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八章 世界第一份报纸
“阿爹，官老爷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咱们帮着修京城，便也能搬进城里，做京城人了？”
人群之中，陈小山满脸期待渴盼，望着老爹陈大山问道。
毕竟才十六岁，未经现实拷打，对于阶级之分，并没有太清晰的认知，他当真将陆羽的话听进心里，幻想起日后也能成为京城人，但陈大山很快用一记挂栗，教会他脚踏实地。
“瓜娃子，你做啥蠢梦哩？咱老老实实种田养家，这辈子能在乡下盖个屋、娶个婆娘就该知足了，哪敢往京城里跑？”
落户京城这等美事，陈大山连做梦都不敢奢想。
当下里，如他这般“脚踏实地”的，大有人在，是以这开阔空地上，质疑不屑嗤声一片。
“怎么？诸位以为本官在说笑？难道你们就不想住进京城来？”陆羽幽邃的目光扫过全场，轻笑起来。
熙攘人群中，倒也有人小声回应：“想是想，可这种事，只凭空想便能实现？”
陆羽却是一脸淡定道：“本官说能，便真能实现！”他这话的口吻笃定无比，绝没有半点说笑意味。
听陆羽说得越来越像回事，众人脸上的质疑不屑渐渐敛去，有人鼓着胆子发问道：“俺们都是庄稼户，还能住进京城？”
大明的户籍制度相当严格，任谁想要搬家迁户，都需经地方官府准允，发放迁户路引，而这些农户无权无势，想拿到京城户籍，实在难如登天，但这种事，对陆羽而言，再简单不过。
“本官乃是天子钦点的新都督造，总领洛阳新都大小事务，只需我一句话，这迁户自不是难题。”陆羽笑着应答，态度极是和悦。
却又有人嘟囔：“可咱都没钱，哪能买得起京城的屋子！”
这句话倒说到点子上，事实上，迁户籍虽难，但也并非绝无可能，可若是买不起房子，那便再无机会了。
京城房价，起步都是百十贯，甚至上千贯，这笔钱对普通人而言，几乎可算是天价，在座所有人，都出身贫贱，否则也不会被征来干苦力了，对他们而言，这辈子怕都凑不到买房子的钱了。
“钱的事，不必你们操心，建设新城，并非一日之功，在座的诸位，很有可能会干上三年五载，甚至更长时间，在这期间，你们并非是简单的服役，而是真正长久地工作下去。”
“只要你们能坚持下去，那么本官保证，定会为你们解决户籍问题，给你们分配住处，让你们成为真正的京城人！”
当着所有人的面，陆羽的这番话，叫现场登时安静下来，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不可思议，过了好一会儿，才炸开锅来。
解决户籍，分配住房，这两点显然诱惑力极大，可是要在这徭役上连干几年，又着实吓人。
寻常服徭役，撑死了大几个月，从未听过要干这么久的，几年干下去，家里人怕都认不出了。
这时众人才明白过来，难怪官府招人时，特地避开家中主要劳力，又都选的是年轻人，敢情打一开始，官府就没打算放人回家啊！
虽说陆羽给出的条件很诱人，可大家却都犹豫下来。
要享福先得有命花，谁都难免怀疑，陆羽开出这等不切实际的条件，是想蒙骗他们白给官府干苦力。
陆羽显然也意识到众人的猜疑，立马又解释道：“诸位不必担心，我所说的一切全凭自愿，待几个月徭役期满，你们可以选择回家，也可留在这里继续干。
只要愿意长久干的，我们自会分配住处，另外，徭役期满，你们留下来的，也可以请假回家探亲，也可将家人接来探视。”
听到这般细致解释，众人脸上的担忧渐渐退去。
大家埋头思索，显然已有意动。
这里吃好喝好，干活又不累，比在家里还舒坦些，倒没理由急着回去。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
陆羽又高抬双手，朗声宣布道：“你们在这里干的每一份工，都能得到酬劳，先前你们在这里修了半个月的路，想必都已得到工分，日后我新都建设衙门会依据工分，给你们发放酬劳，至于这酬劳以什么形式发放，暂时保密，日后再定分晓！”
此言一出，场内又是一顿喧哗。
干苦徭还能领钱，这可是稀罕事呢！
而对此最深有感触的，无疑便是陈大山了，他惊得张大了嘴，望着儿子陈小山道：“这工分是什么东西？”
陈小山也是一脸迷糊道：“说是记录咱干活
总量的数，每个人都有，只是不知干啥用的。”
“没听官老爷刚刚说嘛，这工分能换钱哩！”陈大山瞪大了眼，他显然不大相信道：“服徭役还有钱领？”
徭役的确是有酬劳的，可服过多次徭役，陈大山也从未往家里领过一文钱，原因也很简单，官府、役吏层层剥扣，那点酬劳压根落不到他们手中。
陈小山却是一脸肯定：“陆督造当着这么多人说的，总不会有假，再说俺这么些天待下来，每日有吃有喝，便是没酬劳，也比在家值当！”
陈大山心中虽还有犹疑，可一想换别的地方也拿不到酬劳，心里便也踏实下来。
是真是假不重要了，自家小子能平平安安便是最大的幸事。
再看眼下，陈小山生得魁伟健壮，脸色都比之前红润好多，此行前来探视，所闻所见，已比他预期的，要好上太多了。
陈大山正自心满意足，陈小山又凑上近处来，低声道：“阿爹，待徭役期满，俺想留在这里，继续修城。”
“你不回家了？”陈大山一愣。
陈小山摇了摇头道：“在这里能见世面，还有钱挣，将来说不定，还能搬到京城里住哩！”
由农户家的孩子，摇身一变成为京中住户，这无疑算是改天换命。
陈大山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点头道：“好，若真有那一日，俺们小山就真的出人头地了！”
………………
“哎呀，累死我了！”
从工地宣讲回来，陆羽的嗓子已经在冒烟。
要说动这些役夫谈何容易，可他又不得不亲自劝慰，鼓起这些人的积极性来。
毕竟，新都能否建成，还要仰仗这些人一锹一锄、一石一瓦的辛勤劳作，给他们画画大饼，提高他们的积极性，很有必要。
当然，陆羽并不是空画饼，他今日所提，句句属实。
新都建成，还需大量人口，而这些年轻力壮的劳动力，最适合来补充人口。
再多达官权贵、高门富户，也需要有相应的底层人口来服务，更何况陆羽还打算开发其他产业，以完善京城产业结构。
花点小钱，将这些优质劳动力收归己用，对他而言是极划算的。
“来人，将方孝孺喊来！”
回了自己值房，连灌了几大杯茶水后，陆羽又赶忙喊来了方孝孺。
这些天，带着方、杨等人四处奔走，他发现这些弟子们都各有所长。
杨士奇不愧将来的内阁首辅，在处理内政上颇有见地，而方孝孺才思敏捷，能言善辩，是搞宣传的一把好手，因此，陆羽打算将一件重要的宣传任务，交给方孝孺。
“先生，您找我？”没多久，方孝孺赶到值房。
陆羽望着方孝孺神情凝重的说道：“我打算在洛阳城中兴办报纸，帮助朝廷宣扬政令，传递消息，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朱元璋既然把新都全全交给自己，让自己按照心中的想法来泼墨，那这报纸就必须办起来，他可不想自己那些有利于百姓的措施都被那些士绅豪强给扭曲了，而方孝孺文采出众，又才思敏捷，正是主管报纸的最好人选。
初一闻听报纸这新鲜东西，方孝孺似有些迷糊，稍一沉吟他立时有所猜测道：“这报纸是和朝廷的邸报一样吗”
陆羽赶忙解释：“这报纸与邸报，还是有不少区别的，邸报只在朝廷公门中传达，可这报纸不光下发各地方官衙，更要对民间发行，它既能起到邸报的功用，又可当作宣传政令的公告布示。”
“另外，报纸也不光刊登朝廷政令，也可用来刊发时闻轶事、舆情评论，还可刊登传奇志异、诗文词赋，更甚至，我新学有什么最新的科研发现，也可通过报纸布告天下。”
“这么说来，这报纸可助我新学推广？”细听陆羽介绍，方孝孺两眼一亮。
陆羽点点头：“报纸的作用大着呢，只要是有见地的文章见解，都可发表，我打算按日印发，每日一期。”
方孝孺听得啧啧点头，可听着听着，他忽又眉头一皱：“每日一期，那学生得准备多少文章？”
陆羽笑着解释：“这倒不必担心，你只需要负责编辑刊印，具体的文章来源，不必你亲自主笔，这报纸可接受天下所有读书人投稿，只要是有见地的文章投来，都可付梓刊印，宣发于世，甚至，收取稿件，我们会支付一定酬劳的。”
“这主意妙！”方孝孺两眼顿时放光，他高兴得直揣手
，激动得来回走动起来：“世间多少读书人，空有见地，却苦无发声门路，咱们这报纸可代其发声，还给他们支付酬劳，如此一来，怕是那些读书人要高兴坏了。”
“另外，不少大儒治学多年，写就了许多作品，为了将这些作品付印成书，他们甚至宁愿自费，想来这报纸一经面世，想必受天下仕坛推崇，定有很多人踊跃投稿。”
读书人最大的梦想就是名流青史，如今报纸却给了他们机会，想来这报纸一出，那些传统儒学肯定有部分人也不会如同以往那般视新学如仇人了。
陆羽对报纸早有预期，自然不像方孝孺这般激动，他淡定摆摆手，继续吩咐道：“刊印报纸时，你记得在这上面刊印一则新都邀请商户入驻的公告。”
洛阳新都建设如火如荼，日后建成，正需要大量商户入驻。
虽说陆羽已招呼栖霞商社过来开设分社，可只靠一个栖霞商社，显然远远不够，他打算通过报纸广而告之，多招些商户进来。
日后，这报纸还可替这些商户打广告，收取费用的同时，替商户们贩售货品，促进经济。
听陆羽细细解释，方孝孺心中越发敞亮，他本是聪明绝顶之人，稍一琢磨便悟透这报纸该如何办理，当即说道：“心声放心，学生定将这报纸办好，为洛阳新都的建设，添砖加瓦！”
……
报纸刊印并不需要太多时间，由于早先负责大明宝钞，方孝孺对于印刷之事颇为熟稔，真正要他操心的，无非是报纸的内容。
而他本身才学过人，身边又全是群学仕翘楚，制定内容自也不算难事。
数日之后，方孝孺试印出第一刊报纸，送到了陆羽面前。
看到这报纸成品，陆羽很是满意，赶忙接过来一看。
可这一细看，他登时哑然失笑。
“陆师有云：科学技术乃第一生产力，世人当师科技以振国兴民！”
“陆师再有云：治学当以实用为先，务实避虚，方能学以致用！”
“陆师还有云：……”
这报纸主版面上，所刊印的竟是自己的学生杨士奇的文章，更可笑的是，杨士奇并没有发表他个人的见识文章，反倒是将陆羽平日里教授他们的话整理收集，编出一套《陆师语录》。
这些话，平日里自己说出来倒不觉得有啥，可此刻在报纸上看见，陆羽顿然有点尴尬。
“额，我平日里有这么多大道理？要不……还是将这篇文章给撤了？”
眉头颤了颤，陆羽尴尬的看向方孝孺。
方孝孺却是一脸虔诚：“先生说的都是至理名言，杨兄将之整理出来，是为教化天下，让世人都能领悟至上大道，这《陆师语录》作为我大明日报的开版之作，再合适不过！”
他振振有词，说了一通道理。
“罢了罢了，你要留便留它吧！”听到这吹捧，陆羽实在面上挂不住，赶忙抬手打住，他随即往后翻去，报纸其他版面刊印了些奇闻轶事，另还有一些招商广告。
最重要的是，上面还刊印了朝廷这次拆迁重建的诸多政策讲解，这可帮助百姓理解朝廷用意，以配合新都修建工作。
“嗯，不错！”
看完整份报纸，陆羽点点头，以示满意，但他随即收拢报纸道：“不过，报纸事关重大，我得先发回应天，交陛下审阅之后，再行印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