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空指点叶落烟雨

第三百五十二章 新朝贡国约

翌日,礼部衙门迎来了位异国贵客,高丽权臣李成桂第五子,李芳远。

李芳远在高丽国内是贵不可及的大人物,可到了大明,就如同常人一般。

番属国觐见宗主国,按理须得经礼部报备,李芳远前两日已然递交国书,今日再度赶来,正是来问候回信的。

在礼部官员的带领下,李芳远一路跟至尚书值房,刚一进屋,便见房中除了先前见过的礼部尚书朱梦炎外,另还有个年轻男子。

这男子面相谦和,眉宇间却隐含贵气,一望而知身份不凡。

“朱尚书有礼了!”

李芳远不识年轻人身份,只好先向朱梦炎行礼,而后才看向另外一人道:“不知这位贵人是……”

“李世子,此乃我大明太子殿下!”朱梦炎走上前来,肃声介绍道。

闻言,李芳远大是震惊,他忙跪地见礼,以藩属臣子身份郑重叩首道:“小臣高丽国司事、完山府院君李成桂之子李芳远,拜见大明太子殿下!”

行完一礼,他又拱手致歉:“方才不知太子殿下身份,如有冒犯,还望殿下恕罪!”

“不知者不罪,李世子平身吧!”朱标安坐上首,面无表情地抬了抬手道。

李芳远站起身来,却仍躬身垂首,作顺服姿态。

朱标显然很是满意,慢慢说道:“令尊李将军威名赫赫,李世子也是少年英才,果真虎父无犬子!”

李芳远赶忙拱手:“太子殿下谬赞了,家父仰大明恩蔽,方能在东北苦寒之地安身立命,小臣能有今天,也全仗大明天子福泽天下,恩施四海!”

李成桂素有远见,早在数年前,就对几个儿子大加培养,尤其对这第五子李芳远,更以汉学儒礼教之,也正因此,才会派他来中原拜会。

见这李芳远似是识趣之人,朱标很是满意,便与他闲话几句道:“令尊身子可好?”

李芳远笑着拱手道:“托大明皇帝陛下与太子殿下洪福,家父素来身子硬朗,多谢太子殿下记挂。”

二人又接着寒暄几句,大抵是朱标问,李芳远答。

所说内容,不过高丽国天气如何,粮食产量几何,近来可有战乱等等。

人在异地,李芳远自也不会灭自家威风,所答皆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寒暄一通,朱标终于敛正神色,问道:“不知李世子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李芳远依旧态度恭谨:“小臣此番来京,一是代家父向宗主国问好,以全臣下孝顺之心……”

话说一半,李芳远恰到好处地顿了一顿,而后悄然上前半步,离朱标更近一些,讪笑两声,继续道:“其二是来商量辽东之事……”

说话间,李芳远眼神极是隐晦,显然话里有话。

朱标心下一动,辽东纳哈出一直是大明之患,其位置恰好抵在中原和高丽中间,李芳远此刻提及辽东,显然暗指纳哈出之事。

心有所念,但朱标何等城府,自不会轻易暴露,轻笑两声,他故作疑惑:“不知李世子所谓辽东,意指何事?”

李芳远幽笑起来道:“太子殿下,历朝历代,辽东都是中原之国土,然如今却被纳哈出所占踞,难道大明皇帝陛下不愿收回辽东吗?”

朱标不动声色,只以眼神暗示李芳远继续说下去。

李芳远倒也不再打机锋,直言道:“家父已然交代下来,倘若大明有意进攻辽东纳哈出,我高丽必将配合大明出兵,两路夹击之下,叫纳哈出腹背受敌!”

听到这里,朱标哑然失笑。

李成桂名义上不过是高丽臣子,怎还代替高丽王,妄做军政大策?显然他已不将高丽王放在眼里,俨然以高丽之主自居了。

对高丽内政,朱标倒无意干涉,反正不管高丽暂且姓王或姓李,将来都是要归于大明的。

朱标不动声色,淡笑拱手:“烦劳世子带话,李将军有心了,我大明记下了!”

闻言,李芳远顿时笑靥如花道:“太子殿下言重了,我高丽作为大明的藩属国,理当为宗主国效力,宗主国但有所需,我高丽义不容辞!”

这恭维话里,又隐有替高丽做主之意,更强调高丽已为他李家之物了。

事实上,李芳远次此行,就是为了探听大明对待高丽的态度,他刻意以高丽之主自居就是想看朱标反应。

诚如他所愿,朱标对此没有半分意见,这实际已是对他李家霸占高丽的默许。

有大明的默许,李芳远信心大振,他李家必能改朝换代,建立新的李氏高丽。

朱标深深看了李芳远一眼,将之反应看在眼里,坐正身子道:“既然高丽如此忠诚于我大明,那我大明也会投桃报李,如今我大明有意重修朝贡国约。”

重修朝贡国约,李芳远一脸懵逼,朝贡不都是双方约定俗成的东西么,这玩意儿哪还需要明确缔约?

见到李芳远的表情,朱标并没有在意,而是从袖子里掏出一份折子,递了过去道:“此乃新的朝贡国约,你可将此带回高丽,转交你父,此约既成,便是两国朝贡确立,互惠互利也!”

带着疑惑好奇,李芳远将那国约书接过,细细查看,毕竟涉及国朝大计,他看得极为仔细,几乎是逐字逐句地细看。

朱标倒也不催促,只仰身靠在椅上,闭目养神,而一旁的朱梦炎,则一直眼观鼻,鼻观心,做打酱油状。

细看了好一会儿,李芳远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这份国约,基本是在旧的朝贡体系上,增加了大量贸易约定。

例如大明将以丝绸、茶叶、瓷器、铁器等物品,与高丽进行交易,而交易对象却有严格规定,只交易高丽的粮食、各类矿产、木材等珍贵资源。

除了这种官方的大宗交易外,国约还规定两国必须开放市场,进行民间商货贸易,并且,两国还要设立通商口岸,作为专门的贸易区域。

整个国约十分详尽,基本将双方的责任和收益都划分得极为清晰。

看完整份国约,李芳远第一个感受,便是严谨周密。

这令得他对天朝上国,又多了几分敬畏,可敬畏之外,更多的则是担忧。

原本,贸易买卖是你情我愿的事,可大明以国约协定,这件事就变成强买强卖了。

一旦签订国约,高丽就再无退路了。

思虑许久,李芳远郑重回应道:“太子殿下,这份国约事关重大,小臣无法做主,烦请殿下容许,小臣将这国约带回国去,请父亲大人定夺后,再行回复!”

“事关两国交好,自是要慎重考虑。”朱标点了点头。

李芳远连连拱手致谢。

随即朱标却又语调一沉,补充道:“不过本宫可有言在先,这国约乃是我大明既定的外事国策,不只与你高丽签订,将来亦要在周边诸国推行,此乃我两国交好之基础,还望乃父慎重考虑!”

朱标话里虽未明言,可那强逼高丽同意的意味,已再明显不过。

你李成桂若是答应,一切好说;可若是不答应,那两国交好之事,便就两说了!

而李芳远听了这话,立马又品出另一番意味:若父亲答应了贸易国约,那他李家和高丽王氏的之间的纷争,大明便可坐视不理;可若是不答应,那他李家想取王氏而代之,怕还得小心大明问罪。

大明乃是宗主国,本身就有维护藩属国内政稳定的权力,若李家真敢乱来,大明绝对有正当理由出兵,维护王氏的统治地位。

想到这里,李芳远冷汗涔涔,他忙拱手:“小臣明白,定会将殿下的意思带到,敦促家父慎重思量!”

“那本宫……就静候李将军的答复了!”朱标悠然仰身,倚在椅上镇定自若道。

李芳远额头的汗已汩汩滚落,他不敢再逗留,赶忙拱手告辞道:“小臣就此退下,太子殿下金安!”说着,他再度行叩首礼,恭敬退去。

目送他离去,朱标仍是一副上位者姿态,倒是一直没有开口的朱梦炎凑了上来:“殿下,这李成桂显然有不臣之心,多半是要取王氏而代之,彻底颠覆高丽王权,对这等不忠不孝之徒,我大明何必参与其中?”

儒家向来信奉的君君臣臣那一套,朱梦炎对李成桂这等造反之徒,自然是没什么好感的。

朱标却是轻叹口气:“如今在那高丽国内,李成桂重兵在握,又笼络了满朝权贵,已成尾大不掉之势,想来,他取代王氏独掌高丽,已是板上钉钉。”

“可若是我大明出面干涉,这李成桂未必敢轻举妄动!”朱梦炎有些着急,显然,他仍站在高丽王族立场。

朱标摇了摇头道:“是李成桂抑或王氏,于我大明并无区别,再说王氏也未必可靠,王氏原本就是墙头草,最近更频频与辽东纳哈出接触。”

“与其留王氏执掌高丽,倒不如坐视李成桂上位,至少李成桂不会勾结纳哈出,将来我大明出兵辽东,也免得腹背受敌。”

关于和高丽的贸易盟约,朱标当然还有言不尽详实之处,可这更深层次的想法,他无意与朱梦炎解释。

………………

洛阳。

自商业街建成,役夫们尝到工票的甜头,工作的积极性更高了。

新都建设逐步走上正轨,陆羽身上的担子也轻了许多。

空闲下来,陆羽并没有急于休息,他仍窝在后衙,每日摆弄那新都建设沙盘,又拿着建设图纸写写划划。

他倒是手头有活儿,自不会无聊空虚,可偏生朱家兄弟整日无所事事,在工地上闲逛多日也逛累了,正愁没事干呢!

眼看陆羽空出闲来,这两兄弟坐不住了。

“先生,要不咱去隔壁县里逛一逛?”

“听说县郊的大山里,有麂子野兔,咱去打几只来打打牙祭?”

“这些天整日窝在工地上吃灰,咱都快闲出屁来了!”

衙门后堂,朱家兄弟刚一进门,就吵嚷着要去打猎。

可嚷来嚷去,却是没听见有人回应。

“咦,先生不在?”

两兄弟大是迷惑,探头往里一瞧,却见陆羽正埋头趴在桌上,提笔写着什么,他一笔一划写得极是认真,竟全然忘我,不顾外人吵嚷。

“先生这是在干什么?”

兄弟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是不解,赶忙凑上前去,探头一瞧。

只见那陆羽笔下,一排排小字端正整齐,洋洋洒洒写了一满页,细一看那标题,兄弟二人更迷糊了。

“洛阳新都……房地产开发计划……”

这每一个字,倒都好认,可将这些字组合在一起,就叫人看不懂了。

“先生,这房……地产开发……是个啥东西?”

朱棣推了推陆羽,将他从奋笔疾书里推醒过来。

骤见二人,陆羽倒是吃了一惊,待二人再追问他笔下计划时,他才笑着解释:“这房地产嘛……就是卖房,咱们这新都投资甚大,总得想办法收点本回来不是?”

一听挣钱,兄弟二人来了兴趣道:“上哪卖房,哪来的房子可卖?”

陆羽笑着将建设图纸摊开道:“修建这洛阳新都,自然要盖不少房子,将盖好的房子卖出去,不就能挣钱了!”

兄弟二人细一望去,只看那洛阳都城规划图上,用红笔标注了不少住宅区,显然就是陆羽将要售卖的宅院。

朱棡好奇道:“那您这是要将房子卖给谁?”

“当然是谁买得起,便卖给谁咯!”陆羽撇了撇嘴。

说是房地产开发,但陆羽的开发计划,与后世的房地产大相径庭。

后世的房子都是卖给普通百姓,但这计划在大明显然实施不了。

大明的百姓能吃饱饭已是不易,哪有闲钱买房?便是能省吃俭用攒出点钱来,陆羽也不好拿房子去剥削克扣。

干出这种事来,那不是土匪强盗吗?

陆羽要挣的,是那些达官贵人和勋贵权望的钱,这些人都是脑满肠肥之辈,最不缺的就是钱。

从他们身上薅点羊毛,那能叫剥削吗?

这是在劫富济贫!

劫权贵的富,济自己的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