喝了起来。

陆羽毫不在意地一笑:“天下之事,又岂能都与我一人相关。”

陆羽虽带来许多后世记忆,但在时代的推动下,除了他之外,自然会有像工部主事崔文静这样的人涌现,陆羽对此早已有所准备。

时代的变化会改变许多人的命运,那些原本寂寂无名之人,在时代浪潮的推动下,可能会一飞冲天、平步青云,乃至成为文渊阁大学士。

成事讲究一命二运三风水,天时地利人和。

世间之事的成功,并非只与一人相关。

道衍吹了吹清茶上漂浮的热气,又喝了一小口,轻轻品味着茶中的香味,随后话题一转,看向陆羽,眼中带着笑意:“陆施主可曾考虑好,迎娶宫中的哪一位公主殿下?”

刚才道衍那如“上善若水,利万物”般的心境,因提及此事,仿佛从那超脱红尘的世间高僧,一瞬变成了眷恋红尘的凡俗之人。

看着道衍那神采奕奕、兴致勃勃的模样,陆羽没了品茶的心思,他本就是凡人,面前道衍,倒更像个高人先生。

陆羽没有开口。

道衍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脸色变得越发促狭:“含山公主还是汝阳公主?如今宫中也就只有这二位公主与施主年岁相当,可惜了,施主若是早些年,应

当还有几位公主可供选择。”

“呵呵。”

陆羽没好气地一笑,“你可实在太低估我了,有一人我已然心满意足。”

“施主妙语。”道衍又是一笑,陆羽总觉得对方是在嘲讽他。

“你一个出家的和尚懂这么多干嘛?难不成出家之前还……”陆羽直接反驳道。

“哈哈哈哈。”道衍大笑,他既未承认,也未否认。

毕竟三教合一,面前的道衍学佛、学道又学儒,且历经红尘,莫说是在寺庙听曲动了凡心,就算此刻道衍他在外面还有个孩子,陆羽恐怕也不会太过惊奇。

史书上不会记载这些日常小事,野史也未必会提及。

看着面前这位“黑衣宰相”,陆羽算是明白,对方挖起他的八卦来,还真是孜孜不倦,心思够“黑”,欲望无穷。

“糟老头子坏得很”。陆羽沉默之际。

道衍又开口道:“话说皇家的几位公主殿下,之前已有几位出嫁,却因施主之故,如今不仅成了寡妇,连家中之子……”

“喂喂喂。”

陆羽忍不下去,赶忙挥手打断,“这同我有什么关系?胡惟庸一案,还有之后的空印案,可都是陛下主办的,我只不过是因缘际会,巧合罢了,而且那空印案,不也和你这道衍有莫大关系吗?”

陆羽毫不犹豫地将这责任一部分推给了朱元璋,一部分推给了面前的道衍,他只觉得自己不过是个路过的小官,担不起这么大的罪责。

“施主这是心虚了。”

道衍好像抓住了陆羽的什么弱点,一遍又一遍地陈述着,眼神中透着洞察。

道衍耸了耸肩膀,两手一摊:“和尚的确是要担部分因果的,可和尚不用娶皇家的公主,和尚不怕。”

“我也不怕。”

陆羽气呼呼地直起身来:“今天这茶喝不好,以后我也不打算再见你这个妖僧了。”说着,陆羽快步离去。

只听见身后道衍还在喊他:“陆施主,下次记得再来!”

陆羽恶狠狠地说道:“做梦吧你。”

……

魏国公府内,当家主母是魏国公夫人谢氏。

此刻在后宅中堂,除了谢氏,还有陆羽此前已然归宁的娘子徐妙云,以及大舅兄徐辉祖。

场上的气氛略显尴尬。

谢氏坐在主位,看着陆羽,面容和善,语气亲近:“姑爷,你如今在洛阳新都声名远扬,又有国子学祭酒之名,天下文人之中,你开创实学,所作所为,老身无不佩服,老身与你泰山都是武人,不懂你们文人的事,但向来敬佩有学问之人。

也正因如此,之前才会把家中小女许配给你为妻,你们二人关起门来过日子,一直都很和谐,妙云这孩子时不时也会夸赞你,可是做人得讲良心,姑爷,你说是不是?”

谢氏和善的目光看向陆羽。

这番话如同钝刀子割肉,将陆羽一步一步逼到无处可退。

陆羽只好硬着头皮回应:“岳母大人,您说的是。”

“那就好。”

谢氏再次看了陆羽一眼,心中满是满意,缓缓说道:“姑爷,这几日妙云就先待在魏国公府,你也别着急,你们夫妻感情既然不错,你如今仕途顺遂,妙云也从未亏待过,我这个母亲做长辈的心中也从未埋怨过你,此次只是寻常归宁,家中也从未有半分不和睦。”

将这次的家事处理得恰到好处,这也让陆羽对这位岳母大人的印象大为改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