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空指点叶落烟雨

第两百零九章 废除私奴制度!

退堂之后,陆羽心情低落,一方面恨那马家仗势欺人,另一方面为那王三父女的悲惨遭遇哀痛怜悯。

胸中愤闷,他便走到后院,背手散起步来。

朱棣几人守在一旁,看得忧心不已。

马家毕竟是皇亲国戚,论权势地位,远在陆羽之上,真闹起来,陆羽不一定能占到上风。

眼看陆羽许久仍未停步,朱棣有些焦急:“先生,您究竟是怎么想的?”

陆羽停下脚步,蹙眉:“什么怎么想,那马家犯了事,自然要依律处置。”他这态度,似真要与马家斗个你死我活了。

朱棣没了主意,急得直挠头:“可那马家不是好对付的,先生莫要以为上次占了便宜,就真能任意拿捏他们。”

上回清丈田亩,那是有马皇后在背后撑腰,但这一次,真闹个你死我活,马皇后未必会继续支持了。

再者说了,上次马家虽也激烈反抗,但毕竟只涉钱财,无关生死,他们不至于闹得不死不休,可这回就不一样了,陆羽是要将那马家家主问罪,这是断他马家香火、毁他马家门楣的大事。

你都要人家的命了,那马家自然会倾尽全力,做殊死一搏了。

这一点,陆羽自然也清楚,他点了点头:“你们放心吧,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朱棣慨然轻叹道:“先生是在为那王三父女抱不平吗?”

陆羽没有答话,却又反问道:“倘若是你,你是否会同情那王三父女,替他们做主申冤?”

“我……”

朱棣平日最是莽撞性子,此刻却陷入犹豫道:“可那王三的确是签了卖身契的……依从律法,马家没有过错。”

原本朱棣并非是这般稳重冷静的性子,但马家牵涉其母后,他不得不慎重考量,若非有实打实的铁证,他也不愿开罪马家。

而当下情况,那卖身契的存在,也让马家在律法层面占据有利位置。

“卖身契?区区一纸契约,就能定人生死……”

陆羽冷哼一声,显然对那卖身契意见很大道:“人并非是一件货物,岂能随意买卖?陛下推翻前元,建立大明,就是为了解放我华夏民族,让我华夏儿女不再当牛做马,可这新朝已立,仍有大量百姓买卖人口,为奴作仆……”

他叹了口气,深邃目光望向朱棣:“你可知道,为何我大明开国九年,世道承平,可人口却未见增长?”

朱棣从未想过这个问题,自然毫无头绪,只能摇头摊手。

陆羽道:“那是因为,大量穷苦百姓卖身于士绅富户,充抵作奴籍,既是奴籍,自不能在官衙户籍上登名造册……在官府的户籍上,这些奴仆压根算不得人口。”

朱棣恍然大悟:“也就是说,实际的人口数,远比官府统计的数目要多得多?”

陆羽点头道:“这些奴籍人口无权分田划地,无法像正常人那样劳作行商,他们唯一的谋生之道,便是仰仗主人家。”

朱棣听出陆羽对这蓄养私奴的制度颇有不满,不免好奇道:“既是主动买卖,倒也无可厚非吧!再说这种事千百年来一以贯之,对我大明江山倒无所损害吧!”

在朱棣看来,只要不是强逼人为奴作仆,这事倒也合乎礼法,从某种角度看,这私奴制度维持了士绅阶层稳定,也让穷苦百姓有了谋生之道,对稳定江山社稷倒有好处。

但陆羽却断然摇头,蹙眉道:“你这么想,可就大错特错了,这私奴制度惠及士绅不假,可它却极大地损害了朝廷的切实利益,而那些穷苦之人世代为奴,更为这家国稳定酝酿了动乱隐患……”

朱棣当即瞪大双眼:“竟有如此祸患?”

陆羽的话,惹得朱棣四人大惊失色。

几人纷纷挤上前来

,瞪大眼,做出“愿闻其详”的姿态。

陆羽只好细细解释:“一旦入了奴籍,便不算人口,不用缴税,这自是有损朝廷税收。”

“而奴籍之人所生子女也是奴籍,他们世世代代受主家欺压霸占,长此以往自会埋下霍乱根源。”

“再者说,私奴的一切生计,全仰仗主家,他们对其主家自是忠心无比,而士绅本就有钱有势,手下再养着这么一批忠心耿耿的人……日后若是有心造反,岂不会闹出大乱?”

朱棣几人听得瞠目结舌,却又无力反驳。

而陆羽越说越激愤道:“这私奴制度断不可取,我得立即上奏,请陛下废除恶制,将这些奴仆统统释放!”说着,他拂袖转身,朝那书房而去。

显然,他这是去书写奏疏,当真要将这事捅上朝堂了。

朱棣几人彻底慌了,他们虽无力反驳陆羽,却也知道这私奴制度不好随意废止。

究其原因,蓄养私奴之人,都是士绅望族、名门权贵,而这些人,在朝堂极有势力,陆羽要废除私奴制度,岂不是在和满朝公卿权贵作对?

再者说了,全天下哪家哪户养的私奴最多?当然是他朱家皇族了,若这奏疏真呈上去,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怕就是他们的父皇了吧!

“赶紧去劝劝先生,让他别去触父皇和权贵们的霉头了!”

“谁能劝得动他?听先生方才口吻,似对这蓄养私奴之事怨念颇甚,他打定主意之事,又有谁人劝阻得住?”

“那咋办?难道眼睁睁看着先生开罪朝堂,被全天下士绅攻诘?”

一时想不出主意,四人急得乱蹿,四颗小脑袋左顾右盼,却又不知从何处寻求帮助。

上蹿下跳良久,终是老三朱棡提出一计:“要不……将这事告诉皇兄,让他来想想办法?”

“好呀!”另几人登时点头,说着,四人你催我挤,慌忙跑回屋中,准备通风报信。

……

“江宁来信?”

东宫中,太子朱标正在用早膳,却收到下人禀报,说是江宁县有信送来。

“是几位皇子的密信,听说是连夜派人送来的,只怕是有紧急要务。”

内侍将信递上,朱标不假思索接过,展开看了起来。

“废除私奴?”

看完这密信,朱标惊诧不已。

“这陆小先生竟有这般宏大志向……他这未免……太胆大了些……”朱标苦笑良久,终是呢喃道。

身为太子,朱标的眼界头脑自不会比几个弟弟差,连朱棣他们都能看明白的道理,朱标当然也清楚。

陆羽的想法是好的,可真要执行,怕会招来满朝憎恶。

再者他皇家也蓄养了大量私奴,若是陆羽那废除私奴的折子呈到武英殿……朱标实难预料,自家父皇会做何感想。

思索再三,朱标决定将这事汇报上去,瞒是瞒不住的——反正陆羽也要上奏,索性提前将消息透露上去,给自家父皇心中留个底,留足缓冲思虑的空间。

这样一来,陆羽那奏折再递上来,便不至于惹得父皇震怒。

想到这里,朱标赶忙将早膳吃完,起身赶往了武英殿。

此时,武英殿内,朱元璋早已就位,他素来勤政,来得比朱标要早得多,不过这时的朱天子似正为什么发愁,深蹙着眉头,直拿手揉捏着额头,作愁苦状。

见此情景,朱标也顾不得打扰,赶忙走了进来,说道:“父皇,儿臣有……有要事要禀!”

他走得匆忙,差点踩到自己衣裾,跌了个跟头,连带着说话也差点咬了舌头,结巴起来。

朱元璋抬起头来,蹙眉嗔骂道:“慌个什么?为人君者,最忌惊慌无度,你乃一国储君,行事做派

当稳重镇定,如此才能叫天下安心,叫朝堂稳定。”

闻言,朱标忙整理仪容,躬身拱手道:“儿臣谨遵父皇教诲!”随即,他准备将那密信掏出,禀告那江宁县之事。

可没等他掏出密信,朱元璋竟又开口道:“你此刻前来,是为了那陆羽之事吧?”

朱标心下大惊,脱口道:“父皇怎么知道?”

他这密信是几个弟弟连夜送来,而信中交代,这事就发生在昨天,如此紧迫,他朱标也不过半个时辰前才收到风声,可自家父皇也已知悉。

朱元璋冷哼一声,倒并非答话,他只伸出手来,朝朱标比划了下,显然,他也知晓朱棣几人写信之事,此刻伸手,正是想要那封密信。

朱标赶忙将密信拿出,呈了上去,朱元璋细细看信,看得眉头直蹙,而朱标趁其看信的工夫,倒也想明白这事的缘由。

陆羽身边,可是有不少亲军都尉的,甚至连那副使蒋瓛都坐镇帮佐,这些人是天子心腹,自然会将江宁县发生的一切都密报上来。